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人?包大人刚刚才见过我们, 怎会这时候突然相请,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从八王府出来后,一些相熟的太监, 很自然的, 便凑在一块走了。

  这会见前面突然有人拦路,还用了包大人的名义,顿时便有人下来大声的质问道。

  展昭虽然出名,但他的容貌,也不是所有人都见过的。

  自然有人不认识, 这会难免的, 就将其当成了什么不怀好意之人。

  不过也就只有着心中不虚的人,才能够这般的理直气壮。

  像是展昭身前轿子里所坐着的那位,一听到包大人三个字, 再联想到今日突如其来的这一场闹剧, 心下瞬间便惊慌了起来。

  只敢躲在轿子里, 任由自己身旁的几人, 围着展昭质问,却半点都不敢冒头。

  “在下开封府展昭,是奉包大人之命而来,包大人就在后面,还请诸位公公稍等一下, 很快就能见到包大人!”

  看着面前几位太监总管的护卫, 已经要掏出刀围上来了,展昭拱了拱手,开口解释道。

  当然, 解释得同时, 他也没忘记紧盯着那轿子里没出来的人, 不给对方任何逃跑的机会。

  “他是展昭?就是那个,被皇上封为御猫的御前侍卫?”

  “看着有些眼熟,刚刚好像确实是跟在包大人后面的,只是那会没太注意,瞧那气度服饰,好像差不多……”

  “可包大人刚刚不是在八王府已经见过了吗,怎么还会派人过来相请?”

  “或许是又想到了什么事吧,反正等一等,也就能知道了,那展昭不是说,包大人就在后面吗……”

  听到展昭自报家门,原本精神已经绷紧,就要动手的几位总管太监,对视了几眼,相互议论了几句后。

  便示意那些保护他们的侍卫退下,原地等待了起来。

  不过显然,他们也没有完全的相信展昭,离着对方的距离可是不近。

  相比于用着轻功直接飞过来拦人的展昭,那包拯他们的速度,自然是要慢上一些的。

  而在这等待的过程中,其他人自然是觉得无所谓。

  但那心里有事,更是被直接盯上的正主,却是越想心越慌。

  陈世美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但他却是清楚的,毕竟跟在舒宁公主身边,这桩婚事黄了,那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原本在知道事情似乎暴露了的时候,他就一直是提心吊胆的,之前在八王府看见包拯,更是被吓了一跳。

  因为心中有着一些不详的预感,所以他才会那么快的便离开八王府,想要回到宫里,还和这么多人一起,就是怕出什么事。

  但没想到,现下真就被人拦住了,而且还是开封府的人。

  而开始瞧见那些护卫与展昭对峙,他还挺开心的,感觉自己说不得能够趁乱逃走。

  可在展昭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将那些总管太监给安抚下来后,他的一颗心便沉到了谷底。

  而虽然知道,自己怕是逃不掉的,但想想,若是等到包大人过来,那人更多了,自己怕是就更要等死了。

  这人心下一狠,猛地从轿子里冲出来,把自己身前的两个轿夫,都往展昭那边撞了过去。

  又把自己脱下的外衫也给扔了过去,试图蒙住展昭的视线后,便看着被他这突然的动作,给弄蒙了的几个同伴,大声的喊着: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他不是展昭,他就是来杀我们的,等他的同伙赶来,我们就都完了!”

  说着,也不管那些人听到他的话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直接转身就跑,对准一个小胡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了进去。

  别的人犯若是逃了,面对全城搜捕,那最后的下场也不会有什么分别,顶多就是多活一会罢了。

  但他不同,只要能逃出去,不管是回了皇宫,还是去了八王府,都是有人会护着他的。

  这位公公的突然举动,显然是让人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那些总管太监都是心机颇深的人,在宫里面混得久了,更是坐到了如今的地位,自然不可能对方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再加上展昭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好像就是针对于那人去的,当下心中便都有了判断,没有一个人是傻乎乎跟着动得。

  但那些护卫可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头脑相比于这些太监总管,可就要简单太多了,再加上在宫内,他们一直属于听命行事的。

  这会下意识的,就要冲着展昭冲过去,将对方给制服,免得伤到他们保护的人。

  尤其是专门负责保护那位公公,动作就更是凶狠许多,可以说是毫不犹豫的就拔出刀来,照头就砍。

  动作快到,就连这些刚冷静下来,觉出些不对的总管太监们,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

  好在,展昭也不是个弱的,虽然这些宫内的护卫身手不差,但他显然更强几分,倒是也没被人给伤着。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这是武侠世界,又不是仙侠世界。

