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3
李奕琛拒绝了佣人扶他。
老夫人一夜未眠, 凌晨三点下来看他，问他：“知道错了吗？”
李奕琛跪着回答：“知道错了。”
“错在哪？”
“错在不能谨遵父亲的教诲，错在让奶奶为我劳神伤身。”
“还有呢。”
“还有，”李奕琛抬头, “还有就是, 没有在一开始就对喜欢的人坦诚相待，否则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这样说不定我也有机会带她回来看望奶奶, 大家也不会对她有那么多偏见。”
老夫人几乎站立不稳, 全靠秦姨扶着。
她深深望着执迷不悟的小孙子，好一会闭了闭眼, 颤声问他：“你是认准了？”
“认准了。”
“那如果奶奶告诉你, 你要是不和她断了牵连，奶奶就不认你这个孙子呢？”
李奕琛苦笑：“奶奶, 您没必要这样，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奶奶。”
“但你的奶奶, 还比不上一个外人重要。”老夫人失望地撑着秦姨的手离开。
李奕琛在她转身的时候磕了一个头：“对不起奶奶，是孙子不孝。”
老夫人出门时拿手帕擦了下眼睛，自己扶着栏杆往楼上走，却一只手背在身后，抬了抬。
秦姨愣了一下，硬是靠这么多年伺候老夫人的经验顿悟，心里想着就知道老夫人还是疼这个小孙子，就是拉不下脸直接开口。
她慌忙回了老爷子生前的房间, 和颜悦色地去扶李奕琛：“少爷快起来吧，老夫人松口了。”
李奕琛还有些不敢相信。
秦姨劝道：“真的。老夫人这么大把年纪了，你作为晚辈，就别折腾她了，老人家折腾不起的。她能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等明天早上，去奶奶面前说几句好听的，老人家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
李奕琛终于松了口气，自己起身：“我知道，谢谢秦姨。”
第二天一早，李奕琛刚从楼上下来就见家里医生坐在客厅里。
秦姨笑着过来招呼李奕琛坐到沙发上：“奶奶还没起，就是早上做梦惦记着要找医生看看孙子的脚，千万不能跪出毛病了。”
蒋玉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些笑容，李恪忠则冷哼了一声，就是江清还板着脸。
家庭医生在李奕琛膝盖处按了按，问他哪里疼，给他留了药：“记得外敷，早晚一次。”
李奕琛自己其实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看医生也只是为了让家人安心。
早餐是李奕琛送上楼给奶奶的，老夫人折腾一宿，身体受不了，李奕辰守着她喝完粥还吃了两个水晶包才打算离开。
老夫人在他端起餐盘的时候，见他仍然没有任何表示，冷哼了一声。
李奕琛失笑，又将东西放下来，握住老夫人温热的手：“奶奶，谢谢你。”
老夫人嗤笑一声：“你也就仗着我不敢对你下狠手。”
李奕琛笑道：“我是您孙子，您要怎么对我下狠手？”
老夫人没忍住抬手敲他脑袋。
祖孙俩在这之前还有些隔阂，这一刻李奕琛竟觉得俩人似乎又亲近了一些。
老夫人也叹息一声：“我什么时候能狠得过你，你们这些小辈都是来讨债的。行了，你有事忙你的去吧。”
如果这次原笙包养的事情属实，老夫人必定不会松口，但是她深夜未眠，也没做别的，至少好好了解了一番林樾和小孙子都看上的女人。
林樾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小孙子又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教出来的，她深知林樾的秉性，也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教出来的孩子必不会差。既然事情都这样了，她也只能选择相信这两个人的眼光。
至于什么兄弟俩抢同一个女人传出去不好听的事，他们活着的人都不在乎，她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也懒得在乎自己死后的颜面了。
再者，现在李奕琛表现得情深义重，可谁又知道以后呢，小孙子也不过刚刚成年。
如果女方人品还行，只是谈个恋爱，老夫人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反应过度。李奕琛要是像李顾那样，身边都不知道该多少个女人了，她一个个操心，哪里操心得过来。
李奕琛在家又待了三天，终于回到了基地。
但李奕琛没想到的是，他在家的这三天，原笙接二连三接待了他的家人。
首先找上门来的是江清。
她坐下来，先自我介绍：“我是李奕琛的亲生母亲，李恪忠蒋玉你认识对吧，那是我弟弟弟妹，琛琛还小的时候过继给了他们一家。”
“哦，”顿了顿，原笙心道难怪，又道，“要给支票吗，现在给吧，我没多少时间耽误。”
江清差点被她气出一口老血，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我不知道琛琛为什么会看上你，还有林樾，这两个孩子……”
“大概是瞎了眼吧，”原笙打断她，“我一无是处，但他们瞎了眼我也没办法。”
