You're like the net under the ledge,
But I go flying off this edge.
OneRepublic- Something I Need
黄少天单独呆在家中，突然觉得自己无聊得发慌。
原本他也常常一个人——一台机？他这么想着，突然笑了出来。
哈，他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称量词了，看来喻文州的工作完成得不错嘛，不愧是菁英的同事啊。
但是他知道无论喻文州如何修改，都不可能真的把四大法则植入他的正子脑中──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法则。
黄少天把自己蜷起来窝在米白色的沙发上，下巴抵着膝盖而双手抱着头，想象着自己因为脑袋被强迫修改而头痛欲裂会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什么是痛，也无法想象。手臂被洞穿对他来说也只是让他的右手难以控制而已。虽然有点困扰，不过事实上他的左右手一样灵活敏锐，不存在所谓惯用手受伤行动不便的状况。
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全身的线路和零件都不对劲，像是所有的电流和循环液都逆流而行，他一向思维敏捷的正子脑陷入了死循环，一直回放着喻文州命令他关机的画面，这让他难受得像是全身都短路了。
他应该逃走，就像以前一样。喻文州既没有命令他原地待机，也没有从物理上限制他的行动，不把握机会逃走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
然而他却窝在喻文州家的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当卢瀚文下课回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黄少天抱着头无声无息地蜷缩在沙发里，夕阳橙色的余晖撒落在他身上，恍然之间，卢瀚文以为自己看到了浑身沾满循环液的黄少天。
卢瀚文忐忑地蹲在他的身前，小声呼唤：「黄少，黄少……」
黄少天这才抬起头来，在发现是卢瀚文后给了他一个笑容：「瀚文你下课啦，怎么蹲在地上呢你脖子上的伤好点了没？电磁刀杀伤力很强的一不小心脑袋都会被割掉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卢瀚文此时此刻居然觉得黄少天思维跳跃还不爱带标点的长句怀念得令人想哭，「黄少，队长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们不谈这个好吗瀚文我什么都不想说。」黄少天站起身来活动手脚，还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你饿了吗想吃什么要我帮你弄吗，整天待在家里真是无聊死了我都快生锈了。」
卢瀚文沮丧地坐在沙发上，正好是黄少天方才窝着的位置，即使黄少天坐了一整天，沙发上也只是略带一些温度。
「黄少，昨天谢谢你。」卢瀚文开口。
黄少天的动作顿了顿，「谢我什么我有什么好谢的，瀚文你那么客气干嘛啊而且对机器道谢不是很奇怪吗。」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想去游乐园吧？还有谢谢你保护我，」卢瀚文笑得很灿烂，下一秒又突然变脸：「可是我不喜欢你说自己是机器。」
黄少天哈哈大笑，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又被卢瀚文打断：「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当自己是机器。」
听见他这么说的黄少天一下子就被自己的笑噎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卢瀚文模仿着他刚才的姿势，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里问道：「黄少你身体不舒服吗？」
卢瀚文的问句闷闷的，黄少天坐到他身边：「笨蛋，机器怎么会不舒服。」
「在我小时候啊，队长常常说他想写出一个和真正的人类一样的正子脑，」卢瀚文说着，突然又笑了起来。「可是队长那时连最简单的程序语言都搞不定，他明明就不是当工程师的料。但是他很努力，他能进荣耀还是工程部的主任看了他的硕士论文后亲自邀请他去的。
「队长进了荣耀之后就没有再说过那句话，可是我看到他写了很多很多的仿真程序，虽然常常失败，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队长完成过一个AI，因为是只存在于计算机里的AI，所以他没有按照四大法则编写，那是最接近他理想的作品，那个AI甚至还会在他熬夜的时候关他的计算机赶他去睡觉，连档案都不帮他存。」
黄少天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喻文州写程序那么慢，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补回进度啊。
「后来那个AI的正子脑只过了三天就开始衰退，半天之后就消失了。」卢瀚文认真地看着黄少天，「队长是真的很担心你。」
黄少天的视线投向喻文州的书房，脸上的笑意还没淡去。「瀚文，你觉得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卢瀚文思考了片刻，然后笑得很可爱地说：「你不会。」
黄少天转头过来看着他，「我靠啊卢瀚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你忘了我是怎么教你打荣耀的吗！」
卢瀚文笑眯眯地开口：「电子羊这么无聊的东西你才不会梦到。」
黄少天觉得自己的视觉系统大概也漏油了，刚才那瞬间他居然把卢瀚文看成喻文州……「我说瀚文啊，你被带坏了，心那么脏小心以后交不到女朋友！」
「那就交男朋友罗。」卢瀚文无所谓地耸耸肩，都是飞向宇宙的年代了，和异性或同性交往早就不是障碍。
