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学者在为罗严克拉姆开国之君,以及其麾下元勋撰写传记时,很少会发现一件事,或者认为发现了也没什麼,不过阿达贝尔特‧V‧F在撰写《银河耽美传说》时,却大胆地指出这一点:

  帝国君臣中,相当高比例都是独生子女或么儿。

  吉尔菲艾斯大公、帝国三长官、玛林道夫伯爵小姐都是独生子女。

  莱因哈特大帝、毕典菲尔特元帅都是家中的么儿。

  我们都知道,独生子女和家中老么都有个共通的特点:任性。

  任性这种东西,并不只是表现於台面上的不如意就摔碗砸锅而已,那只是欠缺涵养,所谓任性倒不如说想干什麼就干什麼,而且一定要作到!

  举例来说:莱因哈特大帝说要打倒高登巴姆王朝,然后他便作到了:又,奥贝斯坦军务尚书认定高登巴姆王朝的渊藪,所以他帮助莱因哈特大帝推翻它了。

  以上两位,才是想干什麼就干什麼而且一定要作到的极致啊。

  至於吉尔菲艾斯大公,如果不把无上限地宠爱皇帝陛下这一点当作一种任性,勉强他算是一个突变种吧。

  不过本章节所记载的帝国双璧,在他们相守的一生中,冷静、自制、自律如同军人颈上配戴的军牌一样,几乎是须臾不离的,但也只是几乎。

  罗严塔尔元帅绝对不是一个心胸狭窄、无理取闹的人;相对的,在他后半生的军政生涯中,他被称誉是「不逊於陛下与大公,值得后世所有参政者效仿,拥有宽大胸襟的远见政治家」,但是某同僚曾私下评论道:「只要牵扯到米达麦亚,这家伙的心眼就会瞬间堵塞到连针尖都塞不进去。」

  其中一次,是某个不长眼睛的国家安全调查局局长是在会议上多嘴冒犯米达麦亚元帅,立刻被护妻(?)心切的罗严塔尔元帅轰出去,结果该局长怀恨在心,刻意造谣生事,结果在乌鲁瓦希事件中,差点导致同样高傲的皇帝与罗严塔尔之间无可挽回的破灭局面。

  但另外一次,却是帝国双璧内訌,这次内訌的结果,只得一向总是对金银妖瞳包容有加的疾风之狼首次显露了独生子的任点,搬回个人私宅以示拒绝先低头的决心,而金银妖瞳因此除了展露他招牌冷笑冷语外。还喷发零度寒气,导致军部与宫内中层官僚以下近一个月在感冒与胃痛双重折磨中,抱病上班……..

  不过幸好罗严塔尔元帅因為任性导致的的心眼堵塞次数不多,最多只能算两次,但因為元帅犯上这种毛病的时机都不太好,所以导致的结果就是「太不好」,其中一次差点身败名裂,一次则是差点家破人亡。

  这两次的惨痛教训之后,罗严塔尔元帅总算痛定思痛,后半生再也没让这个毛病发作过一次,可喜可贺。

  ********

  宫中现在正召开国务会议,因為事关帝国设立议会制度的十年规划进程,於是皇帝、大公与代理国务尚书都出席了,面对霸气天成的皇帝与和煦如日的大公,与会者已经有心理準备,但坐在皇帝与大公的座位旁的代理国务尚书,虽然表情和声调都很平稳,但不知為何总给人一种全身喷发出极冻寒气的感觉………

  而在狮子之泉的另外一边,军部办公室中也在举行会议,奥贝斯坦军务尚书已经销假上班,与米达麦亚元帅共同主持将在三月皇帝诞辰将举办的费沙星系巡航仪式筹备会议,虽然两人心理都觉得这个举动对帝国来说意义性大过实际性,对旧同盟区来说是威吓大过於安抚,但是一个帝国是不能不作些表面功夫,所以事情也是即有效率地在点头与口头陈述重点中度过了……..

