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棚屋,用马尔福家的猫头鹰给卢修斯寄了一封信,谨慎起见,德拉科还施加了几道特别的混淆咒,保证只有卢修斯一个人可以看见他们真正想要询问的问题。这虽然不像是四年级的德拉科·马尔福的作风,但卢修斯·马尔福可不是一个会对自己儿子多想的人。

  当哈利吃完早餐,回到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时候,纳威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早些时候,赫敏带着他们去厨房探望了闪闪——被巴蒂·克劳奇解雇的家养小精灵,自从知道闪闪在霍格沃茨工作后,赫敏就十分关心她。

  然而,对于在传统巫师家庭长大的罗恩而言,很难理解赫敏对此的态度。自圣诞节之后,他们又一次发生了冲突。面对纳威投来的无助眼神,哈利只能逃避般地劝说道,“他们会和好的。”除此以外,他不想干涉任何他已经知道结局的麻烦。

  老实说,和他与德拉科的处境比起来,赫敏与罗恩的小问题根本就不值得操心。当然,在赫敏因丽塔·斯基特上一次发表的文章而收到恐吓信件时,哈利还是帮忙用了几个检测咒,以避免好友的双手遭殃,但他不会告诉气愤的赫敏,丽塔·斯基特是一个非法阿尼马格斯,这必须由她自己发现。

  在等待卢修斯回信的同时,哈利披着隐形斗篷几乎走遍了霍格沃茨的各个角落,在活点地图不起作用的情况下,他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去寻找“朱利安·德斯蒙德”。哈利甚至试图去德姆斯特朗的帆船上看看,只可惜卡卡洛夫在船上设置了魔法,只有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可以上船。

  不过,哈利还是知道了一些消息——糟糕的消息。

  “我入学的时候,他已经是德姆斯特朗的魔药学教授了,不过他并不常待在那儿,更像是一个客座教授。”威克多尔·克鲁姆说道。

  哈利在黑湖边上正巧遇见了他,便询问了几句有关“朱利安·德斯蒙德”的消息。威克多尔告诉他,朱利安此刻并不在船上,他总是行踪不定的,有时候好几天都不会出现,而卡卡洛夫对此总是不闻不问。

  “我一点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和我们一起到霍格沃茨来,他不像是喜欢参与这种活动的人。”

  “你看起来和他很亲近。”哈利说道,挤出一个笑脸,“那天,你代替他邀请了我。他总是不说话吗?”

  威克多尔摇摇头,“平时他不那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和你说话。他很喜欢你,从舞会一开始就在看你。”

  哈利难以言喻自己此刻的心情,“帮我一个忙好吗?”他请求道,“如果你知道他在哪儿,不,”哈利改了口,“如果你遇见了他,告诉他,我想见他,好吗?”

  “好。”威克多尔简短地回答,“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哈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尽管他已经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赫——米——恩和你们的勇士,小的那一位是怎么回事吗?”

  “他们只是朋友,什么事都没有。”哈利回答道,但随即他意识到了这样不行,又补充说,“据我所知是这样,但我认为你最好问问纳威本人。”

  威克多尔显得有些不太开心,但还是点了点头,目送哈利往城堡的方向走去。

  哈利难以想象, 如果威克多尔说的是实情——朱利安·德斯蒙德至少在德姆斯特朗待了七年,这很有可能意味着自1980年起,未来的时间就再也没有被恢复过——时间转换器的使用者在过去停留了整整十五年。即使是爱洛伊丝·敏塔布——在此之前,英国魔法史上唯一一个时间回溯超过五小时的巫师,也只不过是在15世纪逗留了五天。

  十五年,可以造成多少时间线上的偏差,又会造成多么严重的时间悖论和灾难性的后果。哈利的心情无比沉重,他一直在为维护英国魔法界的秩序而努力,可他的伴侣却在破坏整个世界的秩序。如果时间线无法恢复正常,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更重要的是,违反时间法则的时间回溯很有可能对时间旅行者本身产生无法修复的损伤,就连神秘事务司都已经严禁进行长时间回溯的实验了。哈利深信,没有任何理由值得德拉科这么做。