黄少天又被噎了一下，原本压抑的气氛一下就消失殆尽，卢瀚文的确成熟得让人有点担心。
最后，他笑道：「……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有黄少在不会有事啦！」卢瀚文认真地说。
「你不怕我吗？我可真的杀过人哦你们不知道我是被制造来做什么的吧，如果知道你们会更怕我的哈哈哈，我知道昨晚他很怕我真的会伸手掐死你，可是小卢你这么可爱我怎么会攻击你呢你说是不是。」黄少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的人造皮肤有因为昨天的攻击产生的磨损，隐约可以看见底下的金属。「我被制造出来是为了保护的，但是我只知道一种方法去保护想保护的对象。」
「黄少是保镳机器人吗？」卢瀚文忍不住问道，他已经好奇这个问题好久了，但不管是黄少天还是喻文州都不曾正面回答过他。
「算是吧不过比那高级多了。」黄少天耸耸肩，抬头看了眼时钟——虽然他的系统有内置时钟，但他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看时钟的习惯——喻文州差不多该到家了。「我回房充电了。」
黄少天刚躲进自己的房间里，下一秒喻文州就打开了家门。
喻文州在门外听见了黄少天的声音，正觉得安心了些，打开门就看见正好关上的房门。
他苦笑了一下，「前辈请进，少天最近心情不好，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见你。」
叶修嘴里叼着烟，含糊不清地答：「是我来得太突然了。」
「叶修！」卢瀚文看见跟在喻文州身后进门，看起来无精打采的青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是来做什么的！」
他当然认识这个正子脑的权威，偶尔部门聚餐的时候，喻文州会把卢瀚文带去。更何况，任何一个对机器人或人工智能有兴趣的人，都不可能不认识叶修。
「哎别这么紧张啊，我只是刚好路过，上来看看听说很有意思的仿生人而已。」叶修随口答道，「你们家这位咋啦，闹脾气啊？」
「是我不好。」喻文州边说边敲了敲黄少天的房门，「少天？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没有回应。
「黄少说他要充电。」卢瀚文还是一脸戒备的样子，「队长，黄少他不喜欢你这样做。」
喻文州楞了楞，无奈地笑了。「我什么都没做，前辈说想和他认识一下。」
「文州你众叛亲离啊！」叶修哈哈一笑，抬手敲门，提高音量道：「里面的那个——叫黄小天是吧，我是叶修，出来见个面吧大大我很仰慕你啊！」
房内传来碰的一声巨响和咚咚咚的脚步声，随即房门就被摔开了：「我靠你啊叶修！我叫黄少天！黄少天的黄黄少天的少黄少天的天！黄小天你妹！」
叶修上下打量着这个样貌十分眼熟的「人」，在认出对方之后笑了。
「我可没有你这么凶恶的妹妹啊。」叶修在喻文州和卢瀚文的目瞪口呆中朝黄少天吐了口烟，糊了他一脸尼古丁。
「你妹你妹你妹！抽烟抽不死你啊老烟枪！」黄少天抹着脸大骂。
喻文州眨眨眼，不无讶异地问：「少天和前辈认识？」
黄少天看了他一眼，喻文州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点紧张——他怕黄少天不理他了。
「……认识。」黄少天答道，听不出是否不高兴。
「你提起的时候我就猜是不是这小子，你们还帮他取名了？」叶修打量着黄少天，「养得不错嘛，会说话了，就是有点吵。」
「叶修你妹你说谁吵了！这么潇洒帅气上档次的名字当然是我自己取的！」黄少天大叫。
喻文州抓住了关键词，「会说话了的意思是？」
「去客厅谈吧。」叶修招呼着，好像他才是屋主似的。
工程师这才回过神来，而卢瀚文很自动自发地往厨房跑去，「我去冲咖啡！」
黄少天摸摸鼻子，跟在叶修后面回到客厅，并且迅速抢占了单人沙发。
喻文州发现他的小动作，很自觉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叶修大大方方地占据了三人座的位置，懒散地斜靠在抱枕上。
卢瀚文很快地端着两杯咖啡跑出来了，把饮料放下后就坐在喻文州身边。
叶修在桌上崭新的烟灰缸拈熄了烟，「那小子没有语言系统，以前不会说话。」
「怎么可能？」喻文州不太礼貌的问句脱口而出，声音饱含讶异。
「不需要，当然就没装了。」叶修淡淡地说。「还好当初没装啊，不然可被烦死了。」
「叶修你妹啊！」黄少天又气极败坏地大叫。
一旁的卢瀚文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喻文州也笑了，「我觉得这样的少天很好。」
黄少天避开他的视线，不说话了。
「怎么，吵架了？」叶修挑眉看着他们，突然有种自己在调解婚姻的错觉。
「我揍了一个不长眼的小混混。」黄少天坦承。
「你都快把他的内脏从嘴里踹出来了，还折断他的手，差点把他的脖子捏碎。少天，那是谋杀。」喻文州严肃地纠正。
黄少天的唇角扯出不带笑意的弧度，「随你怎么说。」
叶修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类，在卢瀚文的脖子上发现一道新鲜的伤口。「因为小朋友受伤了？」
卢瀚文用力地点点头，「黄少说他只是想保护我，队长你也别生气嘛？」
喻文州还没回应，叶修就突然坐直了身子，严厉地看着黄少天：「你改了系统设定？」
「那个破系统算什么我想改就改。」黄少天撇撇嘴。
「新的目标是他们？」叶修指指坐在一起的两人，问道。
黄少天应了声，喻文州突然觉得一阵不安，便插嘴问道：「是什么系统？」
「我们叫他骑士系统，说穿了就是保镖系统。」叶修解释，「他会不惜一切去保护系统认定的目标。」
不惜一切。喻文州突然觉得有点晕眩，或许是因为他整夜没睡，又上了一整天的班。
「这小子的脑袋没救了，文州你可以放弃修复他的法则了。」叶修不咸不淡地补充道：「不惜一切的意思，就是他不受四大法则的约束，他的正子脑根本和法则不相容。」
>TBC 这章原本有点卡，但写着写着居然也快四千了(oˍ⊙)
把黄少队长和小卢的名字都存进字库了，这样就不会再犯打错名字如此低级的错误了（掩面）
歌词来自OneRepublic - Something I Ne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