江清开始深呼吸，好不容易保持住自己的豪门风度：“要是让李奕琛知道，你对待他的母亲就是这个态度，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原笙轻笑：“想不到你这么大把年纪还是个喜欢告小状的人。”
“你！”
原笙没给她发脾气的机会：“别说我不打算再和他谈恋爱，就算我没和他分手，我也没必要讨好你，毕竟和我朝夕相处的人又不是你。”
江清冷道：“以后结婚呢，难道你对长辈都是这个态度？”
“结婚？”原笙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我要是想结婚，那就肯定不会找他谈恋爱，他还是个毛头小子，你对你儿子的年龄一点认知都没有吗？还有，我对长辈也不全是这个态度，我只尊重值得我尊重的人，比如蒋姨李叔。”
江清和她聊不下去，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
原笙却不管她气成什么样了，没什么耐心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能不能爽快点说了。”
江清其实也没什么事，她本来不赞同李奕琛和原笙，但是老夫人都松口，再加上儿子那么犟，她现在作为伯母也没什么办法，本来想着过来给儿子把关，但万没想到被气得七窍生烟。
她不想再待下去，起身道：“你最好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原笙一笑：“我记性一向不错。”
送走江清没到一天，原笙又接待了她愿意去尊重的蒋姨和李叔。
蒋姨李叔非常客气，来的时候还给原笙带了礼物，一盒高档燕窝，一套美白套装。
原笙接到礼物羞愧不已：“蒋姨李叔你们太客气了，我都没想到给你们准备什么，你们还给我一个小辈准备了礼物。”
蒋玉亲昵地握着原笙的手：“这是阿姨的歉礼，上次阿姨不会说话，让你不开心了，希望你别介意。”
原笙忙道：“蒋姨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什么不开心，别说蒋姨没说错话，就算蒋姨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我作为一个晚辈，也不可能和蒋姨生气啊。”
蒋玉笑着拍拍原笙的手：“好孩子。”她和蔼可亲，眼神已经像在打量自己家媳妇一般，越看越满意。
“都说女大十八变，笙笙是越变越好看了。”
原笙脸红了一下。
“我上次拜托你妈妈和你说一声，让你帮忙照顾照顾琛琛，但是没想到琛琛那孩子就没和你说实话，哎，”蒋玉叹气，“不过他爸爸已经惩罚过他了，他前天晚上在老爷子遗像前跪了一晚上，还是老太太心软把人叫起来的。”
说到这里，原笙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羞惭得满脸通红：“蒋姨，其实严格来说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一直以来都把李奕琛当弟弟看待，但是这次，我，这次发生这种事，我竟然和他……”
蒋玉摆了摆手，笑着打断她：“你不必觉得内疚，你事先不是不知情吗。但说回来，你就算知情，和琛琛在一起，阿姨也不会怪你，你们又不是亲姐弟。再说琛琛很喜欢你，他为了你减肥、为了你进KPL、为了你和全家人作对，宁愿跪一晚上也不认错，就凭这份喜欢，就算你把他当弟弟，这份感情也迟早有一天会受他的影响而变质的。”
原笙低头不语，她不得不承认，蒋玉说的是有道理的，李奕琛进入KPL就为了接近她，总不至于是来继续当她弟弟的。
“今天阿姨来呢，”蒋玉笑着继续道，“也不为别的，就是不想看到儿子那么努力，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今天你要是再因为阿姨哪里说的不对不开心了，阿姨也没办法，只能额外再赔礼道歉。”她说到这里，深深看着原笙，“阿姨问你一句，琛琛爱你，那你呢？”
原笙张了张嘴。
蒋玉轻轻掩了一下她的嘴：“想好了再回答我。”
她温柔得仿佛笼罩着光晕，眼里都是慈母的柔情，原笙莫名红了眼眶。
“我……”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还一心想着转折，“但是……”
蒋玉失笑：“你别这样笙笙，你就是心里负担太重了，放轻松好吗，你想不想和阿姨成为一家人，想不想喊阿姨一声妈妈？你五年没回家，那个家让你那么失望，难道你就不想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吗？”
原笙被她戳中心事，又哭又笑：“阿姨，你是不是想的，有点远。”
“不远，”蒋玉替她温柔地擦眼泪，“就算你不能和琛琛走到最后，我也愿意听你叫我一声妈妈，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和琛琛关系那么好，可不愿意看着你活得这么辛苦。”
原笙情绪彻底失控，她将头扭到一边，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堪：“对不起，我……”
蒋玉却伸出双手毫不嫌弃地将她搂进怀里，像对待自己还没长大的女儿一样轻轻拍她的背。
