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霍格莫德周,按照赫敏的计划,他们邀请了一些人到猪头酒吧去。出席的人数与原有的时间线不尽相同,哈利拒绝了扎卡赖斯·史密斯的参与,而秋·张的闺蜜也没有出现在集会上,取而代之的——这回是塞德里克带着她出席。

  初次的会面比想象中的更加顺利,除了斯莱特林以外,其他三大学院的男女五年级级长都到齐了。而作为学生会主席,塞德里克的参与无疑加大了其他人的信心。此外,没有乌姆里奇的高级调查官令,他们不需要再每天都胆战心惊地害怕被抓捕。

  不过,哈利还是希望集会可以秘密地进行。赫敏制定了一张施了咒语的名单,仍然给每一位成员分发了一枚用于通信的假加隆。至于练习的地点——除了有求必应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需要器具和课本。每次集会开始前,哈利都会先一步抵达,让德拉科披上隐形衣到自己的宿舍去待上一会儿。

  他们整个房间,除了西莫·斐尼甘外,都是邓布利多军的成员,集会进行的时候,宿舍里几乎没有人。而西莫——他现在只和迪安说话,当然不可能没事去掀开哈利的帷帐。

  黑魔法防御术小组的事没有瞒过西里斯与詹姆,哈利本身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否则当天在猪头酒吧,他就该戳穿伪装成女巫的蒙顿格斯。两人都赞成他们反抗乌姆里奇,尽管哈利一再强调集会的目的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刻保护自己,而非和魔法部作对。

  “但是,莉莉肯定会反对。”詹姆苦着脸在双面镜的另一侧说道,这是他对这件事的唯一担忧。

  西里斯则毫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搬出他的著名理论之一,“尖头叉子,莉莉不需要知道每件事。”

  “好吧,”詹姆应道,“不过,如果莉莉知道了,你可以对我用一个一忘皆空吗?”

  西里斯厌烦地翻了翻眼睛。

  集会正式开始以后,哈利从最基础的缴械咒和障碍咒开始教授,每一个人都很用心,偶尔塞德里克也会帮助其他人纠正姿势和不标准的咒语,以达到更好的效果。直到第一场魁地奇球赛临近,集会才被迫暂停,为了打败斯莱特林,安吉利娜每天都给球队安排了练习,风雨无阻。

  “说真的,她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德拉科抱怨道,将试管里的液体倒入沸腾的坩埚中,熟练而优雅地搅拌其中的药剂。

  最后一次集会结束后,哈利没有回到格兰芬多,而是给自己施展了一个幻身咒,偷偷下到了地下一层。德拉科向斯内普借用了魔药学教室,以便给哈利熬制需要的某种药剂。

  “格兰芬多的每一任球队队长都会这样。”哈利坐在后面的一排位置上,专注地看着德拉科动作,“以前伍德也喜欢没日没夜地练习。”

  “要知道,你们已经有最优秀的找球手了,给其他学院一点活路吧。”德拉科开玩笑道。

  绿宝石般的眼睛愉快地弯了弯,“梅林啊,一个马尔福在称赞敌人吗?”

  “得意吧,波特,不是每个敌人都有这种待遇的。”德拉科边说边将熬制好的莹绿色药水装入短颈瓶中,“这是解毒剂,补血剂需要吗?”

  哈利想了想,点点头。

  德拉科挥动魔杖,清空了坩埚,又放入了新的原料,“那么,他还在你的床上睡着?”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别扭。

  “嗯。”哈利笑起来,打量着金发斯莱特林故作镇静的表情。

  “你知道,我的单人宿舍是个更安全的地方。”德拉科委婉地提议道。

  哈利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前提是他得从八楼下到地下一层,格兰芬多更近。”

  “好吧。”德拉科很快完成了补血剂,“考虑到那其实就是我,没什么好抱怨的,是不是?”他将药剂递到哈利的面前,“你准备怎么解释?”

