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十夜谈(HP同人)>第10章 【第十夜】

  如同大多数纯血庄园一样,马尔福庄园古老、守旧,自阿尔芒·马尔福在威尔特郡建立起这所庄园起,历经十个世纪的风风雨雨,这座庄园仍然令人钦佩地矗立在原地,沉默着,瞭望着。

  德拉科·马尔福站在缠满铁质荆棘图腾的大门外迎接着客人的到来,作为新生纯血家族一代,他比他父亲看起来略微友善一些,当然,熟悉他的人知道,小马尔福善于伪装,从战争中走过来的人,或多或少学会了隐藏傲慢和冷血。

  晚宴的地点和时间是格林格拉斯先生敲定的,2月13日的日期并不起眼,但时间跨度到凌晨之后则是藏不住的小小心思,可作为马尔福家族最友好的合伙人,谁又能置喙什么呢,或许打扮娇艳可人的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能证明这一点。

  今夜的dress code是麻瓜礼服——“嗯哼,为了讨好救世主”,格林格拉先生如是说,德拉科自然不会反对,对于大部分纯血巫师来说,穿上麻瓜的衣服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毕竟在长久的岁月里,他们与麻瓜上流社会交往颇多——哦,布莱克家族除外,不过他们无人赴宴,并不是大问题。

  德拉科漫不经心地站着,身后的马尔福庄园美轮美奂、富丽堂皇,数不清的昂贵装饰给足了这次宴会举办者的面子。庄园主人修身的黑色西装服帖地勾勒出他的身形,显出一把劲韧的腰身,白色的衬衫领口如同鹰翅一般向肩膀两边延伸出去;男人裹着同色西裤的双腿笔直,皮鞋锃亮,祖母绿嵌银的宝石袖口随着他的抬手在暗夜里闪出一道流光,他低头礼节性地亲吻女士的手背,铂金色长发微微垂落,带出折进胸口口袋方巾上蕴散出的水生调植物香。

  小姐和夫人们看着他偷乐,露肩的礼服上细腻的肩膀像是一团团云雾,踩着几个世纪的昂贵地毯飘进了庄园,笑语连连,香气横生,灯光和雾气暧昧地飘散在宅邸周围,显出一派热闹丰盛的场景。马尔福家族人丁单薄,卢修斯和纳西莎不在,偌大的庄园里只有小马尔福一个人,来来往往的客人看在眼里,这里急需一位秀外慧中的小姐来主持中馈。

  抱有此种想法的人很多,弗兰克·格林格拉斯抓住这样微妙的时间点,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热情地接待着来宾,俨然是庄园的另一位主人。客人们交头接耳,对他身边今夜光彩照人的阿斯托利亚发出善意的调侃,仿佛不是来参加商会活动而是结婚典礼。

  德拉科对各种打听一律表示默认,好事者猜遍了所有未婚佳人,他也只是挑起眉毛,笑着拉开话题,没人知道他的想法,人们了然,也许今夜他会决定。

  小姐们铆足了劲去找他跳舞,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家族,音乐声悠扬地飘过每一个角落,马尔福接受所有人的邀请,不落下任何一位姑娘的面子;帕金森仗着多年好友的关系旁敲侧听,也只是得到一句懒洋洋的敷衍。

  “哦,好姑娘。”他说:“布雷斯还不够你烦的了吗?”

  黑发姑娘恨恨地跺了他一脚,拎起拖地的裙子,一扭身走了。

  布雷斯·扎比尼先生拒绝参加,据他所说,这里的小姐们太过守礼,情人夜自然应当春宵一度,麻瓜姑娘一样热情似火。

  德拉科不在意地收回请帖,他与旧时同学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曾经看不惯布雷斯那些家族的中立,现在也能够理解。克拉布死后,高尔也消沉下去,卢修斯花钱也没能摘掉他们家族的罪名。无奈中,德拉科只有出钱把高尔送往一个东欧国家,远离英国是是非非。

  这两个人就像是他年少时傲慢愚蠢的缩影,克拉布可能死前醒悟过,其实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的领头人,可惜自他的魔杖发出不可饶恕咒后,一切都没有退路。

