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挺正好的。
唐加乐饿了,楚庭说他在厨房里正好备了点吃的。
因为上一回在芳华里吃饭的愉快经历,唐加乐跟楚庭走进厨房时,心里是有期待的。
紧接着,他就明白了大家常说的,期望越大,失望就也大。
楚庭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新鲜的生馄饨时,唐加乐眼前一黑,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好像惨厉地叫了一声。
亲近的人都知道,虽然身世曲折可怜,可唐加乐却长了张皇帝的嘴,遇上不合胃口的东西,宁愿饿死也不乐意多吃一口。
很不巧,馄饨就是他宁愿饿死也不乐意多吃一口的东西。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不喜欢那张厚实而软绵的馄饨皮。
一样是一张皮裹着一团馅儿,饺子皮劲道,肉包子馅儿多,哪样不比馄饨好吃?
厨房里的燃气灶上一左一右架着两口锅。
一锅是清水,一锅是鸡汤。
走进厨房,楚庭就把那盒馄饨放在台子上,转身去开火。
主人家是一番好意,是不请自来的客人不识好歹。
可是一天里唯一的一顿饭,就吃一碗他最讨厌的清汤馄饨,未免太过凄惨可怜。
这是唐嘉阳的救命恩人,可能还是妙手回春治好唐嘉阳的关键人物。
唐加乐斟酌着措辞,有礼貌的试图阻止楚庭下馄饨:“还要开火做饭太麻烦,我出去随便吃点就行,你别忙了,早点休息。”
大概是生活在这种老旧居民区的缘故,唐加乐觉得楚庭看上去没比自己大几岁,身上却有种跟他的年纪不相符的老派的慢条斯理,深夜里做饭也是不紧不慢的。
烟火缭绕的厨房里,他竟然在他身上看出一点风雅的意思,像是就要铺开宣纸写字作画了。
楚庭刚刚打开右边那口炉子的火,听见唐加乐的话,手上动作却没停,伸手去扭左边那口炉子的旋钮。
燃气炉太老了,打火有点慢,咔嚓咔嚓响了半天,也不见炉子被点燃。
唐加乐抱胸站在一旁看着,趁机说:“你看,炉子也不好点,真的别麻烦了。”
楚庭依旧淡定:“不麻烦,马上好。”
说完,他不悦地重重咳嗽一声,将旋钮归位,曲起手指轻轻在灶台上叩两下,重新扭动旋钮,只听见咔嚓一声,火苗应声跳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唐加乐觉得楚庭刚刚那声咳嗽和那两下,好像是在威胁那口炉灶。
更离谱的是,他好像还威胁成功了?
唐加乐看着楚庭转过身来,笑意融融跟他解释:“抱歉,燃气灶太老了,常出毛病。不过火挺旺的,很快就能吃上,你再等等。”
边说着,楚庭走到料理台边,拿起保鲜盒,打开,露出里面满满的一盒白白胖胖的馄饨。
“我很久没包馄饨了,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你将就吃。”他就着盒子颠了颠那群白胖可爱的馄饨,“都这个点了,外面哪有什么正经东西吃,你一天没吃东西,总不能空着肚子去吃烤串儿吃小龙虾。”
唐加乐翻了今天晚上的第二个白眼。
谁规定了空着肚子就不能吃烤串儿小龙虾了?
楚庭弯腰从碗柜里取了一只碗出来,轻描淡写地把唐加乐的路彻底堵死:“不过你也出不去,我们这儿有规矩,亥时闭门,不得出入。”
“亥时?”
“大约晚上九点后。”
“不得出入,那外卖也送不进来?”
楚庭点头,又从碗柜里拿出了一只碗:“我这两天不大舒服,就委屈你陪我吃点清淡的。”
楚庭是因为什么,这两天才会不大舒服的?
话不必挑得太明,唐加乐毕竟不傻。
得,什么话都让这位说尽了。
他还能说不吗?