  被这些身手不差,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大内侍卫围住,展昭纵然无事,一时间却也脱不开身,去追那个逃走的公公。

  当下不免心中焦急,偏偏正提气动武的时候,他还不能分神说话,毕竟刀光剑影是极为凶险的。

  好在过了刚开始的错愕阶段,这些总管太监,倒是也都反应了过来,连忙就让那些护卫停手了。

  不过这个时候,那位公公,已经跑得连影子都不剩了。

  “诸位,刚刚那人涉及到皇上吩咐下来的一件重大案子,此人要是逃了,是会出大事的,还请诸位,帮忙寻找一下!”

  见耽搁了这些时间,已经不知道那人跑去了哪里,展昭虽然心中焦急,却并没有立刻追去,而是冲着四周的侍卫说道。

  而且为了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还特意透露了一点东西。

  “展护卫放心,此事我们也有过失,一定尽力帮忙!”

  原本还不怎么当回事,只在寻思,那太监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怎么竟然被开封府的包拯给盯上了。

  现下听到展昭这么说,顿时心下一惊,知道这事坏了,连忙就招呼那些护卫们去搜查,也顾不得要回宫了。

  而正当他们一阵忙乱着急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句懒洋洋,带着些戏谑味道的声音:

  “猫儿,你这先行一步,也没什么用啊,竟然连人都没盯住,还得我出手,啧啧,这要没了我,你可怎么跟包大人交代啊!”

  紧接着,随着这声音响起,一道白色的身影,掐着一个人的脖子,便出现在了那道口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

  都不用仔细瞧,一听那声音,展昭便松了口气,这会看见是白玉堂,将那逃走的公公给捉了回来,就更是放松下来。

  他并没有在意,白玉堂那掩饰不住的得意,面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冲着白玉堂点了点头,道了一声:

  “多谢!”

  展昭的道谢,倒是让白玉堂有些愣住了,原本还带着些得意的神情,忽然显得有些错愕。

  他看着展昭,那一贯严肃的面容上,忽然露出的那丝笑容,眼眸微闪,轻咳了两声,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猫儿,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你白五爷可不吃这一套!”

  说着,白玉堂直接拎了一下,便将已经被他用绳子给绑起来的太监,给甩手扔到了展昭的身前。

  自己则是直接转身便来了个轻功遁,压根就没给展昭再说话的机会。

  而展昭显然也没想到,白玉堂莫名其妙的就这么走了,他有些不解的望了眼对方离去的背影。

  想了想,没想明白也就不管了。

  把注意力放到这被白玉堂扔过来的公公身上,对方现在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光鲜外表。

  整个人外衫也没了,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更是被五花大绑着,狼狈的不行。

  而且因着白玉堂扔人的时候用了些力,这位显然被摔得不轻,躺在那诶呦诶呦的叫着,看着甚是可怜。

  “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展昭问一下这位公公的出身来历以及姓名,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

  回头望去,便见包拯和陈世美他们已经到了,而这话就是陈世美问的。

  “包大人……”

  将躺在地上的这家伙拎了起来,展昭走到包拯身边,正打算禀报一下事情的经过,就被包拯挥手制止了。

  他示意展昭先退到一旁,便上前两步,迎上了那几位站在边上,神色都有些惊疑不定的总管太监,出声说道:

  “几位公公,此人涉及到一桩命案,本府需将他带回开封府审理,几位若是不介意,还请一道,也算是做个见证!”

  有关于这人的身份,就算是现在不知道,到时候一问,自然也就知道了,不用再专门的弄几个人回去。

  不过此事不同于普通的事情,涉及皇家,那没有确实的证据,没有能体现公正的证人可不行。

  原本包拯就打算,审理此人时,要拉上几位朝中的好友。

  这会又瞧见了这几位公公,自然也要拉上,人越多说服力越强,也越不好做手脚。

  “包大人客气了,我们同去便是……”

  其实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案子不会小了,甚至很可能牵涉甚广,那自然是没人愿意去的。

  他们又不是傻子,在宫里面待了那么多年了,若是还不懂得知道得越少越好的道理,那尸骨都不知道躺哪去了。

  不过瞧瞧包拯身后,那已经隐隐的包围了这里的衙役。

  再瞧瞧那被展昭拎在手里,还不断□□着的人,想要拒绝的话,便很是识趣的被咽了回去。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恼怒,觉得这包黑子实在是太过分了,怪不得在朝中没几个人待见,就连皇上都不喜欢。