  能坐在这个会议室裡开会的高级将帅绝非等閒之辈,照理说对乾冰之剑的冰冷尖锐早已能泰然以对;疾风之狼毕竟是疾风之狼,他是绝对不会為了私事而耽误国家大事的,只是最近眾人总觉得被疾风之狼的风有点强,风速约莫是暴风等级吧,而向来眼神和煦作风明快的疾风之狼,近来更是过於和煦明快、应该形容為炽烈犀利——眼神炽烈与作风犀利了!

  「拜耶尔蓝,对於航行路线的规划是…..」

  「是,这是目前已经订定的几个方案……」

  米达麦亚忠实的部下‧拜耶尔蓝上将在看似平顺的对答如流间,悄悄拭去左额角似有若无的汗珠,又抖掉右肩膀上似有若无的冰渣,他不得不承认,疾风之狼的炽烈犀利完全无法和乾冰之剑的冰冷尖锐形成中和作用的……只会等比级数地扩大灾害程度。

  事实上这阵子,不管是宫内或军部,开会已经变成帝国军官与行政官员共同的压力来源,尤其是军部与国务的共同会议后,直接到医院掛急诊者不在少数,后方军用医疗机构最近索讨感冒药与胃药的病例也大幅度升高。

  已经去拿过两次药的拜耶尔蓝甚至考虑到外面一次买个一打算了,虽然不服气,但是他在心理哀嚎道:他们毕竟不是皇帝、大公或军务尚书,没办法像他们一样浑然不觉、泰然自若或等閒视之的过日子啊!

  但是追根究底………….米达麦亚忠实的部下‧拜耶尔蓝还是忍不住要為自己的上司抱屈:这都是罗严塔尔元帅的错!

  如果不是罗严塔尔元帅為了一个女人而醋海翻腾,和米达麦亚元帅家裡发生言语衝突,进而变成大打出手,也不会进入冷战期,到现在已经一个星期了,而且看样子…….拜耶尔蓝很肯定,米达麦亚元帅还在气头上,毫无软化的打算。

  咦?上面的陈述是不是哪裡错了?

  ***********

  「罗严塔尔元帅為了一个女人,激怒米达麦亚元帅」,这句话是不是哪裡有问题?

  拜耶尔蓝以及眾多将官很肯定地说:没有问题,这是我们从法伦海特一级上将那裡听来的。

  「听说米达麦亚元帅為了保护一位美丽小姐,和罗严塔尔元帅发生激烈争吵呢!」

  「是之前大家传说的那位前未婚妻吗?」

  「好像不是,是那位在米达麦亚家工作的保母小姐,不过据说长得也很漂亮就是了。」信誓旦旦,好像亲眼看过。

  「米达麦亚元帅果然还是喜欢贤妻良母型的啊……..」故作深沉状。

  「所以说,他和罗严塔尔元帅要分手了吗?」

  「人都回娘家去了,你说呢?」

  「什麼娘不娘家的,我们元帅根本没有和风流色鬼阁下有什麼关系!」立马有米达麦亚元帅的忠实拥护者抗议。

  「怎麼可能没有,连孩子都有了。」

  「那就是从此以后都没有什麼关系!」

  「我看不太可能,帝国双璧的牵绊不是那麼容易斩断的。」这个显然是忠实的双璧派。

  「那也要有人先低头啊。」这个是劝和不劝离派。

  「可是我看这次米达麦亚元帅在气头上…………」离米达麦亚最近的将官之一搔搔头,愁眉苦脸,「这几天还不太可能……….」

  由於这群讨论八卦的将官与官僚讨论太过热烈,地点又在狮子之泉的庭院中,所以他们一点也没察觉,在庭院后的长廊转角,有人一字不漏地把这些都听进了耳朵裡面去。

  一边随行的瑞肯道夫少校心惊胆战地看著面无表情的金银妖瞳,一边暗暗后悔自己的忠诚不二,不管哪一个时代忠诚不二都不是坏事,但是因為太过忠诚结果跟上司一起听到上司的八卦,绝对是大大的坏事。

  「瑞肯道夫,走吧。」罗严塔尔什麼也没有说,就这样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地,走过去了。

  「啊、是。」

  昂然从庭院长廊穿过,瑞肯道夫看那些因為八卦当事人在他们面前经过而表情精彩的将领与官员们,心理完全没有幸灾乐祸或小人得意的感觉,因為要面对上司寒气森森的鬱闷表情者,可是他们这群最靠近金银妖瞳的人们啊。

