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仅从反射在墙壁上的光线就知道外面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对面楼隐隐约约传来装修的声音，不用看表就知道已经过了早上八点。
手机在桌上没完没了的震动着，周易睁开眼睛，在姜义燃被吵醒之前调成了静音。工作群不停的闪动着，看着那数字不断增加的小红点儿，周易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手机丢到一边。
他低头吻了吻怀里的人，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姜义燃头上的纱布已经拿掉了，好在医生是用的医用胶水对伤口进行缝合，不需要剃掉一块头发，纱布拿掉后几乎看不出头上的伤，只需要等胶水自然脱落就好。
干掉的胶水微微刺着周易的掌心，打着石膏的手臂搭在他身上，全是姜义燃受伤的证明。还有他右臂和胸口深深浅浅的刀疤，和身上大大小小已经愈合的伤痕，都是在遇见周易之后才留下的。除了最开始见义勇为时挨的那一刀，其他可以说全部与周易有关。程子焱说的话周易全都明白，或许离开姜义燃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可这个想法刚一进入周易的脑中就立刻被他否决了，不可能，做不到，有的人一旦拥有了，就一辈子不可能放手，除非对方不想要他了。
既然这样，那他做出点牺牲又有什么不可。
姜义燃在他怀里动了动，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就撞上那双深邃的眸子。
“早啊……”姜义燃瓮声瓮气的说着，把脸埋到周易的颈窝，用力呼吸着。
“早。”周易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
“几点了……”“快九点了。”
“啊？居然这么晚了，我本来还想今天带你去尝尝我们学校食堂的早餐呢……”
“昨晚打游戏打到太晚了，叫你睡觉你就是不肯。”
“难得你陪我打游戏嘛，我太开心了，舍不得睡啊。”
“那你以后再带我打吧。”
“好是好，可是你哪有那么多时间啊，你出警那么辛苦，回来当然要好好休息，哪有时间浪费在游戏上。”
“会有时间的，以后会有很多时间陪你的，陪你做你喜欢做的事，聊你感兴趣的话题。”
姜义燃只当他是在哄自己，也没当回事，知道没可能，反正老大有这份儿心就够了。他抬头吻上周易的唇：“这么好啊……那我要想想都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儿……”
周易温柔回应着他。“小燃，别闹……”
“嗯？我没闹啊……”姜义燃贴着他的唇，一脸无辜。
周易闭了闭眼睛：“……别乱摸。”
“是你说要陪我做我喜欢的事的啊……”
“小燃！你伤还没好，别乱来。”
“我伤的是手臂又不是腰，你可以有一百多种方法呢。”
周易弹了下他的额头：“年纪轻轻的，你这都从哪儿学来的？”
“就是因为是年纪轻轻，放着这么好看的老大，忍不住啊……”姜义燃再次吻了上去，得益于师傅教得好，他再也不是只会乱啃的毛头小子，而是极有技巧的四处点着火，轻而易举就能让周易失控。
“老大，这么辛苦就别忍啦……你要是不来那就我来喽，反正你还欠我……”他话未说完就被周易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
第十六次。姜义燃默默数着。
从早上到现在，周易已经是第十六次在手机震动的一瞬间拿起来，然后犹豫片刻又放下了。
自打那天中午出院回家，他就觉得周易哪里不对劲儿。且不说他们放年假需要提前申请审批这事，以往就算是放假，周易也会不放心队里，三不五时的就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可这次完全没有，不仅如此他好像还在刻意回避着什么，甚至在努力克服着手机一响就去查看的条件反射。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姜义燃越看越觉得周易有事瞒着他。
“老大，队里最近有什么大案子吗？”姜义燃枕着周易的大腿躺在沙发上若无其事的问道。
“还好，都是一般的案子。”
“咱们上次抓的那个杀人犯和他那帮小弟都怎么样了？”
“都移交给案件归属地警方了，他们正在审问好准备材料提起公诉。”
“那我们这次行动算是成功了对吗？”
“当然，而且你以群众身份参与抓捕，队里又给你上报了一次见义勇为表彰。恭喜你啊小同志，两次见义勇为的好青年。”周易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本该为他感到骄傲，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荣誉都是给外人看的，而作为至亲至爱的人只希望他能平安无虞。
姜义燃悄悄打量着他的表情，思来想去找不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老大，你有什么事儿都可以跟我说的。”
周易低头看着他，想了一阵说道：“小燃，你说我不做警察了好不好？”
“啊？为什么啊？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姜义燃坐起身，万分惊讶的看着他。
“没出什么事儿，只是我干这一行也这么多年了，感觉也差不多了，而且这份工作也挺累的，我……我觉得是不是该想想可以换份工作干点儿别的了……”周易努力编着理由。
姜义燃满是疑惑的看着他，思索了片刻。“老大，是不是那天在医院程医生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啊……”
“从那天中午你跟程医生聊完我就觉得你有点儿奇怪，你们到底都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跟你说了我需要人陪伴什么的？”
“我多点时间陪着你不好吗？”
“好当然好，可是我不想让你牺牲掉你的事业。你说你要陪我做我喜欢的事儿，那你喜欢的事儿呢？你不要骗我说你对这份工作厌倦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做警察了，根本不会在休假的时候还要挺身而出去抓逃犯。你骨子里就是警察，这份职责和正义感早就已经融进你的血液了，你热爱这份工作，哪怕它很苦很累，你也不舍得离开，你骗不了我的！”
周易默默看着姜义燃，这份理解弥足珍贵，让人动容，但越是这样他就越自责。“可是我也爱你啊小燃。”