  “我不需要解释,西里斯说了会和韦斯莱先生换班。”哈利说道,尽管他试图掩饰,但德拉科还是从他蹙起的眉头中察觉到了担忧的情绪。

  “你没有必要让你的教父去冒险,我的解毒剂很灵验,谁被咬了都一样。”他说道。

  “这不能说是我的主意。”哈利开口,“是西里斯自己的决定。”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格兰芬多愚蠢的英雄主义。”

  “嘿,”哈利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而起身,“就像你说的,我相信你的解毒剂,谁去都一样。”他说道,“我该上楼了,不介意我用你们家的猫头鹰吧?我怕乌姆里奇会检查海德薇的信件。”

  “当然,”德拉科应允道,“它还记得去格里莫广场12号的路。”他的视线来到格兰芬多的领带上,上面点缀了他赠送的领带夹。

  回到格兰芬多的房间,哈利小心翼翼地摸进自己的帷帐,既怕被人发现什么,又担心吵醒熟睡中的人。老实说,这有些古怪,刚刚和15岁的德拉科·马尔福道别,床上就睡了一个34岁的德拉科·马尔福。然而,尽管拥有不同的外表,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灵魂的两个部分,哈利很肯定这一点。

  他没有叫醒他的打算,而是牵过他的手,开始固执地传送自己的魔力。其实,哈利明白的,无论是现在的他还是现在的德拉科,都同时拥有新时间线上的14岁的灵魂和原时间线上的34岁的部分灵魂,一块魂片的消失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可他不愿意,他想要守护德拉科的每一个部分。

  金发的男人正陷在沉睡里,哈利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面孔。也许这是一个好的时机,他没有预谋,更谈不上伺机而动,可哈利感觉得到,德拉科是铁了心地不打算告诉他事情是如何演变到这一步的。除了这个方法以外,他不认为自己还能询问到什么。

  哈利抽出自己的魔杖,歉意地在德拉科的额头上吻了吻,“对不起。”金发男人的呼吸平稳而均匀。哈利闭上眼睛,轻轻念出咒语,“摄神取念。”

  现在的德拉科显然没有多余的魔力施展大脑封闭术,所以窥探他的记忆并不困难。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片肃穆的草坪,他看见好友们抬着自己的棺木走向印刻了英文花体字的墓碑,赫敏站在高台上念着悼词,昔日的邓布利多军的成员几乎都到齐了——当然,除了那些比哈利更早离世的。

  斯科皮贴在泰迪的身侧流着眼泪,詹姆·西里斯红着眼眶,但坚强地忍住了悲伤的情绪。他从不是一个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的孩子。哈利看到韦斯莱夫人哭得泣不成声,韦斯莱先生不得不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韦斯莱家的孩子们——维克托娃、多米尼克、罗克珊、小弗雷德、罗丝、雨果都围绕在芙蓉和安吉利娜的身边,金妮抵在卢娜的肩头流泪,自弗雷德死后,哈利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哭泣。

  站在人群最外侧的是达力·德思礼一家,在巫师之间显得分外格格不入。当然,不包括佩妮姨妈和弗农姨夫,只是达力和他的妻子、儿子。战争结束之后,他们每年都会去对方家里拜访,斯科皮和詹姆与达力的孩子相处得很愉快,每一个节日都会互寄贺卡。

  在这个仪式上,唯一没有落泪的只有高傲的布莱克家姐妹和马尔福们,他们并非不悲痛,只是更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哈利一步、一步走到最前面,他的棺木被放入了挖好的泥坑中,人们依次上前献上洁白的百合花,那是纳西莎的选择,她认为这样,可以让哈利感觉到母亲的陪伴。

  德拉科站在棺木的右侧,默然地看着眼前走过的一个又一个人影,他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流过一滴眼泪。哈利知道,这只是记忆的片段,但他还是忍不住站到他的身侧,用指尖去触摸他冰凉的脸庞。

  整场葬礼持续了很漫长的时间,仿佛没有人愿意真正诉说告别,固执地停留在原地。直到血红色的夕阳落下,才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出墓园。

  安多米达牵着斯科皮和詹姆,与马尔福夫妇一同走到德拉科的面前。纳西莎轻柔地开口,“德拉科,如果你需要时间独处,我们很乐意帮你照看斯科皮和詹姆。”她看了卢修斯一眼,继续道,“我和你父亲决定在英国待上一阵子。”

  德拉科终于抬起眼眸,他从泰迪的身边抱过斯科皮,又牵过詹姆的手,“谢谢你,妈妈,但我可以照顾好他们。”

  “德拉科……”纳西莎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卢修斯制止。

  “他知道什么是对他最好的。”

  纳西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认同地吻了吻德拉科的脸颊,“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来马尔福庄园。我们也会经常去看你的。”