  可另外一边,罗严塔尔军裡忠诚的幕僚总监贝根格伦,正在自己办公室裡对著前来喝茶的朋友大发牢骚:「我说皮罗啊,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再这样下去真没办法过了。」

  皮罗脸色相对之下比贝根格伦好那麼一点儿,但也没好到面有人色:「但是米达麦亚元帅这次气得不轻啊,我看事情没那麼好解决………」他压低声音:「我看,你说说你们家元帅,上门低头认错算了……..」

  贝根格伦翻了一个白眼:「你以為我没说过吗?但是帝国双璧一个一个耍起任性来,你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深知看起来不像,但自家元帅的确在耍脾气的皮罗点点头。

  贝根格伦无奈地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后,自言自语道:「真想喝杯咖啡啊…….」只是比起胃溃疡的危机,对咖啡的癮也只能戒一阵子了,他一边喝一边犯滴咕:「但说起来,连陛下和大公都把咱两位元帅的事情当八卦看,实在也太丢脸了……..」

  说到这个皮罗也觉得脸上无光,眉头也绞在一起:「说到底,一开始的流言到底从哪裡开始的啊……..」

  贝根格伦闻言更鬱闷了,可惜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除了咱家元帅犯上的人还会哪个……..

  那个流言的製造者…….不不不,应该说是消息的传递者,现在还打著石膏,自得其乐地住院养伤呢。

  此刻法伦海特一级上将正半躺半坐在医院病床上,迎著初春微风,心安理得地打著午后小盹,一点也没有因為引起帝国双璧内訌而生出半点愧疚之意,这才是閒人的人生呀。

  ************

  将时间回溯一点,事情是发生在米达麦亚获报表妹和同僚遭受狙击受伤后,火速赶往医院后不久发生的。

  慌慌张张赶到医院,暴走的疾风之狼谁也拦不住,他一直衝到手术房前….坐著等的艾芳瑟琳面前,才猛然停下来,傻傻地指著堂妹问道:「艾芳….你…..」

  艾芳瑟琳手臂上绑著绷带,脸上和身体也有多处擦伤,衣服也破了好几处,但是虽然脸色发白,但眼神清明,显然只是受了轻伤和惊吓,那真正重伤的是……他将眼光移向房门上端的「手术中」灯示。

  艾芳瑟琳在一边作了解答:「意外发生时,是法伦海特先生护住我…..」

  法伦海特在一瞬间警觉到危机,所以反射性地护住她滚到一边,但是还是被爆炸波击,昏了过去。

  「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攻击我………」

  这时手术灯熄了,躺在病床上法伦海特被推了出来,将被送进一般病房,米达麦亚和艾芳瑟琳连忙跟了过去,為他动手术的医生对米达麦亚表示法伦海特相当幸运,手臂和肩膀受伤部位经手术与复健之后不会有后遗症的危机,而且被送来医院途中就已经清醒,现在昏睡是因為麻醉药的关系,虽然还要持续观察几天,但应该是不会有脑震盪的危险。

  听到军医的完整说明后,至此米达麦亚才暂时放下了心,他知道法伦海特虽是旧贵族出身,但早就没有家人,连忙先去替法伦海特办了住院手续,又指示部下联络法伦海特留驻在家裡的少年兵,命令他為法伦海特带来换洗衣物和证件等必要东西。

  当这些事情都处理地差不多时,他听前来的医护员报告说法伦海特已经醒了,便又回到病房去。

  法伦海特见到他,开口第一件事就是:「他们认错人了。」

  ***********

  他们要狙击的不是艾芳谢琳,而是保母爱尔芙莉德,艾芳谢琳只是倒楣被误认所以被慌了手脚的狙击者攻击而已。

  爱尔芙莉德出入米达麦亚家已经有一段时间,那头奶油色头髮目标相当显著,而有著相似髮色的艾芳谢琳从到费沙到现在没几天,又因為随著米达麦亚借住在罗严塔尔,一切都有僕从打理,所以很少外出,所以艾芳谢琳从背影看,虽然与爱尔芙莉德身高差了一点,但帽子边缘下流洩的奶油色头髮,和淡紫色的眼睛,又和法伦海特出现在米达麦亚宅附近,被窥视者一时误认也是可能的。

