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特案组之真相(二)>第101章 无人之境(五)

  活的价值

  谭栩打电话来说医院那边有些线索,许漾和陆诜赶回市局。

  “什么线索?”一进办公室许漾就问。

  谭栩正盯着电脑屏幕在看,闻言抬头,“你们来看。”

  许漾和陆诜走过去,是医院的监控。

  “康庆不是自己去的医院,有人带他去的。”谭栩点了暂停,那人牵着康庆的手,戴着口罩和鸭舌帽。

  许漾摇头,这样根本看不到来人是谁,“有其他线索吗?”

  谭栩叹气,“坐出租车去的医院,把康庆送到急诊室就离开了,也是坐的出租车。我们联系到出租车司机,一天乘客太多也没什么印象。”

  陆诜问:“送到就离开了?没有等结果?”

  谭栩摇头,“我们也觉得奇怪,按说他要利用康庆行凶,怎么也该关注一下结果吧,可是这个人看着完全不关心,要么是胸有成竹知道康庆一定会成功,要么是无论结果如何都无所谓。”

  陆诜想了一会儿,“打印一张清晰度高点的,拿去给康庆认认。”

  谭栩本来没抱多大希望,可没想到康庆一见照片就笑着喊“医生”。

  “你认识他吗?”谭栩问。

  “医生。”

  “他叫什么名字?住哪儿?是不是他指使你杀人的?”

  “医生,医生。”

  “你说话!”谭栩有些着急地拍了下桌子,康庆被吓到,咧嘴就要哭。

  谭栩深吸一口气,转身出去了,“陆教授,你去问一下吧!”

  陆诜摇头,“没用的,他不是不说,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智障患者语言系统会渐渐退化。”

  “操!”谭栩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那岂不是绝佳的杀手,只要教会他杀人,也不用担心他暴露什么。”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正因为危害性大,立法时才会把教唆精神病杀人纳入法定加重情节。

  “陆教授!”

  陆诜闻声回头,见郑柠抱着一束红玫瑰进来,一脸笑得八卦。

  陆诜好笑地看向许漾,你干的?

  许漾一脸问号,“谁送的?”

  陆诜正要把花接过来,闻言顿住,“不是你送的?”语气里有些不相信。

  许漾无语,谁敢撬本大爷的墙角,一把把花抱过来,“我看看是谁敢和我抢人!”

  花束里放着一张卡片,许漾打开卡片念出上面的字,“现在还觉得精神病有活着的价值吗?”

  ……

  “谁送来的?”许漾问郑柠。

  郑柠知道事情不对,“我刚从外面回来,门卫说这花是给陆教授的,我就给带进来了,我以为是你买的。”

  许漾把花交给谭栩,“交给鉴证科,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说完就往外跑,陆诜也跟在后面。

  “门口的监控调给我看。”许漾冲到监控室说。

  监控室的民警看他这么着急,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有些慌张地把监控调出来,许漾直接拿过鼠标倍速,很快看到目标人物,他指着那个快递员,“有监控能看到他的车牌号吗?”

  “有。”民警把监控调出来,许漾记下又一阵风跑走了。

  “许漾,许漾,别急!”陆诜拉住许漾说。

  “怎么不着急,他大爷的,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弄死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许漾脸上通红。

  “在市局呢,你这可是问题发言啊。”陆诜笑着说。

  笑容好像能通过视线传染,许漾也跟着笑起来,嘟囔道:“生气!”

  “别气,你生气不就顺了凶手的意吗?”陆诜语速缓慢,“他送这个来就是想挑衅,咱们偏偏不接受他的挑衅,气死他。”

  许漾一撇嘴,“大爷的,他居然送红玫瑰!”

  陆诜噗哧笑出声,“也是,这世界只有一个叫许漾的人才能给我送红玫瑰,我也只收他的红玫瑰,等抓到凶手,我一定义正严辞地告诉他,我不收别人的花。”

  “走,我们去找人!”许漾大手一挥,背影都是干劲儿。

  联系上送花的快递员,快递员说是从一家叫墨竹花艺的店送来的。

  许漾和陆诜驱车去墨竹花艺,一家街边小店,老板说:“哦,这个啊,我有印象,我们这里离市局挺远的嘛,本来我不想接单,但是他加钱了,不赚白不赚。”

  “网上下的单吗?”许漾问。

  “不是,来店里的。”

  “那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老板摇头,“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就算再来买花我也认不出来啊。”

  “那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东西?香水,穿着之类的。”

  老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好像没用香水,我也没注意,但是他给的现金,这个年代谁不是手机走天下啊,他还用现金。钱包挺好的,里面还放着全家福。”

  “全家福?你看清了吗?”

  “我就扫了一眼,一家三口,应该是全家福吧。”

  “那钱还在吗?我跟您换。”

  “你们来晚了,我好久不收现金,怕丢了,正好中午和朋友吃饭,就用掉了。”

  跑了一趟毫无收获,唯一知道的就是嫌疑人可能有或者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

  ……

  另一边,医院病房里传来瓷器摔落的声音。

  柳思被热汤烫了一下,她老公心疼地把她往门外推,“你去护士站处理一下,这里交给我。”

  几个医生和护士按着吴茂辉居然按不住,“我要去杀了他,我要去杀了他……”吴茂辉脸和脖子通红,上面青筋凸起。

  “赶紧!”医生催促道。

  药终于推进去,吴茂辉这才慢慢安定下来睡过去。

  几个医生和护士累得够呛,喘了两口气,又觉得这世界实在是操蛋,护士收拾地上的碎片,眼睛通红。

  医生说:“实在不行请精神科的医生来看一下吧,他情绪太激动了,这样下去不行。”

  柳思的老公叫郭晓峰,他问:“他总不吃东西抗得住吗?”