  而见这几位公公,如此通情达理,包拯也甚是觉得欣慰。

  他点了点头,便示意着身后的衙役,帮着护送几位公公前去开封府。

  而瞧着眼前这隐含威胁的一幕,陈世美挑了挑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对此,包大人也是没法子,毕竟若是让这几位公公直接走了。

  那八王爷很快就能知道这件事,甚至很可能太后也会知道。

  八王爷那边虽然已经想好了对付的办法,不用担心对方直接来硬的。

  可若是宫里来要人呢,甚至是皇上被说动了,不让包拯继续往下查了呢,这些事情可是不得不防啊。

  因为时间紧迫,每耽搁一时都是无形的风险,所以一回了开封府,包拯就命人开堂审案。

  不过那几位公公,还有被请过来做见证的大臣,甚至就连陈世美,都被包拯给安排到了后堂,没有让他们在大堂上。

  主要也是因为放不下,人实在是有些多。

  而这时候,对于那位公公的身份,大家也都已经知道了。

  按照那些被迫跟过来听案子的太监们的说法。

  这位乃是昭阳宫内的总管太监,就是被太后派去伺候舒宁公主的人。

  昭阳宫原本是陈太后所出那位公主,还未出嫁时的寝宫,布置得甚为华丽,里面的用具摆设都是最精良的。

  原本那位公主虽然出嫁了,但昭阳宫也是属于那位公主的。

  她时不时回皇宫小住的时候,仍旧会在自己昔日的寝宫内休息。

  不过陈太后自杀,李太后回宫后,或许是想出一出昔日的气吧,这昭阳宫就被舒宁公主要了过来。

  连带着,李太后还给昭阳宫,配了不少伺候的人。

  毕竟舒宁公主以前,身边就只有一个宫女,还是个不怎么聪明有些傻的。

  而这位总管太监,原本是在御花园管理花草的,名叫李仁,一向是八面玲珑,会做事的那种。

  不过自从去了昭阳宫后,或许是跟了个受宠的主子,便嘚瑟起来了,行事慢慢的也变得张狂了许多。

  所以今日,瞧见他落难,这些同行的第一想法,就是连忙撇清关系,全然没有一点同情怜悯的意思。

  有关于这李仁的消息,更是不用包拯多问,那就七嘴八舌的全说了出来。

  公堂之上,在包拯坐定之后,很快,那满身狼狈的李仁,就被衙役给带了上来,摁着跪在了地上。

  “李仁,你畏罪潜逃,可已是知道,你派人私自调换陈大人户籍的事情爆发了?”

  猛地一拍惊堂木,在那李仁下意识抬头的时候,包拯便冷声喝道。

  话语中俱是肯定的意思,似乎已经掌握了决定性证据一般。

  而且这话问得也是有玄机在内,相比于杀人来说,虽然这事其实要更大一些。

  但下意识的,人第一本能反应,还是会觉得还是杀人的事更重一些。

  哪怕再蔑视人命的,也不会有例外。

  而把事情说轻一点,自然更容易让人在慌乱之中,下意识的承认。

  “包……包大人,你……你在说什么,我……杂……杂家听不懂!”

  能做出那般果断逃跑决定,还差一点就成功了的,这李仁自然不会像是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般差。

  要知道,就连那户部的小吏,第一次上堂的时候,那说话还不结巴呢,更何况他还是能混到正得宠公主身边的太监总管。

  “李公公,本府既然能不顾你的身份,把你请到开封府来,便是已经掌握了证据,你便是装傻,那也是没用的!”

  看着下面演技拙劣的李仁,包拯冷哼了一声,便让人把曾经接触过李仁的,那位户部小吏带了上来。

  “李公公,你可认识你身旁这人?”

  指了指张宇,包拯看着下面神情变幻不定的李仁,开口问道。

  “包大人,你这胡乱便弄了个人来,杂家怎么可能认识!”

  似乎是因着被包拯戳穿了,这李仁也不结巴了,之前那害怕的样子,全然消失不见。

  虽仍旧是跪在那里,但瞧着却半分惶恐没有,反而颇有些趾高气扬的意思。

  别说,这架势,倒是有了几分公主身边,那得势的太监总管模样。

  “月前,你去户部查看陈大人的户籍档案,帮你查找的便是这个小吏,怎么,李公公,你该不会想说,你压根就没去过户部吧?”