  「但是他们攻击爱尔芙莉德又是為了什麼?她可是一个连武器都拿不起来的弱女子啊,照顾生病的母亲这一点也没有说谎。」

  脸色还有点苍白的法伦海特显然不太想说,但是在米达麦亚的逼视下,终究吐实:「她本身是清白的,但身為立典拉德一族的一员,便是纷争的来源。」

  爱尔芙莉德的全名是「爱尔芙莉德‧冯‧克劳斯」,她的母亲是立典拉德侯爵的姪女,而根据克斯拉的调查,虽然爱尔芙莉德现在只有和生病的母亲相依為命,那些狙击者其中,很可能便有不少立典拉德一族的成员,而且约莫都是她认识的亲戚或族人,害怕她不小心向米达麦亚洩漏出他们的讯息吧吧。

  法伦海特一直观察这个女孩子,他和米达麦亚一样,认為这女孩只想尽可能靠自己的能力,好好照顾生病的母亲,但是其他立典拉德一族的成员有些不这麼想,皇帝特赦的命令给了他们复仇的机会。

  不久之后克斯拉赶来,证实了法伦海特的想法:这些人一直埋伏在米达麦亚宅邸附近等待机会,但是克斯拉已经开始逐步收网,一一剿灭他们的藏匿地点,今天艾芳谢琳和法伦海特凑巧因事回到米达麦亚家,经神经紧绷的剩餘策乱者果然误认爱尔芙莉德意图向法伦海特告知他们的不法行动,慌张之下仓促展开攻击,才会造成这场意外,克斯拉已经将这些人全数逮捕,危机至此算是告解除。

  至於爱尔芙莉德到底知道多少,法伦海特显然不愿意多加揣测,克斯拉则是很谨慎地问蜂蜜色的元帅是否愿意让他前往对爱尔芙莉德作几项调查。

  始终安静聆听报告的米达麦亚听到克斯拉的问题,他鬆开原本环抱的双臂,淡淡回答:「我不知道爱尔芙莉德小姐知道多少,但爱尔芙莉德小姐作為陛下的臣民,以及事件关系者,她有必要接受调查的义务,但是请阁下务必以礼仪相待。」

  得到宪兵总监頷首以对,当天爱尔芙莉德便被约谈,然后当天晚上便被送回罗严塔尔府邸,显然克斯拉认為她已经脱离嫌疑。

  却没想到,爱尔芙莉德回到罗严塔尔府邸,米达麦亚的狙击危机这编才刚解除,谁知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的战争那边才正开始。

  *********

  「要我把爱尔芙莉德小姐解聘?」起居室中,正在倒酒的米达麦亚抬起头来,一脸被球打到的神情:「罗严塔尔,你是认真的吗?」

  皱著眉头,神情前所未有的冷酷:「那个女人太麻烦了,要她走,另外找其他人来。」

  米达麦亚板著脸拒绝:「我不答应,菲尼克斯很喜欢她,再说她也需要稳定的经济来源。」

  「要钱的话,只要她说一个数字,我可以给她!」罗严塔尔似乎铁了心非要赶走爱尔芙莉德不可。

  「重点不在这裡!」米达麦亚重重放下酒瓶,脸色也严厉起来:「罗严塔尔,那个女孩什麼错也没有,你為什麼就是容不下她!」

  罗严塔尔扭曲一下嘴角:「哼,她和那些反叛者有关系,难道还不够构成理由吗?」

  米达麦亚整个人站起来,灰色瞳孔睨著金银妖瞳,显然已经真正动怒了:「有关系又不一定要有往来,她做為贵族小姐,却愿意自食其力,努力养活自己、照顾母亲的,这是她的自尊!你一定要这样跟一个女孩过不去吗?」

  平常这时候,罗严塔尔大概就让不了,但是他今天站起来,以毫不相让的态度强硬说道:「就凭她是立典拉德一族的女子,你就不该留下她!我也不要那种危险份子留在罗严塔尔宅!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由我开口让她走!」