  “吊着营养液没事,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郭晓峰烦躁地挠了挠头,出去看柳思的情况。

  柳思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发呆,听到脚步声抬头,温柔地问:“你没事吧?”

  郭晓峰在她旁边坐下,拿过她手看,“还疼吗?”

  柳思笑着摇头,“擦药了,没事。”

  郭晓峰搂着柳思叹气,“还好你没事,你要是不在了,我……”他说着哽了一下。

  柳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傻,我们都会好好的。”

  看到他人的不幸后才知道失去比想象中容易,要学会珍惜眼前人。

  走廊尽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另一个护士的家属来收拾遗物。柳思顺着声音回头,被郭晓峰捂住眼睛,“别看,别听。”

  柳思靠在爱人肩上,眼泪滑落脸庞,又沁到衣服里,生离死别的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种绝望和无力。

  ……

  杀死潘教授的凶手叫唐勇,家住江城。被抓后他父母一直没有出面,也没有去潘教授坟前祭拜。当然,一般子女犯错不应该由父母来承担罪责,但是唐勇是精神病人,他父母有监护责任。而且,生育其实是一件自私的事。生孩子的理由无论是延续香火还是爱情结晶,或者说是为了养老,更甚至是为了民族大义,本质上都是为了满足父母自私的需求,所以,父母应该为孩子的将来负责,这就是父子母子关系的特殊性。

  “我想去唐勇家看看。”陆诜突然说。

  许漾:“你觉得唐勇也和这次的案子有关系?”

  陆诜摇头,“我不知道,直觉告诉我应该去。”

  许漾:“行,我先让人查一下他家的住址。”

  没多久谢鹏就把详细地址发过来,许漾输入导航,“40几分钟,不算远。”

  老式楼房,外面爬满了青苔和爬山虎,是一个不错的打卡点,可是住里面就难受了,又阴又潮。楼道里没有灯,陆诜只好把手机电筒打开,很多家门前堆着几天没扔的垃圾,发出一股恶臭。他们加快脚步往上走。

  到了唐勇家,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来开。

  陆诜奇怪道:“不会没人吧?”

  许漾上楼时明明听到了电视声,他用力敲了几下,“警察,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强制踹门了!”

  说完他默数十个数,数到八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一个干瘦的老头拉开门,“你们干什么?”

  “是唐勇的家么?”许漾确认道。

  老头犹豫了一下点头。

  许漾拿出警官证。

  老头转身进屋,许漾和陆诜跟着进去,木椅子上坐着一位大妈,同样的干瘦。

  房间不大,客厅里没几样像样的家具,大妈找出两个老旧的塑料凳子给许漾和陆诜。

  许漾真怕撑不起自己的体重,坐上去试了试好像没问题,这才让陆诜也坐。

  老头说:“他就是个疯子,在外面做了什么都和我们无关。”

  “无关?”陆诜突然冒火,“他杀人了,你们说和你们无关?他杀的是我老师,是给他治病的人。”

  老头和大妈都低着头抿嘴不说话。

  “还有,你们明知道他有精神病,就应该监管好他,别让他出去祸害人,这是你们的责任,是法律规定的,没做到就要负法律责任的,你说无关就无关?”

  老头胸口激烈起伏,“我们一辈子挣的钱全给他治病了,你看看我们家这条件,其他老邻居都攒钱搬到别处去了,有的儿女出息了挣了大钱回来接他们。我们呢,我们老两口一辈子累死累活就养了个无底洞,凭什么,我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该这么惨?”

  陆诜心里是压不住的恶意,他想说这就是你们的命,可是最后一刻他忍住了,何必呢,对死者对家属乃至于对凶手自己来说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悲剧,再互相撕扯伤口又有什么意义呢,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发生的事也不会有时光倒流。

  狭窄的客厅里空气几乎凝滞,良久,许漾才开口,“据说唐勇出院时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是吗?”

  大妈眨了眨眼,呜咽地哭起来。大爷沉默着点了一支烟,猛吸了几口又揉了把脸,“都怪我!”

  “他回来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他已经完全康复了,看着很正常,我以为我们家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我让他出去找工作,他也答应了。我想着别的工作找不到,男人下苦力总行吧。可是他出去转悠了两天又开始家里蹲了……”大爷吐出一个烟圈,“养个吃白饭的我不怕,可是我和他妈都干不动了啊,我们老了,谁知道还能再活几年,等我死了他再去吃谁家的白食呢?那之后就天天吵架,后来他也不常在家里待,每天也不知道去哪儿晃悠了。”

  “然后呢?”许漾问,“你们什么时候发现他又出现问题的。”

  大爷看着虚无的上空,“他以前发病的时候就有暴力行为,摔东西,打他妈,打我,那天,吃着饭,他像是突然控制不住自己似的,把所有碗盘推到了地上,嘴里发出怒吼声,就像是……要咬人的狗。”大爷佝偻着身子,凸起的脊背让人看着心酸。

  “到了晚上他就清醒了,可能自己也接受不了吧,在房间里闷了一天。后来我看到他在吃药,我还抱有侥幸,想着应该是压下去了,可没想到一天比一天严重,就像回到了住院前的那种疯魔的样子。”大爷低着头,“我们老了,以前还能强制把他关起来,现在……”他指着卧室门,“等我和他妈出去的时候,他自己踹门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