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袁朗答应了陪佟彤晒月光浴，佟彤就陷入了期待之中。从医务室回到寝室的时候，他仍旧在低烧，但是却不想回到床上休息，反而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傻笑。
佟彤想象的晒月亮，是与袁朗花前月下，相依相偎，说说笑笑，好不甜蜜。只要随便那么一想，他就开始心跳加速，热意上头。不断地在心里期盼着，天快点黑，再快一点。
陈伯生回到宿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趴在窗边仰头望天，念念有词的佟彤。
“佟彤，你怎么在窗边吹风？快回去躺着，仔细着了凉！”
佟彤回头看向陈伯生，经历了一天的训练，陈伯生一身的汗水和灰尘，形容狼狈，略显疲态，却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关心。佟彤感受到来自战友的关怀，心中暖洋洋的，他露出了一个笑“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多了，瞧你脏的，快去好好洗洗！”
陈伯生仔细地打量起佟彤“你好像……心情特别好，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么？”
佟彤羞答答地垂下了头“嘿嘿，被你看出来啦。就是、就是……今天袁朗来看我了，还答应晚上陪我一起出去。道长，你说，他是不是对我也有点那个意思了？”
陈伯生看着佟彤如此，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羡慕袁朗。佟彤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袁朗，只要一个简单的探望，一个不能更普通的应许，一句稀松平常的关怀，就能让佟彤无比欢欣。能被一个人这样的喜欢，一定很幸福。任是铁石心肠，也要被佟彤这样的炽热爱意捂热了，更何况，袁朗本就不是铁石心肠。
从昨天晚上他抱着佟彤回来，照顾佟彤的样子，陈伯生就能看出，袁朗也不是全无心动，只是心中仍有挂碍。陈伯生想让佟彤开心一点，也想要两个人的路走的更顺利一些，他对佟彤露出了一个笑容“佟彤，自信一点，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袁中校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其实，他很关心你的。”
佟彤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一脸迷醉的痴态“嘿嘿，我也觉得是这样呢！”听了陈伯生的话，他心中越发雀跃，对晚间二人的“约会”也更加期待了起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佟彤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甚至专门换了一身板正的军常服，兴高采烈地走到了袁朗的宿舍门前，敲了敲门。却没想到，开门的袁朗，身着迷彩短袖和训练服的长裤，湿漉漉的头发上盖了条毛巾，因刚洗完澡，他的脸上仍旧带着热气蒸出的红意。看见佟彤一身板正，袁朗瞪大了眼睛“这大半夜的，你穿成这样，是要出门？”
佟彤看着袁朗，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是啊，你不是答应了，要陪我晒月亮的么！”
“晒月亮，你穿得这么板正做什么。”
“这样，好看啊……”佟彤生气地扁起嘴巴“你就准备这个样子跟我出去晒月亮么？”
袁朗让开了门走回宿舍，开始擦头发“出去干什么，你等着，我都准备好了！”说着，他走到了洗漱间，拿出了一个大水盆“刚去找二中队长借的，他儿子洗澡的大澡盆！咱们中队没人养鱼，我是找不到鱼缸了，你就将就用这个吧？”
“啊？”
“还愣着干什么吧，快变啊，月亮出来了，抓紧时间，快！”
于是，一刻钟后。
袁朗看着盆里的小丑鱼“你还别说，小丑鱼这名字取得，还真贴切，这配色，确实跟小丑一样夸张！”
儿童洗澡盆里，佟彤绕盆狂游，癫狂甩尾，溅了袁朗一脸的水，誓要给袁朗点厉害瞧瞧。
袁朗闪身躲避，伸手将脸上的水抹去“不是，脾气这么爆呢！这怎么一言不合就报复啊。”
他的抱怨，换来的是佟彤更加疯狂的甩尾。
“行了行了我认输！快收了你的神通吧！再折腾，盆里这点水就要全都被你甩出来了！”
盆里的小丑鱼不为所动，继续作妖。反正他是鱼，袁朗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好了好了！小丑鱼全天下最可爱！佟彤殿下是大海里中最漂亮的小鱼！”袁朗从卫生间拿出墩布，一边擦地一边安抚暴怒的佟彤。佟彤听了好话，这才停止了扑腾，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悠然地在小黄鸭澡盆里环游。
袁朗被他这副悠然自在的样子吸引，恶劣因子再次活跃了起来，将墩布扔在一边，蹲在小黄鸭澡盆前桀桀怪笑 “我还从来没见过颜色这么鲜艳的鱼，让我看看你掉不掉色！” 他恶劣地伸手戳了戳小丑鱼的鱼身，小丑鱼身体柔软，瞬间弯过身体躲避袁朗的骚扰。袁朗却是不甘示弱，两只手一起伸进了水盆，硬是从头到脚将小鱼摸了个遍，惹得佟彤疯狂扑腾，直接跃出水面，用尾巴抽上了袁朗的脸。