  德拉科礼貌而疏远地点了点头。

  记忆的场景被切换到了波特庄园的餐厅里,从外面明媚的阳光看起来,这是一个美好而清新的早晨。斯科皮和詹姆围坐在餐桌边,德拉科正用魔法为他们准备早餐。

  对十岁的孩子来说,死亡已经是非常具象的事物了。他们不需要德拉科向他们解释,或是哄骗他们。斯科皮的眼眶仍然是红红的,詹姆倒是表现出了哥哥的气度,替他擦去眼泪,轻声地哄着他,再也没有打闹与争吵。老实说,哈利其实并不确定究竟是谁先出生,但詹姆总是以哥哥自居。

  “我不明白,爸爸,”斯科皮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为什么爸爸会死?他们都说他是魔法部的英雄,难道英雄没有好的回报吗?”

  德拉科将斯科皮抱坐到自己的腿上,面带微笑地顺着他颤抖的后背,“Bad things happen to Good People.”他极其轻柔地说道,“坏事也会发生在好人身上,但哈利不会希望你们成为坏人或是只知道去憎恨,不要让他失望,好吗?”

  哈利明白,这样的话不仅仅是说给斯科皮与詹姆听的,也是德拉科对自己的要求与承诺。他是努力过的,哈利靠在雪白的墙壁上,欣慰地想着。德拉科·马尔福其实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自大,相反,他总是认为自己无法成为一个做正确的事的人,但哈利并不这么想,在这件事上,他比德拉科自己更有信心。

  相连的客厅里,纳西莎与卢修斯担忧地注视着他们的互动。金发的女巫眉头深皱着,“我很担心他,卢修斯。”纳西莎说道,“从他第一次带哈利与我们共进晚餐开始,我就能看出来,德拉科很珍视他。”

  卢修斯坐在沙发上,相比之下,他显得淡然很多。

  纳西莎背过身去,摇了摇头,“他看上去太正常了,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卢修斯又用余光瞥了瞥餐厅,“这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德拉科已经是一个父亲了,他知道斯科皮和詹姆需要他的照顾和安慰。”

  “可是……”纳西莎很难想象,他们过分骄纵的儿子是否真的能担当起责任,“也许,我们应该说服他,让他带着斯科皮和詹姆到马尔福庄园去居住,或是我们可以一起去挪威。我认为,换一个环境会对他有好处,这里到处都是哈利的痕迹。”

  “我问过他的意见了。”卢修斯说道,“德拉科不愿意。”

  “为什么?”纳西莎不解,“我记得他说过,希望斯科皮和詹姆能去德姆斯特朗学习。”

  “他有这个想法只是为了让哈利辞职。”卢修斯注视着德拉科忙碌的背影,继续说道,“他认为,哈利的离开对斯科皮和詹姆的影响已经够大了,现在不是一个给他们更换环境的好时机。”

  纳西莎露出一个惊讶而又欣慰的表情,但很快又被浓浓的担忧所取代。

  画面又切换到了斯科皮与詹姆的卧室。事实证明,纳西莎的担忧是多余的,德拉科正捧着一本《诗翁彼豆故事集》,半倚在斯科皮的床上,轻声为他们念着睡前故事。直到詹姆与斯科皮都睡熟了,他才轻手轻脚地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晚安吻,而后离开了房间。

  在波特-马尔福家里,本就是德拉科与孩子们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即使是在悲伤笼罩的气氛下,他也将他们照顾得很好。哈利跟着他穿越过狭长的走廊,看着他走进书房——他一直睡在这儿,或许这是德拉科所表现出的唯一的异样,但足够令人理解,他还没有准备好在那张拥有他们无数甜蜜亲吻的床上入睡。

  哈利安静地注视着他躺到宽阔的沙发上,而后他情不自禁地跪坐在沙发边,用指尖去梳理他的金发。尽管在记忆的片段之中,他们谁都感觉不到谁,谁都没有真正触摸到谁。

  下一个片段是在波特庄园的客厅里,斯科皮和詹姆都不在,只有德拉科,以及前来拜访的金斯莱·沙克尔与赫敏·格兰杰。

  “我们逮捕了凶手。”哈利听见金斯莱那么说道,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萌生而出,他看见德拉科背对着他们,面向落地窗外的明亮庭院。金斯莱继续说道,“我们检测了他的魔杖,戈德斯坦对他进行了摄神取念,确认了他的罪行。”

  “是谁?”德拉科冷淡地问道,他的手握成了拳头,而后不等金斯莱回答,他又改了口,“我要去见他。”

  赫敏与金斯莱对视了一眼,这回轮到她开口了,“由于袭击发生在阿根廷,我们必须和当地的魔法议会沟通才能获得调查权和抓捕权,所以花了一些时间,但现在他已经被关进阿兹卡班等候威森加摩的审判了,我们会保证他终生监禁。”

  “我不会对他怎么样。”德拉科转过身来,说道,“也不在乎你们如何抓住他,我只想知道他是谁,食死徒?黑巫师?还是哈利以前抓捕过的罪犯?”

