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蒸腾在洛可可式雕有繁丽花叶的窗棂上,一圈圈发亮的光晕被细风吹拂得像波浪一样。阳光透过在重纱上留下了斑驳的光,这是丝幔无法庇护的地方,骄阳在罗缎般的水面上烙下了黄浦江的烫伤。解雨臣慢慢转醒,他起先仍然闭着眼,在春日山水一样温润的气息了静卧了一会,接着翻了个身,懒洋洋地眯着一只眼,睡眼蒙胧地盯着鼓动的纺织窗帘,像贵妇的湖蓝色海浪般的裙裾。这种带着浓浓皇室味道的气派的混麻手法,以他丰富的见闻来看,明显是芙蕾特的精品,外滩华尔道夫果然有品味……

  唰的一声,刚才皮肤接触到的温暖柔软的触感消失,顿时全身寒毛乍起。

  “喂,起床。”站在床边的人像是在含着什么东西似的说话——不用猜解雨臣也知道是烟斗,然后把一堆布料扔到他身上,“哥哥我多么体贴,担心你睡不够,特意守旁边等你醒,没趁你不备压你我都觉得自己伟大了。”

  解雨臣慢半拍似的坐起身,两根手指挑起一件衬衫,不用凑近就能闻到上面的汗臭和酒味。他深沉而匀长地呼吸着这种人间哪得几回闻的仙气,感觉每一个毛孔都舒畅地张开了……接着满脸憎恶地把衣服扔到一边,“这个赏给你当早饭,给我换一身来。”

  对面的男人笑着说:“嫌弃了?昨晚是谁吵嚷着要去Shanghai Studio的?啧啧,酒过三旬那些老外都恨不得冲你抛内裤啊。”

  “有了你我还看得上那些骚鼍货?”解雨臣刚想腻歪一下他,结果他恰好转头吐了口烟雾,叼着烟斗去给他找衣服,这让解雨臣有种媚眼抛给了瞎子的感觉。

  他于是郁闷地四仰八叉倒回床上,丝毫不顾忌自己未着寸缕。吴邪把衣服扔到他脸上,“禽兽,赶紧变身为衣冠禽兽吧。我去叫早餐,你速度点。”

  解雨臣扯下衣服,看着吴邪脚底抹油似的出去了。连个早安吻都没有,这就走了?!

  没情调的男人。解雨臣小小地唾弃了一下,跳起来准备洗漱,忽然看到小吧台上一只窄口酒杯,里面留有一点浓紫的液体,氤氲着熟悉的黑醋栗、樱桃和烟草的香味…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扑过去用颤抖的手捧起墨绿色的酒瓶……上层瓶口打着拉帜锡标,瓶底被吹的凸起的玻璃扭曲成Vega Sicilia Unico的字样……

  “吴邪!你这个混蛋!”

  等吴邪神清气爽地率领着早餐车和服务生走进房间时,他看到两条没穿裤子的腿,立刻让餐车先停一下,冲进去拿条被子把解雨臣裹的固若金汤才让他们进来。

  服务生一走,解雨臣就猛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吴邪的衣领揪到眼前,阴沉地看着他,“吴仙女士,你知道一瓶维咖西西里亚要多少钱么?”

  吴邪哼笑:“酒不是用来喝的么,解羽贞太太?”

  “那是西班牙酒王!”解雨臣怒道,“我就不该把它带过来,便宜了你这畜生!”

  “老子还不如一瓶酒重要?”吴邪火了,反手捏住他下巴,狠狠堵上他的嘴。解雨臣当然不甘示弱,捧住他的脑袋用力回吻。

  清早男人本来就容易冲动,一个热吻完了,两个人都有点擦枪走火。

  解雨臣扯着他被暴力蹂躏得凌乱的衣领,低喘:“……别停。”

  吴邪也喘了好一会,还是很有自制力地爬下床:“不行……饭会凉。”

  解雨臣慢吞吞地穿衣服,斜睨着他,“见鬼,我还不如饭?”

  吴邪揭开了餐车上的保温盖,没有作答,不过很明显他默认了这种说法。

  关于他们为何会出现在上海,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解雨臣和吴邪都收到了Top Marques的邀请,而解雨臣要来,于是吴邪也来了。吴邪不喜奢侈,原本他的消费记录并不足以让Top Marques为他撰写留名册和邀请函,但是自从在欧美市场卖了价值数百亿的毒品后,仅在购房一项就消费了五千万,几乎是Top Marques成交量的五分之一,再加上解雨臣这个人极其败家,很多消费他都是直接让律师留吴邪的名,导致吴邪近年的消费记录就像解雨臣收到的超速罚单一样惊人。吴邪觉得他极有可能会被别人私下冠以“暴发户”“搞非法生意的吧”“吴亿万”之类的称呼。

  解雨臣从昨晚到今早第一次穿戴整齐了,看着吴邪扬了扬眉毛,示意他自己已经坐在椅子上恭候多时了。吴邪把盘子端上桌子,看着他那副饥渴的模样,无奈道:“饿不死你。”

  参加Top Marques只是解雨臣的灵光乍现——或者说脑门被夹——而产生的想法,事实上他们要从上海转机去意大利,顺路就来Top Marques玩玩。至于为什么要去意大利,还不是因为据说……雷斯佩要迈进坟墓,啊不对,应该是结婚的殿堂。

  吴邪收到Top Marques邀请函时仿佛被雷劈中脑门,收到雷斯佩的婚礼邀请函仿佛又被劈中第二次,连忙打电话过去问他要糟蹋哪家姑娘。他记得这个军火商上一次婚姻是在二十年前,那时他事业才开始起步,是以怀孕的妻子在雪天车祸毙命告终的,而他们结婚还不到三年。

  “开始我只是觉得与她这样的女强人结婚对我事业有帮助,但是相处了半年之后,我发现和她的感觉不错,可以说,相当好……”雷斯佩说,语气还是他特有的孩子气又不乏慧黠的热情,“总是和小姑娘在一起不但没让我感觉年轻,反而凸显我的衰老……里娅的家人也在催促她结婚,她只比我小五岁,成熟,体贴,最重要的是她身材还挺棒的……不要笑,你脑溢血吗?我没法保证跨国拨打急救号码是否来得及救你一命,不过平心而论我恨不能你赶紧死……吴邪,你抽筋?”最后雷斯佩在吴邪受了电击一样停不下来的笑声中摔了电话。

  “老淫棍,”吴邪擦擦眼泪,“果然最重要的是身材啊,还跟我扯那么多废话。”除非日落东山水倒流,不然吴邪绝对不信他会娶个默克尔回家。

  [如果我为你而死,那么你要为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