姜义燃笑了起来，双手勾住他的后颈。“你爱我和你爱这份职业，一点儿都不冲突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天天要大人陪着。两个人在一起固然重要，可是在我的男朋友之前，你首先是你自己啊。如果不当这个警察，你就不是你了，那我该怎么办啊？而且，你这样子我的梦想就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你的梦想？”
“嗯……老大，我有件事儿一直没跟你说……”姜义燃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其实……我最近一直在偷偷研究那个暗网‘红背’……”
“什么？！小燃你……”
“老老老大，你先别生气，你先听我说完……”姜义燃按着他的双手，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暴起。“其实从上一次暗网直播那个案子开始，我就已经想好了，等我研究生毕业了还想做警察。这次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那些需要被保护的人。我知道暗网犯罪是个世界级难题，也知道以我一己之力很难改变什么，但我就是想尽可能的出一份力，把我的所学都用到这上面，去打击暗网犯罪。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是怕你又说我不适合做警察。我想慢慢的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你觉得我可以，也想让你知道我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从事这份职业。就算到时候你还是不想让我到你的队里也没关系，我可以去网侦，也可以去东城，去任何能让我发挥作用的部门去。不过我是真的特别喜欢跟你并肩作战的感觉，有你在我什么危险都不怕，所以……你可不可以考虑将来收留我呀？”
周易看着姜义燃闪亮的眸子，那里面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和勇往直前的坚定。他觉得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把姜义燃当个孩子来看待，这个年轻人比他以为的要男人得多。
“小燃，你的情感太丰富心思太细腻了，做警察的话心理上要承受太多折磨，我真的不忍心……”
“做刑警的哪个不细腻，粗枝大叶的人哪里抓得住线索，大家不都承受着一样的心理压力么。老大，其实你不也是个情感细腻的人么，那个被医闹砍伤的医生去世的时候不是也让你陷入过痛苦么。你别这么看着我，你不告诉我真相，可是我自己会看新闻啊。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保护我，所以我之前什么都没说。我也知道上次暗网的案子我反应有点儿大，吓到你了。可是不经历这些我要怎么才能成长啊，这不就像我们健身一样，只有经历撕裂的疼痛肌肉才能变强壮，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像你一样强大！”
“你要知道，这样你会面对很多黑暗的事情，可能会遇到比之前更让人难以接受的阴暗面。”
“我知道啊，可是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脆弱了，你看我最近偷偷查暗网，不也没受到什么影响嘛。再说这不还有程医生呢么，我一直都有按照他的指导去排解负面情绪，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到之前那种状态了。”
提到程子焱，周易眼神微动。“你……跟他说过你想当警察这件事吗？”
“当然没有，我知道他跟你是一头儿的，我告诉他他就会向你告密。”
周易沉默的看了他一阵。“你确定要走这条路吗？”明知道他心意已决，可仍是舍不得。
姜义燃眼神坚决：“确定，就像我确定我爱你一样。”
周易无奈的叹了口气，抵住他的额头，揉着他的后脑勺。还能怎么办，只能认命呗。就像他自己之前说的，未来枪林弹雨，他挡在姜义燃前面就是了。
“所以啊，老大，你不要再说不做警察这种话了，我还盼着能再到你手底下工作呢。到时候你不但不会没时间陪我，怕是天天看着我都要烦死了吧？”
“怎么可能会烦，我求之不得。”
“哎？老大，你终于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对不对？你说你是不是很喜欢跟我一起工作？”
周易笑了笑：“是，喜欢。”
“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合作的特别默契？我是不是比你新招的那个技术员强多了？”
“废话，他上哪儿跟你比去。”
“那等我研究生毕业了，你会要我吗？”
周易认命的点点头：“嗯，不然你还想去哪儿。”
姜义燃开心的不得了，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那可不一定，说不定郑队那边儿给的待遇更好呢！他可说了，要是我去他那边儿，全队都会拿我当宝贝捧着。”
周易捏了捏他的鼻子：“我还不够宝贝你吗？待遇就是顶天也就那么点儿，还不够少爷你塞牙缝的，不过……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整个人就都送你了，这个郑队应该给不了吧？”
“哇！这么大手笔啊！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你可不能反悔啊！”
姜义燃在周易的脸上胡乱亲了好几口，才心满意足的又躺回到他大腿上。“老大，你说你要是不做警察，要做什么啊？”
“我……当个败家子儿，躺着花钱玩儿？”
姜义燃笑道：“这可真的太有志向了！”
周易摸着他的头发，想了想：“嗯……我还可以给你当保姆当司机，如果你嫌我太无所事事的话，我也可以去开个公司或者盘个店，实在不行去给明星当个保镖什么的。”
“快算了吧，你给明星当保镖？你让那些小粉丝看你还是看明星啊？回头姑娘们都围着你拍照，你是要气死明星还是要气死我啊！”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就有！说真的老大，我真的不敢想象你不当警察的样子，一想就觉得这儿疼。”姜义燃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觉得我不当警察会是什么样？”
“就……灵魂被抽走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