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失败并没有让路西法气馁,他很快摆脱天使的追踪,回来看着貌似和谐的人类一家子,眼中显露出一抹深意。

  人类是最好的黑暗培养皿,凡土之躯衍生出的他们天生就自带原罪。

  只要稍微一点刺激,就能轻易的将黑暗的罪孽引出,然后扩大。

  七大宗的罪念毋须全部施加,只需要一样,足以促使人的内心生出黑暗。

  亚当想在这凡间土地上多多的繁衍?

  他偏要叫他子嗣不和,背德离心。

  以人为工具,路西法在人类身上试验黑暗力量,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

  人类的情绪在七宗罪的感染下趋于饱满,然而在神圣的庇佑下,他们始终没有做出堕落之举。

  路西法耐心的等待着时机,天堂方面不可能一直守着人类。

  时间不管是对地狱还是对天堂,所生的变化都是有限的,然而对于人类,它带来的影响与改变却是肉眼可见的。

  转眼,七年过去了。

  二十出头的该隐身量高挑,肩宽腿长,面目俊美,是个出挑健壮的年轻人。

  他长年在野地里奔波,意图辨别每一种植物的功能与效用。

  亚伯温文敦厚,天生是个爱笑宽心的,近年来通过打猎,他的身手矫健了不少,性格也利落了许多,虽然才十八,却能挑水猎物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亚当越喜爱次子的勤奋,反之越对该隐一天到晚在地里无所事事的浪荡有意见。

  长此下来,父子关系更加恶化,现在连夏娃都无法劝他们父子俩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了。

  “你一天到晚能不能向亚伯学一学?他今天猎回来十五只兔子,我们七天内都不用担心肉食了,可是你呢?”亚当指着角落里散落的一堆长刺发黑的果实,愤怒的说道。

  “净拿一些不能吃的厚壳回来扎我们的嘴”

  “好了,亚当!该隐他也不是故意的”夏娃试图劝说丈夫。

  “你不要总是替他说话,就是你这样,他才会一日放肆胜一日。”亚当不听夏娃的话,觉得她总是偏袒长子。

  “难道忘记了吗,上次误碰的荨麻让你半个月吃不了肉只能用野果汁填腹的事。”

  “可是该隐说.......”夏娃辩解道,但是该隐已经打断了她的话,他冷冷的看着父亲。

  “我是在研究!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头知道什么!”

  他轻蔑的态度激怒了亚当,他抓了一把不能吃的果核扔了出去。

  “研究什么!你以为你能研究出什么?”黑黄色的小颗粒洋洋洒洒的落了该隐一身,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亚当的咆哮震耳欲聋。

  “漫长的冬季就要开始了,我们今年要是还储备不到足够的食物,我就把你吃了!”

  一年四季,唯有冬日最难熬,当年在伊甸园里他们何曾有过这样短缺的时候?亚当的眼眶渐渐红了,他是个感情充沛的男人,当年在神座下他也从来都是想哭就哭。

  然而,自从来到凡间,他就再也没有落过泪。

  “你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你必汗流浃面才得糊口”

  他的罪,他的孽,是他自寻的。

  该隐是在偷食禁果那一次怀上的,看到他,就像看到自己犯下的无可挽回的过错,亚当咽下眼泪,只讽刺的看着长子。

  “要是不行,你就跟着亚伯去打猎,哪怕抓只山鸡,我们都能好过一些”

  该隐无法忍受下去,父亲的不理解让他心中充满了恨,他一言不发的甩门出去,一直走到好几里外的地里。

  他看着自己荒芜的地,陷入沉默。

  他不想一直在荆棘丛中寻找能吃少见的果实,如果能靠自己种出能吃的果实,即便在漫长的冬季,他们也不会缺少吃的。

  可是没有人能理解他。

  初秋的风自带凉意,吹走了盛夏残留的一丝燥热,该隐躺在地里,心在风的安抚下渐渐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脚步声,也不睁开眼,只淡淡的问。

  “你来做什么?”

  没有回答,他便睁开眼,却看到亚伯蹲在地上,将那些歪歪斜斜的苗子扶正,重新用土盖上。

  “这样,真的能长出吃的吗?”

  该隐从地上坐起来。

  “我不知道。”

  “但是不管是从树上长出来的野果,还是长在灌木丛里的浆果,它们都是从地里长出来,我们脚下踩的这一片土地,才是我们最大的宝藏”

  是什么让地里长出吃的?

  是植物的叶?是植物的花?是果?还是别的什么?

  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能长久的贮存?