唐加乐连敷衍的笑容都懒得挤出来,没表情地虚伪客套着:“不委屈,我就是觉得太麻烦你。”
楚庭好像没看出唐加乐的敷衍,对他笑笑,拿着装馄饨的保鲜盒,慢腾腾地走回灶台边。
等待锅里的水烧开的间隙,楚庭开始往碗里加作料。
一点盐。
一点生抽。
一点紫菜。
一点虾皮。
楚庭的动作熟练而利落,根本不需要唐加乐画蛇添足地帮忙。
当然,唐加乐也没打算帮忙。
从踏进厨房起,他就两手抱胸站在楚庭身后冷眼旁观。
现在,他打算继续旁观下去。
第一次见楚庭,唐加乐觉得他好看得不像个活人。
第二次见楚庭,唐加乐觉得他厉害得不像个活人。
今天,是唐加乐第三次见到楚庭,热气升腾,水雾氤氲中,楚庭的眉眼异常鲜活生动。
大概是这样一身烟火气的楚庭,太像一个生活在凡尘里的普通人,太像一个平平无奇的他会认识的普通人,唐加乐无由地生出一种,已经认识楚庭好久好久的错觉。
“别发呆,尝尝看。”
楚庭在唐加乐面前放下一只碗,叩了叩桌面。
楚庭没有骗人,两碗鸡汤馄饨很快就做好了。
他们没去餐厅,拉了两张凳子,围着厨房中央的岛台吃馄饨。
一只只圆鼓鼓的馄饨浮在清澈的鸡汤里。
捞起一只馄饨,唐加乐就发现楚庭的馄饨和外面店里卖的馄饨的区别。
楚庭的馄饨是真正的皮薄馅儿大,煮过后的馄饨皮几乎是透明的,薄薄一层裹着馅料,隐约能看见内里馅料的纹理。
“你听说过吗?”楚庭在唐加乐身边的椅子坐下。
“什么?”
“东西得吃到肚子里才管饱,光盯着看是没用的。”他用下巴指指唐加乐面前的碗,“尝尝味道,实在不喜欢,我再给你做别的。”
唐加乐把勺子里的馄饨送到嘴里。
馄饨皮轻盈得几乎觉察不到,只在与馅料分离滑溜溜地掠过舌尖时,卷起一点鸡汤的鲜甜,与唐加乐之前吃到的那种寡淡无味而绵软易碎的馄饨皮全然不同。
唐加乐挑了下眉。
一声不吭,又舀起第二只馄饨。
楚庭满意地看着唐加乐一勺一勺地捞着碗里的馄饨,低头开始吃自己的第一只馄饨。
他这两天喝了太多药,胃里早就被占满了,其实不大能吃得下东西。
可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他的小朋友坐在一起吃馄饨了。
要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用一碗小馄饨,把这个小家伙骗回家的。
吃过饭,楚庭带着唐加乐去看了一眼被安置在院子更深处的一栋独立小楼里的唐嘉阳。
小楼二层的空间被一分为二,一半是开阔的天台,一半是只开了一个三尺见方的通风窗的暗室。唐嘉阳被安顿在暗室里的大床上,神态安宁地沉睡着。
“师父就住在楼下,你哥哥不会有事的。”楚庭想了想,又拉唐加乐走到那扇通风窗前,指着隔着院子遥遥相望的一扇窗子,“那是你房间的窗户,随时都能看到这边的情况。”
不声不响地,他们兄弟二人在芳华里的生活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唐加乐说:“谢谢,费心了。”
“我们打算明天试着召回他离散在外的游魂。”楚庭犹豫了一下,“你今天安心睡,顺利的话,明天召魂后,他就能恢复一些浅层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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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得了楚庭这句话,唐加乐这一夜酣然无梦睡得极好。
第二天是个阴天,西风烈烈,好像一夜之间暑气散了,秋意浓了。
唐加乐下楼时,院子里只有他第一次来时见过的那个长着双墨绿色眼睛的漂亮小男孩,正蹲在花坛边给一棵月季花松土。
他似乎是被专门留在院子里等唐加乐的,看唐加乐下楼,把手里的小铲子一放,蹦蹦跳跳地迎过去:“唐先生醒啦,庭哥和老,和师父,庭哥和师父已经去后院准备了,让我在这里等您。”
“那我们快走。”
小男孩拍拍手里的泥:“我先带您去吃早餐。”
“我不饿,不用吃早餐。”
小男孩摇头:“不行,庭哥特意交代的。”
拗不过孩子,唐加乐只好跟着他走进餐厅,寥寥草草地应付了早餐。在去后院小楼的路上,唐加乐知道小男孩的名字叫小淼,从小在楚庭身边长大。
唐加乐问他:“你好像很尊敬楚庭。”
“当然!”小淼毫不犹豫地点头,“要不是遇见庭哥,我早八百年就死透了。不仅是我,我们大家现在能好好过日子,都是多亏了庭哥。”
“你们大家?”
