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伊戈尔又恢复成了那副工作中的状态,翻涌的情绪被他强行压下去,他收起那些花和未开刃的剑,转身走向了黄金屋。

  此时他最需要弄清楚的就是黄金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场震动是不是与黄金屋内发生的事有关系。

  还有如今的现状是不是摩拉克斯所希望看到的,一切都在给他的掌控之中。

  伊戈尔忍不住又拐到钟离,或者说摩拉克斯身上。

  他不愿意去想,但又不可抑止的思考,为什么钟离要这样做,在请仙仪式那么重大的场合抛下仙祖法蜕,化身为凡人游走在世间,又亲手策划了送仙典仪……他是真的想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伊戈尔想到退休这个词汇。

  一个神明想要退休。

  伊戈尔第一次要惊叹于自己的想象力,竟然能把退休和神联系到起来。

  而且这么看,钟离还是自己为自己办葬礼。

  这个念头一经诞生,伊戈尔脚步顿了顿,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绝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恍惚间,他开始觉得钟离选择在往生堂工作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确实是往生堂的好员工。

  在伊戈尔的大脑越想越乱之际,他碰见了从水流中现身的达达利亚。

  对方一见到走过来的伊戈尔完全不意外。

  伊戈尔在遇见达达利亚后也回过神,然而不等他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达达利亚主动给出答案,“我利用百无禁忌箓,释放了漩涡之魔神奥赛尔。”

  听到达达利亚的话,伊戈尔的眉毛一下子拧起来,近乎是瞬间他明白了刚刚的震动是从何而来,那是海底的封印被解开后的能量泄露。

  那位早在千年前魔神战争时期,就被岩神摩拉克斯亲手封印的‘对手’暂时挣脱了束缚要重见天日。

  意识到这点以后,伊戈尔沉默足足几十秒才问道,“这是你的最终方案吗?”他没有设想过会这样,他觉得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达达利亚和女士一样直接去抢夺神之心。

  可是伊戈尔又不得不说达达利亚是很明白神明的弱点,并且敢于利用这个弱点。

  “是。”达达利亚点头,接着他看向即将降下大雨的天空,“我也不想使用这种手段,但事到如今我没有别的方法。”仙祖法蜕里没有神之心,那么只能说岩神还没有死。

  这是达达利亚在与空打一场后才意识到的事情,也是那时候他真的生气了。

  当然这些他不会告诉伊戈尔,当站在他对面的人问出这是不是最终方案这个问题后,就证明他已经什么都猜到了。

  “你不知道我的计划,这都与你无关,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会负责。”达达利亚从天空上收回视线,他看着伊戈尔冷静的说。

  他知道这并非关心,而是在陈述事实。

  假如伊戈尔知道他有这个计划,那他必然会想办法阻止,可是达达利亚认为有时候就要疯狂一点才能达成目的。

  伊戈尔垂下眼帘,他长舒一口气,随后摇摇头以近乎沮丧的语气对达达利亚说,“不会有事。”既然钟离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他不会让璃月有事。

  “什么意思。”达达利亚也意识到不对劲。

  注视着达达利亚那双如深海般的蓝眼睛,伊戈尔用一种他都无法形容的口吻讲出那句话,“钟离既是岩神。”在钟离出现在他面前的瞬间,他怀疑过对方是不是仙人。

  可那句作为凡人的道歉,让他意识到对方绝对不是仙人,不然他不用道歉,也不用说凡人,更不用以送花这般荒诞的理由出现。

  而璃月如今能被成为神明的存在也只有一位。

  “你说什么?”得到这一消息,达达利亚也很惊讶。

  可是下一秒他就弄清楚一切,“原来如此。”他们才是猎物,钟离的目的就是要他们引出来能危害璃月的魔兽,以逼着失去神明的璃月人解决。

  假设璃月人解决不了,他会出手。

  既然千百年前,摩拉克斯能封印全盛时期的奥赛尔一次,那面对虚弱的奥赛尔也许把他重新砸回海底也仅仅需要几根岩枪。

  “为了达成目的,扮做普通人接近我们,时刻掌握着我们的计划,这就是神明吗。”达达利亚不甘心,他现在恨不得找到钟离,用武力去抢夺神之心。

  伊戈尔对此不置可否,并且他理解达达利亚的心情。

  又过了一会,正当他觉得达达利亚的理智应该已经开始回笼,要和他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几名愚人众正大光明的走过来。