  “只要掌握了它的秘密,我们就能改变这一切”智慧树的结晶这样说道,那一瞬间,亚伯仿佛看到一道金光笼罩在兄长的身上,但是该隐对此毫无所知,他眼神奕奕,充满了自信。

  “我们倚仗的是我们自己,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神”该隐这样说道,于是那光篑然散去,他仍无所觉。

  “从出生到现在,可有什么神出现在我们面前?给予我们什么启示?,他们日日向天的方向参拜祈祷,又有什么圣音福音临下?”

  “哥,你不能对神不敬”亚伯不赞同该隐的说法,“纵然地是宝藏,那也是神赐给我们的,而不是我们生来就有的”

  该隐知道亚伯与父母姐妹一样,也不与他多争辩,反正要他向从未见过的什么神献上自己的虔诚,他做不到。

  亚伯邀他一同打猎,他心情转好,于是应了,就在这时,却听一个甜美的声音远远的喊着。

  “亚伯哥哥!”

  明艳的女孩如早晨的太阳一般,她跨越田野和水沟,像一只鸟,直直的撞到亚伯身上。

  亚伯见了亚克力曼,脸上不由浮现出笑意。

  他已经成为可靠的青年了,他任由亚克力曼扑过来,在她的纠缠下弯腰背起她。

  “你啊,都多大了,还要叫我背,羞不羞”

  “我就要你背,以前如此,现在如此,未来更是如此”亚克力曼在他的耳边偷偷笑起来。

  “且只许你背我一个人!”

  亚伯知道亚克力曼霸道的性子,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

  “好”

  “哪怕是亚万也不许!”亚克力曼娇蛮的骑着亚伯的脖子这样说道。

  “亚克力曼,身为长姐,你未免太霸道了”该隐不喜的瞥了他们一眼。

  亚克力曼像是才看到该隐一般,从亚伯身上跳下来,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

  “该隐哥哥”比起同亚伯的亲昵,她与该隐之间明显疏远很多。

  就像该隐从小就不喜欢她一样,她也一直和该隐热络不起来,索性也不勉强自己。

  她抓住亚伯比她足足打了两倍的手,有些不高兴。

  “吃早饭的时候没看到你,听母亲说你来了这边”

  亚伯为她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笑她粘人。

  “没事,以后不要这样急着找我,我又丢不了”

  亚克力曼贴着他哼了哼,直到埋够了才抬起头:“可惜不能陪你太久,晨间祈祷后我还要和亚万一起做衣服”衛鯹尛说

  “亚万呢?”该隐像是才从那两个人腻得难受的话里找到自己感兴趣的。

  “她走的慢,应该快到了,你看,那不来了”金发的少女直起身子,往远处挥了挥手。

  “亚万!”

  该隐的眼中,一个陌生的少女就缓缓的走入了他的视线。

  银色长发及腰的亚万仅凭外貌无法与靓丽的亚克力曼相比,但是她身上却有一种令人无法形容的气质,这气质高洁如云,淡雅如风,她就这样轻轻的走来,却叫他无法将之与小时后那个胆小畏缩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印象中,亚万身体不好,很少外出,该隐不知道,不知不觉她也长这么大了。

  “该隐哥哥,亚伯哥哥,亚克力曼姐姐”她这样唤道,声音清澈动人,并不走近,只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提醒姐姐时间到了,然后就安静的等在那儿。

  一只鸟儿停在她的肩上,娇啼着似乎在她的耳畔密语,树荫下的少女嘴角浮现出笑得弧度。

  只是银发红瞳,越发显得羸弱苍白。

  “亚万会不会是妖精的孩子?我总是听到她和动物说话”亚克力曼小声的同亚伯咬耳朵,她有些嫉妒亚万能与小动物处的好,而每次她想捉只鸟玩一玩,它们只会惊叫着飞走。

  “那是因为亚万没有你那么多心眼”该隐刺了她一句,亚伯怕他们俩又闹起来,连忙打圆场。

  “时间差不多了,亚万既来寻你,你自去,我也要同该隐哥哥去打猎了”

  “打猎?”亚克力曼眼波微转,意有所指的看着该隐,该隐恼得率先站起来。

  “我走了”

  “哎!哥!”亚伯喊他不住,只好跟着站起来,“你为何总要惹哥哥生气?”

  他不解的看着亚克力曼。

  “我便是不喜他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总以为父亲偏心你”亚克力曼冷道:“他却不想想为何父亲单单偏心你却不偏心他,且父亲真的偏心你吗?这么多年了,父亲也就只记得他的生日”

  “你在嫉妒吗,亚克力曼”亚伯失笑。

  “我并没有同你开玩笑,哥哥,他不是个心宽的人,你要小心,你比他好上万倍,哪天他记恨你。”

  风将亚克力曼的话没有错漏的吹到亚万的耳中,少女琉璃一般的红瞳看着该隐走远的身影。

  她伸手压住头上欲飞的花环。

  这花环是该隐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戴在她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