唐加乐多追问了一句,小淼就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多了,忙捂住嘴,摇头:“没有没有,我是说我,我能长这么大,多亏了庭哥。啊,我们到了,走,上楼去,庭哥他们在二楼天台。”
后院东侧的这座独栋小楼昨晚楚庭就带着唐加乐来过。
与暗夜里的黑灯瞎火不同,今日小楼二层天台的边沿竖起八支彩旗,在风中招摇。
葛丰的打扮与往日很不相同,穿了件墨色长袍,站在烈烈风中,飘然若仙。天台上,除了葛丰之外,还站了五个人,有四个人穿了与他相似的长袍,只是颜色浅淡些,是深灰色。
只有楚庭不同,依然是寻常的长袖长裤,立在阳台上,是窄窄长长的一道人影。
唐加乐和小淼上来的时候,他们围着天台中央的一张躺椅,正专注地讨论着什么。
那张躺椅上,正安安静静地睡着唐嘉阳。
“唐先生来了。”小淼脆生生地喊。
楚庭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朝唐加乐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关于今日的仪式,葛丰和楚庭显然已经商定了流程。
召回游魂需要用魂魄主人牵念深重的人或事物为引饵,以他们之前向唐加乐了解的情况看,与唐嘉阳相依为命的唐加乐是这次召魂引的不二人选。
葛丰向唐加乐解释了需要他作为召魂引,为唐嘉阳召魂的原因后,指着躺椅前两米开外的地方的一张椅子,对唐加乐说:“请唐先生坐到那里,一秀、二举,把缚魂索给他系上。”
那张椅子前有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一只香炉,香炉边沿贴了一圈黄色符纸,香炉两侧是各式各样的法器。椅子也与寻常的椅子不尽相同,椅背上也贴了张黄色的符纸,左右扶手各缠了一条红色的软布条,布条上也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符文,那大概就是葛丰说的缚魂锁。
唐加乐心里对这样的场景是抵触的,可是为了唐嘉阳,他不得不压着心里的抗拒,慢慢向那张椅子挪去,僵硬地坐好,由着葛丰那两名穿着灰色衣袍的弟子将写满符文的红色布条绕在自己身上。
椅子面向东边,楚庭也正站在天台的东侧。
从唐加乐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一手扶着阳台边沿,一手举着一张黑玻璃片,微微仰着头观察日象的楚庭。
他的皮肤很白,在正午的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侧脸上有一根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他半眯着眼睛,透过提前熏黑的玻璃片观察太阳,因为直视太阳,不时用力闭一下眼睛,习惯性地轻甩一下头,碎发随之扬起,是一种在楚庭身上鲜少看见的、生机勃勃的好看。
日头当空,寸寸偏移。
在某一个时刻,楚庭放下手里的玻璃片,回头向唐加乐身后的葛丰略点了下头:“时辰差不多,准备吧。”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唐加乐身上,被烈日灼烧过的眼眸竟还是和春水一般温和。
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唐加乐觉得自己七上八下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楚庭没有走过去,站在两米开外。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温温笑着,看着唐加乐,声音温醇:“你安安静静坐着就好,什么也不用管,没事的。”
说话间,葛丰已经站到唐加乐庙前的那张桌子前,桌子两侧各站了一名灰衣弟子,余下的两名灰衣弟子也在唐嘉阳身边就位。
此时,楚庭又举起手里的黑玻璃,抬头看了一眼天光。
金阳当空,日光正盛。
楚庭回头时神色端肃,抬手往桌上香炉处轻轻一指,一团火焰瞬时蹿出,一阵风把香炉边沿的一圈符纸都卷进香炉里,火舌迅速吞下符纸。
点燃符纸后,楚庭便退到天台南侧。
葛丰手持召魂幡立在香炉正前方,面向东方,以一种奇特的声调高声吟咏:“三界不阻,九幽可达。黄泉无路,碧落难通。三魂未散,七魄犹生。寻魂觅魄,无处可遁。魂兮归神,魄兮入体。魂魄既成,群相皆生……”
此时,站着八仙桌旁的两名灰衣弟子,一人手持净瓶往唐加乐身上洒水,另一人手持摇铃,摇着铃铛围着唐加乐转圈。
随着吟咏声,葛丰手里的召魂幡无风而动,渐舞渐凶,几乎要从竹竿顶端摇晃下来。
片刻后,葛丰转向唐嘉阳,轻喝一声:“归!”
却见唐嘉阳身边以红绳布下的聚魂网只轻不可感地震了一下,又飞快恢复平静,而唐嘉阳依旧无知无觉地躺着,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不对劲!
