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哥!”

  “师叔!”

  二人几乎是同时喊出声来。谢沧行却是回过头,冲他们爽朗一笑。

  “你们快去南屏山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这里我来顶着!”

  “师叔不可啊!”皇甫卓欲上前一步,却是硬生生被剑气挡了回来,眼见那人已经与对方战成一片,不由心急如焚吼道:“请让我助师叔一臂之力!”

  “卓小子,我现在可是用师叔的身份来命令你,你给我好好听话!走!”

  “可是……!”

  皇甫卓还要张口,身边夏侯瑾轩却是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快走吧,阿卓。”

  夏侯瑾轩的声音里像是被拉开巨大的伤痕,皇甫卓听见那之下藏着的痛苦与挣扎,他喘息凌乱,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唯有目光笔直地望向他,尽管氤氲了一层水雾,却是毫无动摇之色。

  皇甫卓终于狠狠地闭上眼睛。

  他们策马离开的时候正下起大雨,身后兵刃碰撞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归于模糊。耳边只有飞驰的马蹄声,和这铺天盖地的落雨,落在他们死死攥着缰绳的手上。视野被雨水笼罩,天地间都被这茫茫的深渊吞噬。

  而他们眼前都看见了血,蔓延开一片殷红,触目惊心。

  *

  待二人终于赶至南屏山,决定直奔望北村浩气营查看情况时,远远地却传来马蹄声,似是正朝他们而来。

  方才刚刚经历过与净天教冲突的两人不觉都立时绷紧了神经。但从这声音分辩出来人应只有一人时,又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虽然隔着茫茫雨幕,却仍是须得看到对方的脸才觉安心。

  等那马上人影渐渐近了,皇甫卓和夏侯瑾轩总算能看清些来人样貌,不禁一前一后失声喊出两个名字:

  “林文?”

  “叶归?”

  来的确实只有一匹马,背上却是坐了两个人。前面一身铁甲戎装手持红缨长枪的人一勒缰绳,却不急着下马,而是转身去扶靠在自己身后的人。

  血色跳入皇甫卓的眼,他冲口而出:“叶归,你受伤了?”

  夏侯瑾轩看着那一身天策兵士打扮的人将叶归小心翼翼抱下来,那身金黄衣袍上已是血迹斑驳,忙跃下马,冲上去的时候袖摆一扬,已是一道握针落在叶归身上。

  叶归显然受伤极重,整张脸都苍白得很,勉强撑开眼皮看见皇甫卓和夏侯瑾轩都毫发无伤,眼里才渐渐亮起来:“太……好了……你们……没事……”

  “到底发生何事?”见叶归如此,皇甫卓已是有些不敢去想望北村此刻该是何种景象,颤声发问的同时,心里却已是隐约有了答案,只是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不愿去想那最坏的可能。

  “林文,你说。”

  叶归的气有些接不上来,夏侯瑾轩便对那名天策将士道。林文显然之前就与他相识,低声道:“你们不要回南屏山了,快走,去个越隐蔽的地方越好,不要让其他人找到你们,南屏山的浩气将士已……全军覆没,而且还被怀疑与恶人谷互相勾结,目前侥幸能活下来的人也会被视为叛徒。“

  皇甫卓脸色霎时一白:“勾结?!怎么可能!我们……”

  夏侯瑾轩闻听勾结两字,脑海里已是电光石火闪过那天夜里暮菖兰放出信息的举动,心中猛地沉了下去——不管此事与她是否有牵连,想来这局棋已是早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只等他们落入局中,任人摆布。

  皇甫卓此时双眼已些微发红,周身煞气隐隐上涨,夏侯瑾轩察觉到他气息波动,又听得微弱剑鸣,目光便落在他手上那把长离上——剑身竟有缕缕黑气冒出,似乎正伺机吞没主人的身体。

  夏侯瑾轩心神如电,迅速上前一步并掌砍在皇甫卓手腕。对方冷不防吃痛,长离脱手落在地上,神智这才慢慢清明起来。

  “阿卓,想想谢大哥……还有死去的那些人,还活着的我们,绝不能倒下。”

  皇甫卓看见夏侯瑾轩同样隐着深深痛苦的目光,那是刚刚经历与挚友彻底反目的怆然与苍凉。

  但他们仍站在这里。他们尚还拥有彼此。最想要守护的人。

  皇甫卓深深吸了口气,向夏侯瑾轩微微点了下头——无妨,我没事。

  夏侯瑾轩稍稍放了心,眼神却依然充满担忧,忍不住伸手触碰对方的指尖——他们还站在雨里,两人全身上下早每一处都是寒凉湿冷,然而这样肌肤相触,总还尚觉有一丝暖意,从心底缓缓蔓延开去。

  “事不宜迟。”夏侯瑾轩道,嗓音里带着几分喑哑,“林文,你带上叶归,我们一道去万花谷。”

  皇甫卓闻言正欲开口,夏侯瑾轩像是猜到他会说什么,便又道:“你放心,南屏山的将士们……我绝不会看着他们背上这样的污名,待将你们安顿好,我一定马上回家禀报父亲和二叔,请他们查清事实,还所有人一个清白。”

  皇甫卓沉默良久,转头对林文道:“你们跟着夏侯去万花,我……尚有事情要办。”

  夏侯瑾轩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我与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