  强权即公理,败者能有什么话语权。

  德拉科送高尔走的那天,是战争结束的一个月后,仍旧高大蠢笨的斯莱特林居然在最后的时刻哭了起来,泪水从那双小眼睛里顺着脸上的横肉流着,既滑稽又悲哀,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可在知道未来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后知后觉感到了孤独和恐惧。

  “你是个好头儿,至少曾经我们在霍格沃茨也快乐过。”他说,狠狠擤了擤鼻涕,呜咽着,像是一头鲸鱼在水里搁了浅,抽搭得厉害,他留恋极了似的看着故土的天空,冲着他摆摆手后启动了门钥匙。

  这是德拉科最后一次见到高尔。

  那天晚上雨大得让人看不见前路,他钻入曾经最瞧不起的麻瓜的地盘,找了个酒吧喝了很多,想了很多,最后醉到拿出一大堆金加隆来结账,酒吧老板要报警,被碰巧也在酒吧买醉的布雷斯拦了下来。

  男人太狼狈了,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但布雷斯比他平静得多,德拉科甩开对方搀扶自己的胳膊,跌坐在椅子上,布雷斯并不见怪,只是垂下双手站在一边看着颓丧的男人淡然道:“振作一点,德拉科,没什么大不了的。”

  彼时他透过汗湿的头发望着黑皮肤的巫师,直愣愣的,到对方深深叹了口气,弯下腰,带着一丝悲哀和无助轻声说:“我们没有多少人了,德拉科,如果你也倒了,这一代的斯莱特林就彻底完蛋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打进了男人的脑子里,震得他五感尽失,天地倒悬。布雷斯怜悯地透过自己看向他身后无数的斯莱特林,他们仿佛在沉默中质问着,彷徨着,斯莱特林千年历史,度过漫漫长夜,蛇形柱上的每一粒灰尘沾满了骄傲与血迹,沉寂与怒火,他们有最伟大的巫师,最耐心的等候,也有最忠诚的朋友。

  斯莱特林不该就此沉沦没落。

  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成为还能谈得来的旧识,他握紧过布雷斯的手,把剩下那些苟延残喘着的人们艰难地笼在一起,他在夜里舔舐伤口,承受各方敷衍、嘲笑、拒绝和背叛,默默等待一个能够东山再起的机会。

  就算这个机会几乎渺茫,可他已经决定在这泥潭一样的世界里站起来,就不能再次放弃身为斯莱特林的尊严。

  “哦~”

  远在马尔福庄园几百公里外的伦敦,布雷斯左拥右抱,对着不远处的吧台吹了吹口哨。他在救世主刚进来就认了出来,本来打算去舞池里猎艳的男人又坐回了沙发,这是难得一见的客人,让他非常感兴趣。

  “你认识?”身边穿着火辣的姑娘凑过去问:“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误入狼窝的兔子。”

  “啊,亲爱的,那可不是兔子。”黑皮肤的男人笑道:“他可是会毫不犹豫杀人的那种呢。”

  姑娘们以为他在打趣,于是笑着锤他,给他灌酒,布雷斯软香温玉在怀,眼睛却一直留意着那边。

  我相信有人会比我对他在这里更感兴趣。

  他在午夜到来之前领走一个最好看的,路过吧台时发现救世主完全没有察觉到他,青年手边的酒摆成一长串,而他发呆似的看着舞台,长长的睫毛半覆着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今夜谁都不可能一个人走出酒吧。

  布雷斯想着,在姑娘没注意的时候放出守护神,银色的喜鹊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倏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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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卖了,他接过那支玫瑰后就后悔了,想了一万种借口拒绝他也说服自己,是不是对自己不负责,是不是太过草率,是不是明天太阳升起的第一秒他就会后悔——他是个经历无数生死的成年人,却要在419的时候瞻前顾后!梅林听了都要从墓里爬出来大喊一声你这个胆小鬼!

  可他真的犹豫了,吵闹的音乐像是一下一下锤着他的心脏,绞着他的肠胃。这不是他一贯发泄情感的出口,他也不能因为一个男人长着与马尔福相似的眼睛就毫无底线地跟他走,这个理由牵强到自己都感到羞愧。灯光剧烈地闪动着,空气里掺杂着口红与汗水的荷尔蒙快要突破天际,送他玫瑰的男人还在耐心笃定地等待,而哈利咽了咽口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微微仰着头,在男人顿悟又不甘心的眼神里干巴巴地说:“要不然我还是……”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了,因为他似乎听见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声音,透过聒噪的摇滚乐,冷冷地在他身后响起。

  “——要不然你还是什么?”