  下意识的伊戈尔看向的达达利亚,用眼神询问这是不是他的安排,结果却见达达利亚也转头望向他。

  这不是我们的人。

  伊戈尔在心里做出推测,随后他和达达利亚就看到这群愚人众拿出一枚象征愚人众执行官的徽章。

  “两位大人,女士大人有请。”

  为首的愚人众说出一个让伊戈尔和达达利亚都惊讶的代号。

  “今天是有一艘至冬的船在璃月港停泊。”达达利亚说完冷笑一声,“带路吧,让我听听女士知道多少。”

  伊戈尔跟着在心底叹气,他们以为自己是执棋手,没想到机关算尽,到最后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突然间伊戈尔觉得钟离还不如今天晚上不过来,一直瞒着他。

  但这何尝又不是真诚的表现。

  伊戈尔隐约间感觉他明白了钟离过来的用意,查看计划是否按他设想的那样完成,同时也是来告知他真实的身份。

  前者是因为他是一手创造了璃月的神明,后者则是因为他是往生堂的客卿。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伊戈尔跟随负责带路的愚人众来到北国银行。

  几名愚人众在门口停下,领头人低声说道,“女士大人只请了两位大人进去。”

  达达利亚颔首,径直推开大门,伊戈尔紧随其后。

  刚一进来两人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等待的女士,她正捧着茶杯,细细的品着出自璃月翘英庄的好茶。

  “璃月的茶和想象中的一样苦,怎么样公子,在璃月执行任务的感觉如何?”女士发现她邀请的客人进来,便笑着打招呼。

  达达利亚请压住怒气坐到女士旁边的意思,“别客气了,直接告诉我们真正的计划是什么,岩神的神之心又在哪里。”他没心思和女士闲聊,他只想知道真相。

  同样站到达达利亚身后的伊戈尔也是这么想。

  被质问的女士发出几声大笑,“岩神的神之心当然在岩神那里。”紧接着她话锋一转,“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们不知道?”

  女士说着视线上转看向面无表情的伊戈尔,她故意说道,“公子猜不出来我不意外,伊戈尔你也猜不出来?这可真是……因为长官太莽撞,所以你也变得没那么谨慎?”

  “要我说你应该当我的副官,不然何必在这异国他乡被耍的团团转。”

  对于这番讽刺,伊戈尔权当听不见。

  等女士说的差不多,基本上快把本就心有不甘的达达利亚惹怒的前一秒,她放下茶杯一五一十的说出了真正的计划。

  “岩神想要给予璃月以及的子民一场挑战,为了这场挑战,他做了很久的准备并且与女皇签订的契约。”女士说到这里她特意补了句,“这点你们现在不会还看不出来吧。”

  达达利亚强忍内心的怒火,咬咬牙回答,“这点我们早就猜到。”他和伊戈尔不是没想过岩神要给璃月一场挑战。

  问题是挑战就挑战,神之心起码要按照契约留下。

  等会。

  达达利亚忽然察觉到什么,女皇给他的任务是不计一切代价的取得岩神的神之心,正是因此他也才敢于利用百无禁忌箓释放奥赛尔。

  虽然达达利亚疯狂,可他不是全无理性的人,释放的魔神危险他不是不知道,稍有不慎整个璃月港就会毁于一旦,届时璃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看来你想到了,根据女皇和岩神的契约内容中可透露的部分,不计一切代价的考验璃月,待璃月通过考验,岩神自会给出神之心。”这次女士直接搬出来契约的部分条款。

  这时候女士又笑了一声,“公子你呈递的方案,正是最不考虑后果的那个,就像你本人一样。”

  达达利亚闻言想反驳,却又发现女士说的是对的。

  最初他的方案除去释放璃月被封印的魔物外,还考虑过通过武力胁迫仙人带路去找岩神,论手段只能说一个比一个激进。

  这也是为什么他去找伊戈尔的原因,在认真了解过璃月后,他感觉这种计划太粗糙了,他需要一个擅长谋划的副手,来帮他弄出来更稳妥的方案,协助他做任务。

  事实上,达达利亚的判断是对的,伊戈尔也确实做到了,可惜的是他们知道的太少。

  “不过女皇需要一个真正能做到,为她的命令不考虑任何得失和后果的执行官执行来执行这个任务。”这句话女士也是发自真心,除了达达利亚谁也做不成璃月的任务。

  女士看向被夸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的达达利亚,以及看起来很累的伊戈尔,她啧啧几声没再多说起身就要走。