  先声夺人没有起到作用,包拯也没有在意,毕竟这招面对普通的百姓泼皮或许有用。

  但对这样在宫内起伏多年,经历颇多的人来说,那吓不住也是很正常的。

  他不过也就是习惯性的试一试罢了,并没有抱着一定能得到结果的期望。

  “啊,想起来了,包大人您这么说不就结了,要不,杂家年纪也不小了,你这突然弄出来一个就瞧过一面的人,那杂家上哪认识去啊!”

  对于包拯那带着些嘲讽的口吻,完全当做听不见。

  这李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对着包拯有些埋怨的说道。

  “那你是承认见过此人了?”

  开堂审案多年,什么样的人包拯没见过,比这更嚣张的也不是没有,现下自然不会在意,只是接着问道。

  “承认,承认!这人嘛,杂家见过,月前公主瞧上了状元郎,命杂家我去瞧瞧状元郎的户籍文书,当时就是这位帮得忙嘛!”

  这会的李仁,很是干脆的说道,面上还带着笑,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承认,到底意味着什么似得。

  “那你既看了,便该知道,陈大人已经有了家室,不能成为公主驸马,可之后圣上却下了旨,赐婚公主,而后又发现陈大人的户籍文书被人调换,你有何解释?”

  不动声色的看着跪在下面的李仁,包拯并没有急着拿出自己收集来的证据,而是继续开口问道。

  想看看这人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陈大人有了家室了?陈大人的户籍文书被人调换了?这……这杂家都不知道啊,杂家看到的时候,那陈大人的户籍文书上就是没有家室的啊!”

  似乎很是惊讶的样子,这李仁直接便开口否认道,而后像是生怕别人不信似得,还信誓旦旦的说道:

  “包大人,这杂家真是冤枉的啊,您想想,杂家若是瞧见了陈大人有妻子有家室,那还能不回禀给公主吗?”

  “而公主是何等身份,金枝玉叶,金尊玉贵的,那要什么驸马没有,她岂会瞧上一个有妇之夫,还做出这等事来,这不合情理啊!”

  话说道这里,李仁的打算已经很明显了,这位就是打着死也不认的主意。

  只要没有确实的证据,什么证人,那都是诬陷,那都没见过,而公主更不可能让他做出这种事情,总之他就是无辜的。

  反正身为有品级的太监总管,公主身边的亲信,包拯把他押到开封府审问,便已经是极致了,又不可能对他用刑。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再怎么惊慌,再怎么怕事情败露,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那倒是不如大胆一点。

  反正就算是被拆穿了,最后也不过都只是一个下场而已。

  人的命只有一条,他又是个太监,没有家人,也不怕连累谁,总不能这包黑子还能砍死他两次吧。

  更何况,他不认为,这包黑子就能找到什么证据,说不定就是虚言诓骗他呢。

  宫里用这种招数的主子,可多了去了。

  “李公公,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若是在本府把证人带上来之前,你还拒不招认,那便是罪加一等!”

  对于李仁这滚刀肉般的表现,一般人或许会很头疼。

  但早已心有成竹,才会去抓人的包拯,却并不觉得如此,现下这一句,都只不过是例行公事。

  “包大人,您要是有什么证据,有什么证人,就直接点都叫上来,别总拿这些虚头巴脑的吓唬杂家!杂家可不是吓大的!”

  “而且,杂家有一句话也要提醒包大人,杂家虽然只是个奴才,但身上也是有品级的,您这般大张旗鼓的把杂家绑了,不管为了什么,可都不合规矩!”

  见坐在上首的包拯,不管自己怎么挑衅,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并不在意的模样,李仁其实也没有那么稳了。

  这话说是威胁,但其实更多的还是试探,试探对方手里是不是真的有证据。

  他虽然很自信,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但有些事情,却也是说不准的。

  “本府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既然如此,便将人带上来吧!”