袁朗也不生气，反而哈哈笑出了声“滑不溜手的，还真不掉色啊！诶，我发现，你变成鱼之后，连胆子都变大了，就不怕我将你带到食堂去炖汤？”他像是自言自语上了瘾“算了算了，按照自然界的经验，长得鲜艳的都有毒。就你这个色彩浓烈程度，那不得跟鹤顶红似的。”
盆里的小鱼用一侧的豆豆眼看向袁朗，然后瞳孔上翻，给袁朗展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死鱼眼。
袁朗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在一边嗤嗤傻笑，可笑着笑着，他便觉出不对来了。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幼稚？
他竟然在享受将佟彤惹恼，再细心安抚的乐趣。隐隐地，他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可是他不想承认。他将桌子推到了窗边，又将小黄鸭澡盆抬到了桌子上，确保月光能够充满这个澡盆，而后逃也似的躺回了床上。
宿舍里很安静，袁朗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耳边是佟彤时不时摆尾游动带出的细微水声，袁朗心乱如麻，却不焦躁，只觉得自己好像陷入到了某种奇怪的情绪状态，像是激动、期待，又像是别扭、抵触。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里，袁朗看到了自己高中时期的班长，她很文静，成绩很好，总是扎着两个麻花辫，一笑就会露出两个小酒窝。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袁朗在她的面前变得很幼稚，甚至有些讨厌。他会时不时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故意说一些惹她跳脚的话语，甚至还会手欠地揪她的辫子，藏起她的橡皮，欣赏够了她变脸跳脚的模样，再跳出来安抚道歉，在这个过程中，暗自回味着两个人的交集，少年人故意创造出的交集。
那是袁朗的初恋。没有开始，只藏在心底，独属于少年的悸动滋味。而现在，他无意识地将同样的手段用在了佟彤的身上……
袁朗瞬间从梦境中清醒。
他睡不着了，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的乱跳，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他下了床，小心地走到了窗边，想要看看佟彤，可盆里的景象却让他呼吸一滞，各种悸动都消失无踪，只余下了恐慌。
盆里的小鱼腹部朝上，飘在了水面，竟是一副死掉了的模样。
“佟彤？”
袁朗颤着手戳了戳佟彤，佟彤却只是顺着他手指的推力向一边漂浮，袁朗只觉得无法呼吸，他双手捧起了小丑鱼，不知道该怎么办“小鱼！小鱼！你别吓我！快醒醒！”
佟彤觉得耳边有个焦急的声音在呼唤他，他张开眼，面前便是袁朗的脸。再往两边一看，他竟是以鱼的形态，被他捧在了手心里。
袁朗像是被他吓坏了，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颤抖的意味，佟彤连忙甩了甩尾巴，示意自己没事。而后一阵光晃过，佟彤从一条小丑鱼，变成回了人的模样。
袁朗愣愣地看着被自己公主抱的佟彤，眨眨眼，又眨眨眼，而后像是被烫到一般将人放下，转过身从床上扯下被子，将人紧紧裹住。
佟彤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像是没骨头一样坐在桌边，斜斜靠着“这才五点多，起床号还要一会儿呢，你这么早叫我起来做什么啊……”
袁朗清了清嗓子“你刚才，没事？”
佟彤疑惑“我能有什么事啊？”
“你刚才肚皮向上，还飘在水上，跟……跟……”袁朗觉得那话说出来不吉利，没再继续。
“跟死了一样？”
袁朗点了点头。
佟彤伸手揉了揉眼睛“我这不是当人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习惯了仰躺么。”他打量着袁朗的神色，拉着袁朗的被子裹紧自己的身体，凑到了袁朗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你担心我啊？”
“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回宿舍收拾收拾，一会儿该出早操了！”
佟彤见他尴尬，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笑着，背过身，穿好了衣服。临走前，他钻进了洗手间，从背后抱住了袁朗，只是一下，没等袁朗反应过来，便松了手，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袁朗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面前镜子，这才发现，镜中人的唇边，竟是挂上了笑。
那是佟彤带给他的笑容。
--第二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