  「你简直脑袋有问题!」忍无可忍,米达麦亚一拳头就挥过去,金银妖瞳没能闪过,一拳击在肩膀上,可罗严塔尔却固执地不肯让步,米达麦亚揪住罗严塔尔衣领,气冲冲大吼道:「你就非要把两件事混在一起谈吗!」

  见米达麦亚一味袒护那个女人,罗严塔尔说不上是什麼感觉,总之气也上来了,他甩脱米达麦亚的手,冷笑道:「其他事情可以,这件事不可以!我绝对不让那女人继续留在我家!」

  「你简直不可理喻!」米达麦亚一拳就是往美男子那张脸招呼去!

  「你才是冥顽不灵!」险险闪过,罗严塔尔也动真格了!

  随著言语争执,接著是拳脚相向,外面的僕役只听到沙发或桌子撞向墙壁的闷声,伴随著花瓶或玻璃的清脆破裂声,还有两人互骂的声音,一时只能纷纷躲避,唯恐紧密的门内等一会打开会飞出什麼来。

  打架过程中,米达麦亚被罗严塔尔压在地上,两人身上或脸上都已经掛彩,罗严塔尔领口被扯开,脖子上掛著的鍊子已经断掉,鬆鬆地掛在身上;而被压在地上的米达麦亚嘴角已经带血,他一时动弹不得,只能看罗严塔尔怒气冲冲地用双手压制著他。

  罗严塔尔从高向下俯视米达麦亚,大吼道:「為什麼就是不懂呢,我不要你受到任何伤害!」

  「难道让没有过错的爱尔芙莉德离开,就不会有人受到伤害吗?她会怎麼想,我又要怎麼和菲尼解释?他将她当妈妈一样喜欢和看待!」

  「没有母亲又怎麼样,我也没有,我甚至连父亲也没有!还不是这样活过来了!」罗严塔尔显然是气得极了,口不择言:「生下来就被丢弃,本来就是罗严塔尔家族的命运!」

  在他身下的灰色眼瞳一瞬间忽然失去所有战意,眼神也从恶狠狠瞪著金银妖瞳,转而凝视著金银妖瞳,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凝视著的人被打花了眼,竟然觉得熟悉的灰瞳裡有层不熟悉的水光,这让罗严塔尔有些不安地收回所有动作,站了起来。

  米达麦亚随著罗严塔尔的动作,慢慢站起来,他耙梳一下散乱的蜂蜜色头髮,安静地看著罗严塔尔一会儿,这才说道:「罗严塔尔,说到底你还不相信。」

  「不、不相信什麼?」被那眼神盯得有点不安,罗严塔尔自己先减了几分气势。

  米达麦亚心中微微苦笑,该怎麼告诉你好呢?罗严塔尔,你刚刚的话,伤害的不只是你自己啊………

  我米达麦亚并不是全然无欲的人,但為什麼你,罗严塔尔你总是不愿意相信,你有那个能力,能给予我想要的东西呢?為什麼,在我努力了这麼久之后……..

  半晌他开口,语气意外阴森平静:「我要回家去了。」

  「回去…………回哪儿去?」罗严塔尔不能不呆住,一向自认运转快速,思想柔软,能承受住任何打击与意外的金银妖瞳第一次觉得他无法理解眼前的疾风之狼。

  米达麦亚答非所问:「打扰甚久,我该走了。」然后他转身望门走去,在开门的一瞬间,他回头深深看了罗严塔尔一眼,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碰!只有将门关上的瞬间碰撞声,显露疾风之狼此刻的心情。

  罗严塔尔被那一眼被困在原地,直到老执事前来报告米达麦亚带著菲尼克斯少爷回米达麦亚家去了,那两个奶油色头髮的女子也跟著走了。

  罗严塔尔这才反应过来:他——他把米达麦亚给气回家去了!?