  看出了李仁的色厉内荏,包拯一拍惊堂木,没给对方多想的机会。

  直接就让衙役,将前日刚刚抓到的人给带了上来。

  杀人的那位,因为动手的时候远离京城,而且又谁都没见过,再加上时间过去的久了,没有留下什么线索,那自然是不好找的。

  可被这李仁派去收买那些小吏的人,却见过的太多了,而且又身在京城之中。

  李仁在宫里,必须得设计才能将对方给弄出来,但那本来就在宫外的,若是再抓不到,包拯也就白在开封府混了这些许年了。

  而一瞧见被衙役给押上来的那中年男子,原本还挺嚣张的李仁脸色瞬间就变了,不过很快,他就别开头去,不去看那人。

  只是这大堂就这么大,纵然他有意的遮掩,刚刚那瞬间的反应,又能瞒得过谁呢。

  “看来李公公,是认识这位的,那接下来的话,还需要本府说吗?”

  看着李仁那阴晴不定的神色,包拯面上却并没有得意。

  因为他知道,想要对付这样子,从宫内出来,见过诸多世面,而且自觉背后还有着靠山之人。

  是远远没有那么容易的,这从以往对付那些皇亲国戚的时候,就很清楚了。

  明明证据确凿,可对方就是打死不认,当然,若是这样,也没什么,证据都有了,直接判刑就是了。

  可这样的人,不过都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若是简单的处死了他们,那背后的人,就定然是会逍遥法外了。

  所以每次一遇到涉及高官权贵的案件,就都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因为这些人往往都不会亲自出手,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替罪羊。

  不先把这些替罪羊,给弄得开口说话了,那根本就没法进行下一步,而在这其中,还不知道会多少人出手阻挠呢。

  单单就只是下毒想要谋杀证人的事情,包拯就遇到了不知道多少回。

  所以有些时候,也不是那些刑部大理寺的官员,有意的去包庇那些人。

  毕竟人在朝中,也不可能都是朋友,总是有着敌人的。

  但抓不住证据,精明些的人,都让奴才来背锅,实在不行,也有着地位再高一点替罪羊,实在是案子难办。

  “李公公,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听您的吩咐啊,您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李仁在那里咬着牙,不甘心就这么被逼入绝路,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办法。

  但那被带上来的中年男子,一见到李仁,却瞬间是两眼放光,顿时就扑到其身边哀求道。

  这世上的人,便是活得再不好的,也是不愿意死得,更何况他们的小日子还过得很滋润呢。

  乍然间被带到开封府,面临着砍头的威胁,他这个被人驱使的小卒子,哪里还撑得住,早就全都老实交代了,就希望博得一个宽大处理。

  这会这中年男子所说的这些话,这声声哀求,虽然不是假的,但很大一部分上,也是告发的举动。

  只是没有那么明显的直接就站在对立面而已,毕竟李仁好歹也是宫里面的总管太监,还是伺候公主的,谁知道对方会有着什么门路。

  大人物有大人物们的心计,小人物自然也有着小人物的智慧。

  “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竟敢冤枉杂家,还救你,杂家先打死你!”

  一句话,就被其彻底定了性,是幕后指使的李仁,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一边口中否认着,一边恨得忍不住,对这中年男子直接动起手来。

  那拳打脚踢的,原本肃穆威严的开封府大堂,瞬间就变成了菜市场。

  不过对这样的场景,开封府的衙役们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上前两步,就将两人给分开了。

  而包拯也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喝了一声肃静,待两人安静下来,才看向李仁,沉声问道:

  “此人已经交代了,你与一月之前,曾将五千两银子交与他,让他去收买那些各部的小吏,做这调换户籍之事!”

  “还呈上了那被他私藏下的银子为证,时间地点,俱是详细,当时也有人见到了你的身影,你还有何话可说?”

  包拯做事,自然不会遗露什么,有关于这李仁的种种证据证人,他几乎都已经收集全了,就等着今日审问这正主。

  “包大人都说得这么详细了,杂家还能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人要陷害杂家,杂家也没办法不是!”

  神色变幻了一下,虽然知道眼下,已经属于证据确凿了,但李仁自信,公主是不会不管自己的。

  只要他咬死了不认,那再多的证据,待公主得知消息,求得太后出手后,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李仁,你觉得本府拿你没办法,你可知道,单单只是眼下的证据,你的罪就已经够满门抄斩了!”

  “你若再不肯说实话,交代出你幕后主使之人,那以你的罪名,本府现在就可以开刀斩你,你想等人来救你,那是不可能的!”

  知道这李仁的依仗在哪里,包拯直接出言打破了对方的幻想。

  他为何宁可威逼着,得罪那几位大内的公公,也要将他们带到开封,就是想要拖延此事被八王爷和太后公主知道的时间。

  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能够安心的对付李仁,撬开对方的嘴。

  “包大人,我乃公主身边的太监总管,没有皇上太后公主的命令,你敢杀我!”