  复活节的时候,卢修斯寄来了回信,和纳西莎为德拉科准备的复活节彩蛋一起被猫头鹰送到了霍格沃茨。哈利也收到了来自莉莉与詹姆的彩蛋与糖果,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因此而感到开心,如果没有时间回溯,他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些。

  然而,哈利并没有高兴太久,卢修斯在信中提及的内容让他们同时沉默。斯莱特林的宿舍里,德拉科一早就打发布莱斯去了西奥多的房间,他默不作声地坐在课桌前,手边放着印有马尔福家徽的信封与信纸,哈利靠在窗台上,双手交叉在身前,躁动不安的嘴唇被磨得通红。

  他又一次拿起信纸,看了一遍那几句被引号囊括的话语,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但如果伏地魔知道真相,一定会觉得这一切是多么地可笑而讽刺。

  整个房间已经被施下了最坚固的静音咒,哈利再一次念道,“‘有能力战胜黑魔王的人,生在曾三次抵抗过他的人家,生于七月结束的时候,拥有纯正的血统’。”他放下信纸,“纯正的血统,斯内普用一个虚假的预言改变了整条时间线……”

  “别这么说,”德拉科打断道,“我们不知道那个预言有没有改变,也许……”

  “没有也许,德拉科。”哈利站直了身体,盯着他,“斯内普在预言里加了一句话,骗过了伏地魔,这就是为什么一切都被改变了。他是一个出色的摄神取念和大脑封闭术大师,伏地魔从来没有真正看穿过他的身份。”

  “你不能否认,可能他偷听到的预言就是在指纳威!”德拉科站起来,争辩道。

  “那他为什么告诉我母亲,我也有危险?”哈利反问,“我问过西里斯,斯内普告诉他们的预言里可没有最后一句话。他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害怕伏地魔仍然会选择我,因为他知道这才是时间原本的走向,他能为我的母亲做任何事,包括向伏地魔撒谎,而你知道这一点!”

  “所以,你认为‘我’告诉了他未来会发生的一切,让他改变了黑魔王的选择是吗?你在为这件事指责我是吗?即使我现在根本没有做过这件事的记忆。”德拉科怒视着他。

  哈利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必须承认,你会去找斯内普,你信任他,尊敬他,而他确实能在这件事上帮助你。”

  德拉科知道这是事实,但他无法接受哈利的语气,“你不能为我没有记忆的事指责我。”

  哈利别过头去,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他咬紧了牙关,“我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没有人可以这样肆意地更改时间线。如果我们可以轻易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未来就不会存在,针对时间旅行,魔法部有上百条法律规定,而你把它们全部都打破了。”

  “你要在我面前展示你傲罗办公室主任的权威吗?”德拉科发出一声嗤笑,“你说你相信我,但你没有,哈利。”他失望地说道,“你已经认定这都是我做的了,并且认为我犯了罪。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自己在霍格沃茨违反过多少次纪律?”

  “这不是能相提并论的事。”哈利说道,他闭了闭眼睛,半晌,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将目光投向德拉科,“也许我们该叫停了。”他说道,向前走动几步,轻抚过那因愤怒而发红的脸颊,德拉科没有拒绝。“我很抱歉,”哈利轻声说道,“你说得对,我在为一些你没有记忆的事责怪你。”

  德拉科覆上他的手背,缓缓吐出一口气,浅色的眼瞳微微闪烁。

  “我们在这里吵架是没有意义的。”哈利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一些,“只有真正做了这些事的人能告诉我们答案。”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会去找他,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德拉科抿了抿嘴,试图阻止,他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但最终他点头应允了。

  哈利又一次来到黑湖边上,他想不出对方还能出现在哪里——当然,除了德姆斯特朗的帆船外,斯莱特林院长休息室也是一个可能的地点,但斯内普的防线并不容易突破,他知道哈利有一件隐形斗篷和神秘的地图,再加上,小巴蒂·克劳奇为了制作假扮穆迪所需的复方汤剂,从他那儿偷了不少的非洲树蛇皮,斯内普对办公室的管理比往日更加严格,哈利很难寻到缝隙。

  远远地他看到一个穿着皮毛斗篷的男人从船头走下,但那不是“朱利安·德斯蒙德”,一旦有了方向,哈利便很肯定自己不会认错他的身影。

  威克多尔·克鲁姆自黑暗中现出身形,“德斯蒙德教授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他说道,手心里捧着一条墨绿色的发带。

  “他现在在船上吗?”哈利急切地问道。

  不等威克多尔回答,他就看到漆黑的夜幕中冒出一个白点,缓缓向他们靠近,当哈利终于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他凝重的表情里流露出几分怀念与温和,一只雪白的纸鹤停落到他的手心里。

  威克多尔可能回答了他的问题,但哈利没有听见,他迅速但小心地展开纸鹤,只见里面写了几串熟悉的漂亮花体字:

  “Trust me,Harry, Wear it.