  酒精并没有拖缓傲罗的反应力,哈利在意识到是谁的一瞬间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噪音冲进耳膜,热浪似的烧了过来,他甚至没在第一时间回头确认一下;而送他玫瑰的男人已经越过他的肩膀望了过去,明显的动作清楚地告诉张口结舌的青年——那声音不是他的幻觉。

  德拉科·马尔福阴沉着脸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他看上去像从婚礼上逃出来的新郎——什么都令他不满意的那种,斯莱特林看了看酒吧里的男人又看了看哈利,几乎有些锋利地重复道:“要不然你还是什么?”

  “……啊,啊?”哈利愣怔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连表情都错了位,马尔福语气中隐含的狂怒令他不解,或者说他站在这里跟他说话更像是天方夜谭,于是只能犯傻似的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德拉科没理他,向前跨了一步,他看上去很不好惹,哈利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男人因为他的躲闪顿住了,在原地用他灰色的眼睛盯着他,青年只好强迫自己坐在那儿,看着斯莱特林修长苍白的手指伸过来抽出他手里的花,接着有些嫌恶地丢在吧台上,语气称得上恶劣和无礼:“怎么了,还是打算跟他走?”

  哈利脑子是乱的,老实而茫然地摇了摇头,斯莱特林没再多说,只是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头也不回地拉着他走出喧闹不已的酒吧,留下原本以为可以拥有一夜露水情缘的男人与酒保面面相觑。

  哈利傻乎乎地被拉了好一会儿,酒吧街的喧哗鼓噪被丢在身后,青年的神志终于回归,德拉科走得很快,他跟得吃力,夜风冰凉,治疗师的掌心像是着了火似的,隔着一层布料烫的他心慌。他打了个喷嚏,才发现大衣和围巾丢在酒吧里了。

  德拉科立刻站住了,他回头看着格兰芬多,去掉那碍事的眼镜,他看上去像个懵懂的学生。男人再次生起气来,脸色不好看,带着语气也硬生生地:“外套?”

  “酒吧里。”哈利偏过脸又打了个喷嚏,意外地被兜头罩过来一件衣服。

  “穿好。”德拉科言简意赅,从西裤口袋掏出个东西转动着,哈利被他衣服上混合香水味冲得清醒了——这上面至少攀过五位小姐的玉手,让哈利一瞬间有种扔回去的冲动。

  “今晚不是有聚会吗?”青年忍住没有转身就走,好像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成熟一点:“格林格拉斯怎么敢让你这只煮熟的鸭子自己飞出来?”

  德拉科顿住,他侧头认真打量着救世主,这句话让他刚刚想要炸翻酒吧的气势完全消失,男人嗤笑一声,拖长了调子,非常讨人厌地问:“你很在乎?”

  “这样的聚会简直是在大众的精神极限上跳舞。”哈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酸得像吃醋,他拼命想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嘴硬道:“我是一个傲罗,关注你们理所应当。”

  庄园主人挑了挑眉,他垂眼看着救世主不知是冻的、醉的抑或是别的不可说的原因而涨红的脸颊,好心地没再继续火上浇油,他伸手去整理披在他身上的西装,哈利紧张地退后一步,又被男人揪着领子拽了回来。

  “跑什么。”他嘀咕着,细心地给他扣上扣子,哈利像是被裹住的蚕蛹,只余两条空荡的袖管在风里摆动着。

  “回家再换。”德拉科心情很好地按住他的肩膀,没等哈利抗议,就启动了拿在手上的开关。

  一阵天旋地转,哈利在吐出来的前一秒双脚落在坚实的地板上,该死的斯莱特林拽着两条袖管把头晕眼花的他拉进那间熟悉卧室里的盥洗室,宣布道:“好好洗个澡,等我回来——你闻着像从弗洛伯毛虫的黏液里旅行过。”

  “该死,我要回家。”傲罗费力地拔出一只手,气急败坏地解开扣子:“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你今天不是很忙吗?楼下的音乐大得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你既然知道——”