  被包拯的话吓住了,李仁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包拯,下意识的便有些慌了。

  毕竟包拯的名声,谁不知道,这话若是别人说的,那自然就只是恐吓,不用想就知道必然不敢真的这么做。

  但包拯,那可就没准了,说不定对方真的就能做出这样事来。

  蝼蚁尚且偷生,李仁之前敢表现的那般,不过是仗着此事特殊,定然会有人来救自己,可现下,包拯竟然直言,不会让他等到那个时候。

  若不交代,直接就要杀他,那死亡的恐惧摆在面前,他如何还能像之前那般,气定神闲还有心情狡辩。

  “证据确凿,插手科举之事,私自调换状元郎的文书户籍,此乃满门抄斩的大罪,本府如何不敢斩你!”

  包拯神色凛然,面上全然没有半分惧怕之色。

  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若非是想要问出那幕后主使,包拯根本就不会与这李仁费上这诸多口舌。

  早就把人关起来,把证据呈给皇上,择日将人问斩了。

  “包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望着包黑子那张看着就让他痛恨的黑脸,李仁神色变幻,半响颓然的倒在了地上,无力的说道。

  “简单,只要你供出幕后主使,本府虽然不能奏明皇上,饶你性命,但你起码可以活到秋后处决!”

  “而在此期间,只要在开封府之内,本府定然能护你周全,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到你!”

  见这李仁的心里防线,终于被自己给击破了,包拯神色一正,却越发的认真起来。

  他没有说什么,能够饶了这李仁性命的话,杀了人,虽然不是真正的主使者。

  但与那些小吏们的性质却是全然不同的,自然是不能放过。

  况且对方若是供出了公主,那皇上太后还有八王爷,也没人能饶得了他,所以包拯也没有说出那哄人的话来。

  只是说了他唯一能做到的,而现在死,和秋后处决,虽然看起来,好像最多不过也就只能活上两三个月。

  可对于贪生怕死的人来说,那能多活上一日也是好的。

  至于这位李公公,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那还用说吗。

  “包大人,你口口声声说让我供出幕后主使,你何以就断定,此事不是杂家一人为之呢?”

  听了包拯的许诺,虽然失望自己这条命,怕是真的保不住了,但李仁反倒是相信了对方的诚意。

  若是包拯真说能保下他的命,那才是把他当傻子糊弄呢,只是就这般的认命,他总是有些不甘心,这不便又一次的开口问道。

  “宫内的总管太监,想要出宫,岂是那么容易的,没有上面人的腰牌,你如何能够收买人替你办事……”

  “更别说,此事与你完全没有好处,你又有何理由为了自己,而做出这样掉脑袋的事情!”

  见这李仁似乎是要妥协了,包拯的态度也稍稍的软和了一点,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咄咄逼人。

  听着包拯的解释,李仁沉默了半响,他忽而苦笑一声,这才叹息着说道:

  “包大人明察秋毫,怪不得能得皇上如此器重,您所言没错,若单单是杂家自己,是没必要做出这等事的!”

  想到之前,自己费尽心机,动用了不少人脉关系和手段,才能够被调到舒宁公主身边伺候。

  再想想现在,狼狈的跪在开封府大堂之内,若不是及时妥协,怕是现在就要丢了小命,而即便如此,也不过就只能在活两三个月的下场。

  李仁心中不禁涌上了些悔恨,同时对那位舒宁公主,也带了些怨念。

  若不是对方好日子放着不过,非要那陈世美做驸马,又怎么会有眼前这一出。

  这般想着,对于自己要出卖主子的事情,李仁出奇的没了愧疚,反倒是觉得有些痛快。

  他本就不是从小伺候舒宁公主的,这半路调过去的,又哪里谈得上什么忠心。

  而且更重要的,李仁深知太后对舒宁公主的宠爱,这自己要是交代了,以包拯的性子,必然会跟太后对上。

  到时候,这两人怕是有着一番热闹呢,虽然不管谁赢了,似乎都没自己好处。

  但只要想想,若是包拯赢了,会有一位公主陪着自己共赴黄泉。

  反之若是太后赢了,那这害了自己的包黑子,到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仁心中便感到一阵痛快,是以在这样的情绪引导下,他倒是没有再遮掩什么,直接把事情的经过全都一一的讲了出来。