  临走前她想起一件事,“对了,过几天岩神会来北国银行给出神之心,也许你们可以一起过来,看看到底是谁在幕后掌控全局。”

  “我们已经知道了。”达达利亚想起钟离的那个名字,他就觉得要不是听伊戈尔说,他很难相信那个经常不带摩拉的往生堂客卿是竟然是岩神。

  可是为什么伊戈尔能知道?达达利亚心中浮现出这个疑问,考虑到女士在场,他决定等回到居住的据点再问问。

  “那看来你们还不是被完全蒙在鼓里。”得知达达利亚知道岩神的凡人身份,女士很是意外,不禁想莫非岩神亲自接近了他们?

  这个猜想令女士觉得有趣,甚至更加期待起岩神到来的那天。

  待女士离开北国银行,伊戈尔和达达利亚也没有多待。

  北国银行为他们准备好回去的车,两人如过去一样坐上去。

  车辆很快启动,达达利亚在身边没有其他人后,便思考起如何问伊戈尔为什么能笃定钟离就是岩神。

  可不待他开口,就听伊戈尔先一步说道,“钟离出现在了黄金屋的外围。”说话间,伊戈尔又想到那些琉璃百合,他垂下眼帘,“身为岩神,他来查看事态是否按照他预想中的发展。”

  他不想提那些琉璃百合,那是属于感情的一部分。

  工作和任务不能掺杂私情,所以钟离的那一声抱歉才是说他作为钟离,那是凡人的他,而身为岩神摩拉克斯并无悔意。

  实际上这也是一场划算的买卖,冰之女皇能拿到她想要的神之心,岩王帝君能考验他的璃月,至于他们这些普通人……

  “你好像在难过。”

  达达利亚的话打断了伊戈尔的想法,他茫然抬起头看向正注视着自己的达达利亚,接着他问道,“是吗?”比起难过,他觉得失望更符合他的心境。

  神明的计划中,很少考虑的凡人的感受。

  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可即便如此仍会感到失望。

  也许他也有些私情,不然他为什么又会在那天的往生堂心跳漏跳半拍。

  “所以,他欺负你了?”达达利亚问出一个简直可以被称为匪夷所思的问题。

  伊戈尔听到这话怔住,几秒后他说出心里话,“没有,但是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是他欺负我,你会替我和他打一架一样。”

  这次换达达利亚别开眼,他不太好意思的回应,“即便不是因为这个,我也想和他战斗一场。”与神明战斗,他说不期待那是假的。

  “不过作为你的追求者而言,我确实有理由和他打架。”达达利亚认真的问道,“你喜欢他吗?”

  伊戈尔眨眨眼,他没想到达达利亚会提起这一点。

  实际上连他都没想过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钟离,他总觉得自己更多的是在享受着那份试探。

  今天在得知对方岩神的身份后,他有很难不认为那其实是一份向下包容。

  “我不知道。”伊戈尔坦诚地回答,“我无法确认那是不是喜欢。”这一刻他发现对达达利亚之前说的话是对的,他的确不知喜欢是何物。

  达达利亚听到这点,他想了想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忽然间一股疲惫感打断了他的思路。

  坐在对面的伊戈尔看出达达利亚的脸色微变,他立刻联想到对方大概率在黄金屋启动了魔王武装。

  “休息一会吧,到了我叫你。”伊戈尔对达达利亚提议道。

  达达利亚没有逞强,向伊戈尔说了声谢谢后开始闭目养神,每次使用魔王武装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

  但是获得强大的力量都是有代价,对此他很明白,所以从不后悔。

  看着逐渐睡过去的达达利亚,伊戈尔想起那次应酬结束后在车上,那时候达达利亚好像也是坐在对面。

  突然间一个画面闯入他的脑海。

  在那个画面里他‘看见’了达达利亚正慢慢的凑过来,紧接着他似乎吻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