  I will see you when the day comes.”

  没有署名,但这已然不重要,他收到的所有纸鹤都只来自一个人。更何况——哈利拿过克鲁姆手中的发带,那属于成年以后的德拉科·马尔福,尽管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哈利就是知道,他触摸过它无数次,为他梳理过头发无数次。

  金发男人总是喜欢抱怨他的笨手笨脚,不知道扯断了自己多少根发丝。哈利握紧了发带,“我知道了。”他对威克多尔轻轻点头,“谢谢。”

  说完,哈利选择离开黑湖边,不再窥探帆船中的景象。

  五月的最后一周,纳威被麦格教授叫到了球场去,三强争霸赛的最后一个项目将被公开。哈利知道在卢多·巴格曼宣布完一切后会发生什么,可他不确定有什么是他能做的,脆弱的时间线看起来再也承受不了多余的破坏。

  在格兰芬多的塔楼前,目送纳威下楼后,哈利与罗恩、赫敏告别,穿过长长的走廊,踏上旋转阶梯,来到了天文台。金发的斯莱特林已经等在了那儿——他们约了今晚见面,哈利将收到的发带和纸鹤交给对方。

  德拉科仔细看了看,“他说的那一天是指……”

  “决赛。”哈利回答道,“我认为是决赛。”

  凝重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弥漫,德拉科努力忽视对方语言中的冷淡,他对发带施了一个检测咒,“这是一个定时的门钥匙。”

  哈利点点头,片刻,他坐到德拉科的身边,放松了肩膀,“也许它会带我通向墓地。”他说出自己的猜测。

  德拉科兀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就不该戴着它。”

  “我会戴的,”哈利笑了笑,拿回了发带,缠绕到自己的手腕上,“因为‘你’让我戴。”

  “那也有可能不是我。”德拉科无力地提醒,“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这未必是危险。”哈利犹豫了一下,还是覆上对方的手背,说道,“我认为证据已经足够明显了,是不是?”

  德拉科垂下视线,咬了咬嘴唇。

  哈利继续说道,“上次你说我不相信你,可事实是我相信。我认为,你有你的理由和计划,你说过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几乎一样……”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世界。”德拉科沮丧而生气地说道。

  哈利摇了摇头,“我父母还活着和纳威成为预言之子的事不该只掀起一些微不足道的变化,我认为,是‘你’一直在努力保持时间线的完整。”

  德拉科发出一声自嘲地笑,“你是在一边指责我破坏了它,一边又在信任我维护了它?”

  哈利转了转翠绿的眼睛,“这么说是有点奇怪。可我愿意等,等另一个你告诉我一切,如果这是‘你’的期望的话……”

  德拉科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尽管此时此刻他们仍然在年少时的身体里,可他仿佛能从对方身上清晰地看见34岁的哈利·波特的模样——一个信任他的波特,一个会对他说甜言蜜语,安慰他的波特。德拉科知道,这些话对哈利·波特而言很不容易,他习惯了在生命中成为先驱者,而不擅长等待。

  他总是喜欢在第一时间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总是喜欢冲在最前头去解决难题。也许——德拉科得意地想着,哈利一生中所有的退步和等待都只属于他。

  “今晚你要过来吗?”德拉科发出邀请,反握住哈利的手,收拢进自己的手心里。

  哈利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摇头,“我想我们暂时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不可能真正什么都不管,你知道的,我需要思考一些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没办法很好地动脑子。”

  “我理解。”德拉科平静地说道,他注视着他起身,他们的手依然相牵在一起,“但我可以要到一个晚安吻吗?”

  “当然。”哈利上扬起嘴角,环抱住对方扬起的头,在嘴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短暂的分开后,又一次相贴到一起,鼻间喷洒的气息相互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