  而在听了他的讲述后,被包拯请来的那几位好友,还有被强逼着过来的那几位太监总管,都是有些骇然。

  倒是陈世美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此事其实也很简单,就只是舒宁公主出宫之后,恰巧碰见了刚刚考中状元,奉旨跨马游街的陈世美。

  自此一见倾心,非君不嫁,是以回宫之后,便悄悄的让李仁去查了下陈世美的户籍文书。

  而在发现陈世美已经有了妻室之后,便设计让李仁,将那户籍文书调了包,又杀了那被替代的另一个陈世美。

  在之后,公主便是向太后表明心意,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

  本想着,待圣旨下来后的当天,便找机会出宫去见陈世美。

  却没成想,他们的动作虽快,但陈世美的动作却是更快,竟然直接去找了王丞相。

  而老丞相脑补过多,直接就将事情联想到科举弊案上去了,带着陈世美就进了宫,将事情捅到了皇上面前。

  再之后,就是皇上将案子交给了包拯,而包拯最终却将此事,又查到了公主的身上,设计将李仁绑了过来。

  这一环环的,并没有半点破绽,而李仁连人都供出来了,自然不会拒绝签字画押。

  而终于得到了这份证词,包拯也是松了口气,命人将李仁重新关押之后,他便让人将几位被强硬带过来的公公们送走。

  而后又与被他请来的几位好友说了几句话,商量了一下,接下来呈报皇上的时候,需要他们作证,便亲自将人送出了门去。

  等到这一切都忙完了,包拯才抽出时间,去那大堂后边瞧瞧,自从李仁招供之后,就一直愣神着的陈世美。

  “弘文,此事并不是你之错,何必多想……”

  连官服都没有来得及换,瞧出自家看重的小树苗,似乎心思有些不对的包拯,连忙便过来宽慰了。

  “包大人,下官没什么,其实先前早就已经猜到了,只是真当知道此事全由自己而起,还是不免心情有些复杂……”

  苦笑了一声,陈世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怕是成了个蓝颜祸水,但真当确认了后,他却仍旧是有些无法接受。

  旁的倒也罢了,可只要想到那日瞧见的尸体,是因为原身而死,继承了陈世美这个名字的他,便不免心下有些愧疚。

  那尸体的形状如此恐怖,让他一见之下,都有些承受不住。

  可原本,那也是个鲜活的读书人啊,身为举人,即便是一科不中,也有着大好的前程。

  却死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连个收尸的没有,悄无声息的,像是浮萍草芥一般。

  “这世上之人做事,大多贪图名利,就像是那些被抓住了的贪官,都说是银子害人,可银子不过是死物罢了,又何错之有……”

  “不过是人心不正,反而把责任,推到死物身上,就如同此事,你跨马游街之时,那瞧见你的人,为你动心之人,想来不只舒宁公主……”

  “为何便单单只有她做下此事,害人性命,其实还是其心不正,这样不走正路的人,便是没有你,迟早也会为了其他的事,而枉顾法度……”

  “弘文,你若是为了这样的人介怀于心,那就是落了下乘,与自己过不去了!”

  对陈世美的想法,包拯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别人的过错,只因与自己有关,便心怀歉疚,这性子与展护卫实在太像。

  不过陈世美与展昭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对方不会像是展昭一般,总是想着为难自己,所以包拯这会才会耐心劝慰。

  要是换了展昭,那怕是不管怎么劝都没用,只能是推几个案子过去,让对方忙起来。

  要不然就会一直压在心底,始终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包大人,那李仁交代的如此痛快,除了被你所迫,想要苟且偷生之外,怕还打着让您对上公主,碰个头破血流的心思,您……”

  听了包拯的话,陈世美心下不免好受多了,而想开了这事,再想想李仁的那些话,他再看向包拯的目光中,不免带了些迟疑。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下是什么想法,理智点来说,似乎不该为了此事,而直接与皇上太后对上。

  包大人是朝中少有的,能为民做主的好官,他若是出了事,那岂不是百姓们的损失。

  可想想那具尸体,那让他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逃出去的尸体,他又什么话都没法说了。

  若是都按照理智去办,那……那条鲜活的人命,那还有着大好人生,却绝望的死在荒郊野外。

  甚至就连死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的人,又何其悲惨可怜,若其作恶之人不除,这世上又有何公道正义。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支持,么么哒(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