  **************

  今天晚上,米达麦亚在处理完公事后,原要去儿子的房间,每晚睡前来看看菲尼克斯的睡脸,是从菲尼克斯到米达麦亚家就已经养成的习惯,但在在去儿子房间前,他先打了个TV视讯电话到医院找法伦海特。

  「什麼事啊,米达麦亚?」法伦海特似乎已经睡著然后又被吵醒了,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

  「抱歉,吵醒你了。」

  法伦海特将头髮拨起来,揉揉眼睛,神情逐渐恢复清明:「没什麼,应该说我放假放到懒了,倒是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发生什麼事了吗?」

  「没事。」

  法伦海特萤幕上的脸孔闪过一丝了然:「那就是為了罗严塔尔的事了。」

  「他没為难你吧?」

  法伦海特耸耸肩:「他是来问过有关爱尔芙莉德小姐的事情,只是我当时判断对整件事情没有必要相关性,所以没有多说就是了。」法伦海特半坐起身,露出一个坏心眼的笑容。「怎麼,他為了这件事找我麻烦不够,还找你麻烦啦?」

  「你的判断并没有错,事件发生的确和她没关系,但是波及到你与她,我心理觉得非常过意不去,抱歉了。」如果不是法伦海特,艾芳谢琳今天就无法平安返回费沙,他也不至於无法无顏面对双亲,米达麦亚打从心理感谢法伦海特。

  萤幕前的法伦海特一瞬间觉得米达麦亚背后有万道神圣光芒,把自己心中那股恶作剧的念头都给净化得一乾二净,他连忙甩甩头,换上一张正经的表情:「米达麦亚,你找我千万不要只為了这种小事,我认真的拜託你,咱们是朋友啊。」

  米达麦亚虽然并没有真的解开心中鬱结,还是被法伦海特的「认真」给逗笑了:「我知道了,以后这种小事,我会收集收集然后一次结清。」

  「得了。」法伦海特一挥手:「看你一脸鬱闷,罗严塔尔到底说了些什麼?」

  「他会闹彆扭,是不是因為你作了什麼手脚?」米达麦亚可不是纯真的一张白纸,他对於宫中的那些八卦他从不过问,并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对於这个白髮僚友散播八卦的能力,他可是了然於心,加上罗严塔尔凡事不屑於辩解的个性,也难怪罗严塔尔反应剧烈又鬱闷不已。

  「这件事我也太过衝动,你就看在我面子上,别再消遣他了。」

  「所以呢?你想和解了?」

  「得找到机会啊。」米达麦亚摊摊手,「我还在想。」

  「唔,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买个礼物送他如何?」法伦海特眨眨那双水色的瞳孔。

  面对法伦海特的提议,米达麦亚一阵苦笑,这是一个百用不厌的战略,只是他的品味实在不是跟罗严塔尔同一个档次的……等等,也许这是一个百用不厌的不错战略?

  ************

  和法伦海特谈完后,米达麦亚进到儿子的房间,坐在儿子床沿,帮儿子重新盖好被子后,端详著看著菲尼克斯那张小小的、恬静的睡脸,米达麦亚手掌抚上儿子的白皙额头,心想果然血缘关系是无法否认的,连这额头的线条都那麼酷似那个家伙!

  跟罗严塔尔冷战已经过了快两个星期,连自己也觉得有些意气用事了,米达麦亚苦笑:怎麼,年纪越大越是拉不下脸去求和吗?说到底自己也是有不对,罗严塔尔虽然心胸在这件事上是小了点,但他的想法也未必是错,是自己反应也太衝动了,才让事情变得难以收尾。

  「都这麼一把年纪了………..」他一手放在儿子的额头上,一手手指摩娑著某样东西,在黑暗中苦笑著喃喃自语:「仍是一点也没长进…….」

  「唔,爸爸?」

  「菲尼,爸爸把你给吵醒了?」

  摇头,然后菲尼克斯那大气层最上方的顏色,眨呀眨的,注视著米达麦亚,然后小声问道:「爸爸,想念父亲吗?」

  米达麦亚一向是诚实的,无论在何时何地,面对何人,所以他只是点点头:「嗯。」

  「爸爸,很喜欢父亲吗?」菲尼停了一停,更小声地问一句:「比喜欢菲尼还要喜欢吗?」

  「都很喜欢,但是是不一样的喜欢。」米达麦侧躺到在儿子身边,与菲尼克斯平视:「对菲尼的喜欢,是想给你这世上最好最多的一切;但是对罗严塔尔,那是一种…….爸爸希望将很多东西给他,也希望他给爸爸很多东西的喜欢。」