  灰色的眼睛冷漠地扫视过跟前的两人,金斯莱和赫敏又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让德拉科皱起了眉头,明显有什么是他们没有告诉他的。

  赫敏委婉地开口道,“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嗯……在开庭前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我知道怎么去阿兹卡班,格兰杰。”德拉科提高了音量,“哈利不是任何人,他为魔法部做了多少事,为英国巫师界做了多少事,而我就连知道是谁杀死他的权力都没有吗?在葬礼上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金斯莱被噎住了,他和斯科皮、詹姆承诺过,以后遇到任何困难,魔法部都会给予他们帮助。他不可能永远不告诉他们究竟是谁害死了他们的父亲。

  “好吧,”金斯莱妥协了,“我们去阿兹卡班,但我希望你能信守自己的承诺,所有的罪犯都必须经过威森加摩的审判。我向你保证,他会获得最严重的惩罚,你不能动用私刑。”

  “我没有那么愚蠢。”德拉科冷冷地说道。

  赫敏显然不赞同这个意见,但金斯莱制止了她的劝告。哈利注视着他们三人抓过飞路粉,消失在了壁炉中。

  而后是阿兹卡班,金斯莱带着德拉科往最深处的牢房走去。在那里,哈利看见一个戴着食死徒兜帽的身材魁梧的巫师被关押着……

  “我教你摄神取念不是为了你让窥探我的记忆,波特!”

  金发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哈利猛地从记忆中抽身,就见德拉科·马尔福面色苍白地瞪视着他,大脑封闭术的使用消耗了他的魔力,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吃力。

  哈利顾不上别的,即使对方正愤怒地抗拒着,他也紧紧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我先给你魔力。”

  “不需要。”德拉科几近愤怒地咆哮,幸好,每一次哈利都会提前为他布置好静音咒,不用担心被别人听见他们此刻的动静。

  “德拉科……”哈利加大了力道,并没有松手的打算,他讨好地用上了撒娇服软似的语气。

  德拉科终于不再抵抗,但一双冰凉的眼睛仍然如同两道切割咒一样锐利地瞪视着跟前的人,“你看到了什么?”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答,“……葬礼的一些画面。”

  “还有呢?”德拉科追问着。

  哈利叹息一声,闭了闭眼睛,“阿兹卡班,”他感觉到对方震颤了一下,“就到阿兹卡班之前,我不知道你在那里遇到了谁。”

  德拉科松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哈利不解地望过去,“就算是食死徒下的手,那也不是你的错。”他松开手,去触碰德拉科的刘海,然而后者倔强地别过了头,“今晚睡在这里吧,已经很晚了。”

  金发男人半倚着,不为所动。哈利拉过被单,盖到两人身上,见德拉科紧咬着嘴唇,他不禁笑道,“拥有34岁外表的人是你,别总像斯科皮一样,生气了就不理人。”

  德拉科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躺下来,背过了身去。哈利覆上他的后背,将下颚抵上他的手臂,“我很喜欢你哄斯科皮时的样子,你把他们照顾得很好,就和我想象的一样。”

  “那并不代表我不痛苦。”德拉科压着声音说道。

  “我明白。”哈利吻了吻他的耳尖,“我很抱歉,德拉科。”他轻轻说道,松开了手,仰躺到另一侧,金红色的帷帐映入眼帘,在黑暗中看得并不真切。

  哈利知道自己今晚肯定睡不着,他发了好一会儿呆。片刻,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德拉科转向了他,哈利也配合地侧躺过去,他们分开了一些距离,只是注视着彼此。

  “我从没想过我还有这样的机会……”德拉科轻轻地用气音说道,像是害怕太高的音量会戳破这一场美梦。

  哈利没有回应,只是牵过了他的手,希望温暖的体温可以告诉他自己的存在。

  “我可以吗?”他仍然用很轻柔地声音询问着。

  哈利点了点头,“当然。”他往前挪了挪,钻入了熟悉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