一直站在阵外看着的楚庭眸光微沉。
聚魂网里这样平静,说明这么长时间,葛丰一缕唐嘉阳的魂魄都没有召来。可这分明不应该,唐加乐是唐嘉阳唯一的亲人,两人的关系又是众所周知的好,多少也应该能召唤回一星半点的魂魄的。
那么问题应该是出在聚魂网上面。
一般来说,人的魂魄都安置于灵窍之中。
唐嘉阳这种情况,若是召魂时能将灵窍大开,就像是站在家门口召魂魂魄,自然事半功倍,可在他本人毫不配合的情况下保持灵窍敞开,犹如以人力强行撑开一堵石门,勉力支撑片刻还行,要在召魂的一两个小时内都撑着,实在有点难。
他们今天让两名灰衣弟子借正午阳光之力布下聚魂网,就是想替代灵窍大开的效果。
此时已经过了两刻钟,日头早偏离中天,他们能借到的日光精华大为削弱,聚魂网中依然空空如也,显然不能把希望都压在聚魂网上了。
楚庭看了一眼葛丰手里翻飞得几乎要从竿头跌落的召魂幡,指尖轻轻一弹,只见一道白光迸出,化作几道细长的白线,紧紧缠住挂住布幡的棉线,将布幡牢牢固定住,防止它被不知来处的狂风摇落。
“庭哥,你要做什么!”小淼机敏至极,开口问。
“我给他开灵窍试试。”楚庭边说边大步朝唐嘉阳走去。
唐加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他看着楚庭站到唐嘉阳身边,伸手抵在唐嘉阳天灵盖上,随即,唐嘉阳头顶浮起一层淡金色的光。
而此时,唐嘉阳低垂着的眼睫颤了颤,竟从浓密的睫毛间,透出一丝眸光来。
唐嘉阳,醒了?
唐加乐心脏猛地一跳,咬住嘴唇,尽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楚庭远远地看了葛丰一眼,冷静异常:“我打开了他的灵窍,重新召魂,快。”
“好。”葛丰没有同他讨价还价,舞动召魂幡,将刚才的意识又进行了一遍。
依旧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召唤回来。
楚庭咬牙:“再来!”
葛丰担忧地看了他越见苍白的脸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再次舞动召魂幡。
秋日高远的天空里,有来来去去的雁群,日光已经薄了一层。
葛丰反复吟咏召魂令,嗓子已经哑了,净瓶也空了,许久没有水珠洒到唐加乐身上。
距离正午阳光盛大时分,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秋意浓重,白日渐段,两个小时的时间,阳光与正午时相比,当然薄成清汤寡水。
楚庭依然将手抵在唐嘉阳头顶,死死撑住他的灵窍,不让它闭合上。
太阳光越来越浅,他能从太阳里汲取的能量也越来越少,楚庭实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他的胸口仿佛被压上一块巨石,隐隐约约的闷痛越来越频繁而剧烈。
这真不是什么技术活,是个纯粹的体力活。
任谁举一个几百斤的石门两个小时,都会内伤呕血的。
可偏偏,他要帮唐加乐救唐嘉阳。
还有一点机会,他还有一点力气,就想要再试一试。
不知道是葛丰第几次吟咏了,他的声音已经哑了,手里的召魂幡也以及不再舞动了。
再继续下去,以及没有什么意义了。
楚庭低低闷咳,已经能感受到喉咙里涌上了一股温热的腥甜。
他昨天晚上才跟唐加乐说,顺利的话,唐嘉阳今天就可以恢复一些意识。
可惜了,今天真不是个顺利的日子。
楚庭声音低弱:“算了,没用的,都停了吧。”
怎么会没有用?
为什么算了?
为什么要停?
唐加乐看见葛丰停下脚步,疲惫地放下手里的召魂幡,一直围在他身边的那两个灰衣弟子,也把手中的法器放回八仙桌上。
为什么要停?
唐嘉阳明明已经睁开眼睛了,他就要醒了,为什么要停?
唐加乐回过头去。
有风拂过唐嘉阳黑长的睫毛,唐加乐看见他的眼睫间溢出一点稀碎的光——
唐嘉阳的眼睛睁着!
“他醒了!你们看,他醒了!”唐加乐的声音刺破秋日灰蓝的天,“不要停,再试试。”
楚庭脸色雪白,听见声音,他抬眼看向唐加乐。
迟疑了两秒,最终,他还是把手完完全全从唐嘉阳身上撤离。
又是一阵风吹过,唐嘉阳的头发随风扬了扬。
风中,他的眼睫颤了颤,眸中的微光被覆盖过去,半睁的眼再次紧紧闭上。
唐加乐红着眼睛,愤愤地盯着楚庭。
楚庭苦笑:“抱歉,我没有力气了。”
话音刚落,那段单薄的身影晃了晃,楚庭微微垂下头,手掌抵着胸口轻轻咳嗽两声。
倏尔,他毫无预兆地呛出一大口血,向后仰倒下去。
作者有话说:
啊,想吃馄饨,手工包的,皮很薄很薄那种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