  「什麼东西?」

  面对儿子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米达麦亚忍不住摸摸儿子的小脸,轻声说:「比如说,幸福和希望…..之类的东西……..」

  是的,真正令米达麦亚沮丧的,是因為罗严塔尔始终不愿意相信他能给米达麦亚希望与幸福,但米达麦亚确认為不是罗严塔尔作不到,而是罗严塔尔拒绝承认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

  在全心全意付出的背后,米达麦亚并不是一无所求,他想让罗严塔尔相信,罗严塔尔可以拥有给予人幸福的力量,而且他也作得到。

  但是罗严塔尔在这个问题上,怯懦地像隻寄居蟹一样,始终顽固地躲在他的世界裡,一遇到事情就奋力挥舞大螯然后躲起来。

  「也许是我作得还不够多吧,才让那家伙……..」

  「爸爸?」

  「菲尼,等一下再睡,爸爸要请你帮爸爸保管一个东西。」米达麦亚从自己的想法中回神,见菲尼克斯眼睛似乎又快闭起来了,忍不住亲亲儿子的额头,捉起儿子的小手,将一样东西放在儿子的小手裡。

  菲尼克斯已经闭上眼睛了,但还是感觉手裡那东西凉凉的,椭圆型、扁平状,摸起来硬硬的,椭圆形外围包裹著一层软软的皮革,裡面则是凹凸不平,好像刻著什麼文字一样,他还来不及问那是什麼,就睡著了。

  「爸爸想该跟那家伙谈和了,在那之前帮爸爸保管这个喔。」睡梦中,他似乎听到爸爸这麼说。

  隔天早上起来,菲尼克斯才看清那样东西长什麼样子。

  一块小小的椭圆形状金属牌,一端打著一个小小的圆洞,似乎是為了让鍊子之类的东西穿过掛起来的:外围用一层黑色橡皮包著,铁牌中间刻著几行简单文字:

  O‧V‧R

  宇宙历767—

  W‧M 赠於799‧10‧26

  因為金属那特殊的柔和色泽,使菲尼克斯新奇地翻来翻去,很宝爱地放在上衣的胸前口袋,爸爸拜託要他保管这个东西呢,他一定要随身将它带著,不可以乱丢。

  *********

  米达麦亚到达自己办公室时,代理国务尚书已经早一步在办公室等他了,还斜身靠著窗子,见他进来也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还都没去找他,这家伙倒自己先送上门来了,米达麦亚绕到办公桌前,只是一言不发地将公事文件夹放在桌上,这才抬头看著那个转过来凝视自己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两个礼拜后第一次正眼看这家伙,似乎憔悴了很多啊。

  然后他听见罗严塔尔说话了:「你有东西掉在我这裡,我拿来还你。」

  「?」米达麦亚不明就裡的抬起头来,只见罗严塔尔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抓起他的左手,另一手食指和拇指捏著一个小小的东西。

  是戒指,是那时候打架开始时他发现会刮伤罗严塔尔,随手拔下扔掉的蓝钻戒指,想不到罗严塔尔竟然将它找出来,但是这本来就是……..

  这时,他面前那个男人说:「这是你的,米达麦亚,这是我给你的『希望』。」

  希望的象徵,又重新被戴回米达麦亚的手指上。

  米达麦亚灰色眼睛注视著无比认真的金银妖瞳,看似冰冷的隔阂终究如春雪一样融化了,随即他感受罗严塔尔怀抱的温度,罗严塔尔的唇在他耳边轻轻说:「我知道是我不好………我真的很想你,渥佛……..」

  一双同样坚实的手臂环上高大的棕髮元帅颈项,米达麦亚的蜜色头髮与棕髮交错相杂,他将头靠在罗严塔尔肩膀上:「我也很想你……..虽然我还没有原谅你……...」

  闻言,金银妖瞳的美男子略微鬆开怀抱,头略微低下,凝视那张已经无法再摆出严峻冰冷神情的脸孔,语气略带委屈:「那麼,元帅阁下总该给下官答辩申诉的机会吧!」

  认输了,不得不认输,那张令帝国女性為之倾倒迷醉的脸孔,同样对自己充满魅力啊,有谁,能在这张脸露出一副彷彿被遗弃的神情时还无动於衷的?米达麦亚轻叹一口气:「好吧,我们谈谈…….」