“其实琛琛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蒋玉慢慢道，“他是我丈夫二哥的儿子，但是老夫人可怜我，让他们把小儿子过继给了我，我一直视他为己出。我有儿子了，但是其实我也想要一个女儿，我曾经怀过一次，不小心，孩子没了。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这次，就当满足阿姨的一个心愿，好不好？”
原笙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拒绝。
蒋玉想到什么，又笑道：“或者，你愿意叫我婆婆也可以。”
原笙这才哑声道：“我其实从来没想过和李奕琛的以后，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只想着过好现在就好了。”
蒋玉道：“这没什么不对啊，有些人连当下都过不好，更别谈以后了。”
但原笙却在这一刻下定决心了，低头道：“阿姨，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可能要辜负你的好意了。”原笙坐直身子，擦干眼泪，不敢抬头去看蒋玉的眼睛。
蒋玉叹口气：“我说了这么多，最后一无所获，干女儿没有，媳妇也是更别想了。”
原笙再次道歉：“对不起。”
蒋玉心疼儿子又心疼原笙，眼睛里也有了些泪光：“感情的事勉强不得，既然如此，阿姨尊重你的态度。”
“谢谢。”原笙极轻声地道谢。
蒋玉擦了下眼睛，有些无措地坐了会，扭头看向旁边当雕塑的丈夫：“那现在？”
李恪忠沉吟片刻，还是又问了原笙一句：“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李奕琛，一点可能也没了？”
原笙张嘴想说是，心口却又堵得慌，她拒绝蒋玉是因为既然不愿意再和李奕琛谈恋爱，那又何必再和他有更多牵扯，但这不代表她对李奕琛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面对长辈真诚又满含期许与鼓励的询问，原笙说不出违心的话来。
蒋玉看她这反应，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握住原笙的手：“所以，话还是不能说太满了对不对？我自己的儿子我最了解，笙笙只要你还对他有感情，他就肯定不会放手的，那孩子一贯执拗得很，认定什么就一条道走到黑，我和他爸爸的话都不会听。”
原笙苦笑。
这场会面足有大半天，原笙拎着东西回去的时候还浑浑噩噩，但李家人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很快又一个陌生号码打到她手机上。
来人自称是李奕琛的亲哥哥李慕辰。
原笙已经很累了，在电话里道：“你有什么话开门见山的说了吧，我不想再出门了，你知不知道你们家接二连三地来人找我，让我现在很累！”
李慕辰静了一瞬：“好，那我们就在电话里说吧。”
“琛琛前天晚上在爷爷……”
“在爷爷遗像前跪了一晚上是不是？”原笙没好气。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李慕辰一噎，“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说！”原笙气势汹汹。
李慕辰轻笑了一声，态度还挺温和：“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废话。”
“你再说废话我就不愿意听了。”
李慕辰在电话里沉默一瞬：“其实我和琛琛以前关系一直不算好，但今年我们的关系要比以前亲近一些。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原笙又补了一句，“也不是很想知道。”
李慕辰没有理会她的口是心非：“因为我遇到了一次意外，差点命丧他乡，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对琛琛太差劲了。我什么都有，没有也可以努力获取，但我拥有了一切，却忘了我唯一的弟弟。我躺在重症病房里，闭着眼睛昏睡的时候其实脑海里一刻不停地在做梦，梦到这么多年我和他打了多少架，吵了多少嘴，但意识到自己快要死的那刻，我最放不下的却是他。可能到我死，他都没体会到亲哥哥的好。”
原笙听得心很累：“你们兄弟之间的情深义重，关我什么事？”
“我想说的是，”李慕辰道，“别像我一样，最后一刻才知道后悔，我很幸运，还有机会修补和弟弟的关系。但人生这么多意外，错过不是每次都有机会再挽回的。”
原笙坐直了身体，问他：“你是在咒你弟弟，还是在咒我？”
李慕辰哑然失笑：“我当然是希望你们好好的。我这段时间关注过你，大概了解了一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你还不错，才和你说这么多，期待你和我们成为家人。”
“你们一家人都想得这么远的吗？”
“相信我，”李慕辰声音压低，竟有了一丝神秘感，“相信我的直觉，你会和他走到最后的。”
原笙没好气：“借你吉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520快乐，出去约会了吗？
本死宅还是在家里躺尸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