  哈利低头粗鲁地解着扣子,余光里一个身影大步跨了过来,青年不自觉地停手往后一靠,冰凉的水池贴上了他的腰,他抬头看见近在咫尺的男人,灰色的眼睛和金色的长发,在水晶灯下反射出令人炫目的光,刺得他像一只金鱼一样愚蠢地张了张嘴。

  他太有压迫感了。哈利被他的目光钉在原地,脑子又开始罢工:也许斯莱特林的格斗技巧一直不如自己,但在掌控荷尔蒙和暧昧氛围的战场上,没人是他的对手。

  但德拉科还可以更过分,他一只手顺势压在了哈利身边的水池,形成一个半抱的姿势。

  “你既然知道——”他又说,声音轻轻的,几缕长发落在哈利的肩膀上,像是在青年耳边低语:“我临时从这么重要的聚会上不打招呼地走掉,就是为了抓一个不爱惜自己身体、把命当费力拔烟火到处折腾的混蛋……那你说,这个人是不是该痛定思痛,老老实实收拾好自己,然后发发慈悲,给他卑微的治疗师一个机会,能好好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尾音落得暧昧含糊,青年的脑子嗡嗡的,压根没听清德拉科说什么,这种场景下已经顾不得脸红不脸红,现在他只希望这个人能离他远一点,好让他能让缺氧的大脑呼吸点新鲜空气,好好运转,用他可怜而贫瘠的经验试图弄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在跟自己调情吧!

  哈利绝望地想要给自己一个阿瓦达,好在摩奇及时出现,提醒自己的主人格林格拉斯先生已经第三次在询问他去了哪儿,德拉科偏头应了一声,这才后退一步,抽出魔杖点了点,充满水生香气的泡泡涌进了浴缸,是哈利刚刚闻到的,从他脖子里溢出的丝丝蛊惑。

  男人短暂的离开也并没有让哈利好过,他收起魔杖,苍白的手指划过他的衣襟,像是划在青年的心上,痒得出奇。他为哈利解开西装衣扣,拎起衣服反手穿在自己身上,一边整理一边轻声说:“去吧,别让水凉了。”

  梅林。哈利盯着地板想:我的人生都要凉了。

  德拉科走后,傲罗像个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执行着“收拾自己”的命令,等到他在浴室里呆了一小时后,才磨磨蹭蹭出来。

  卧室里没有别人,暖黄的蜡烛在墙上安静地闪烁着,他坐在四柱床上发了会呆,接着受不了似的仰面倒下大叫了一声。

  “梅林的大裤衩子!”

  他现在总算能够承认马尔福绝对不正常了,“治疗师对患者”,鬼才会相信!

  可是这样更乱了不是吗?

  他跟斯莱特林又不可能有什么未来。

  哈利一直渴望平静的生活,他的爸妈、小天狼星、莱姆斯……伏地魔摧毁了所有,就连金妮,他也没办法和她走入一段稳定的关系。总有情绪和不安困扰着他,现实的危机也时不时骚扰他和他的朋友们,其实与马尔福再次相遇没有多久,可就是这半年多的时间,让他的世界天翻地覆,他也知道自己其实是对自己放手了,日子不应该是捱过去的,前食死徒尚且能够振作奋起,继续生活,他作为救世主,又为什么不能好好对待自己呢。

  这也许就是格里莫广场想要告诉他的:不管遇到怎样的困境,你总有一条路可走,有时候没有结果也是一种结果。

  格兰芬多眼眶有些隐隐地红,坐起身来按了按太阳穴。大厅里的莺歌燕语透过这栋古老的房子里的每一块木板、每一颗钉子传到哈利的耳朵里,岁月在它们身上刻下了痕迹,也带来了阅历,这也许是古老魔法宅邸的智慧,以它的方式保护、唤醒自己的主人。

  “摩奇。”

  他试着叫了一声,本来没指望的呼唤,小精灵却很快出现,对着他深深鞠躬:“波特先生。”

  “哦…你在。”他愣了一下,又赶忙解释:“我以为你今天没有时间,毕竟马尔福庄园的宴请是很忙的。”

  “是的。”她点头,用尖细的声音说道:“但是主人告诉过摩奇,只要波特先生呼唤,就一定先满足您的需要!”

  哈利又呆了一下,好半天才清了清嗓子:“呃,是这样,摩奇,你能去格里莫广场帮我取一样东西吗?如果不知道在哪,克利切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