  闻言,罗严塔尔嘴角拉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和谈是需要带上礼物致意的,看来下官必须先表达一点诚意了…….」

  「你这家伙、又…………唔、…………」嘴唇被攫住,双唇被强悍闯入的舌尖咨意侵略,米达麦亚不怎麼认真的挣扎几下,终究抵挡不住如海潮袭来的思念,热情回应起来。

  喀。

  正当此时,帝国军最高的两位勇者都没注意到,门轻轻开了。

  然后又悄无声息闔起。

  军务尚书办公室裡,菲尔纳正準备开始办公,这时他的上司维持一贯的步调踱进来,回到他的位置上坐下,重新打开电脑。

  菲尔纳看著那张毫无表情的苍白脸色,不禁想看来结婚与生子看来对奥贝斯塔军务尚书阁下的人格特质并没有起了任何实质性的化学作用,阁下永远如一块刻在极冻雪地裡的石碑般,正确而冰冷啊。

  随即他想起军务尚书比他早进来,又临时走出办公室的原因:「阁下,您不是说要在国务会议前找米达麦亚元帅阁下讨论军国大事,怎麼这快………」扣除走路来回的距离,谈话有超过一分鐘….吗?

  「米达麦亚元帅正在进行重要的条约订立商议。」

  「噢,」反射性地应了一声,想想又不对,怎麼可能有层级更高的军事会议而自家尚书不必参加的?更何况,现在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三十分鐘呢!

  「哎?敢问是什麼条约?」

  奥贝斯坦抬起头来,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是的,就是微笑,儘管令见者為之毛骨悚然:

  「帝国双璧间的休战条约。」

前言收回,结婚与生子看来对奥贝斯塔军务尚书阁下的人格特质多少是起了点实质性的化学作用。

  那就是,奥贝斯坦阁下似乎也懂了什麼是「浪漫」吧。

  *******

  法伦海特在医院裡无聊地打呵欠:「到最后能包容那家伙的任性,看来还是非要米达麦亚不可啊。」

  「米达麦亚就是这麼迁就罗严塔尔,才惯坏了他。」法伦海特作那些小手脚,本来就没指望过了疾风之狼的锐利眼睛,他耸耸肩:「那家伙就是这麼不老实又彆扭,所以两年前才差点儿连命都没有了,这次又死硬著不低头,他是打算怎麼样?家破人亡?嗯?」

  当然,法伦海特此刻口中的「家破人亡」四字只是说笑而已,但是他没多久就后悔自己的乌鸦嘴,总是那麼该死的多说了那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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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部与国务今日早上十点预定共同开会,其中一件要事便是针对三月皇帝诞辰将举办的费沙星系巡航计画作最后确认,目前军部已经暂订由帝国军目前最高地位者的米达麦亚元帅乘坐人狼担任此职。

  九点五十五分,军部一干相关人等已经先到达办公室,不久代理国务尚书也率领官员到达,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预先偷偷吞了胃药的双方部署齐聚一堂后,却没感受到以往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由得面面相覷,露出既惊且喜的表情。

  唯有万年不变的军务尚书阁下,依旧坐在位置上,平稳地作著翻阅文件。

  「米达麦亚元帅,您、您————」此时眼睛最毒的拜耶尔蓝,无意间瞟过上司的手,一瞬间完全无法维持一个军人该有的镇定,颤抖地伸出手,指著米达麦亚拿著文件的手:「您、你要準备结婚了吗?」

  「哎?」结婚?远著呢?拜耶尔蓝激动个啥?

  这时米达麦亚这才注意到,方才罗严塔尔还回来戒指时,将将戒指套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随即眼睛瞪向一边正在翻阅文件的罗严塔尔。

  将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的意义是——「我属於你」

  无视米达麦亚的目光,罗严塔尔偷偷拉开一丝嘴角,先斩后奏,这也是一种独生子的任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