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觉得这有那么点儿玄学的味道嘛？测量会引发叠加态的坍缩，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薛定谔的猫，当我们没有观测单个光子的时候它处于叠加态，那么对于我们周遭的其他事物会不会也是同理呢？我们日常生活里的这些物体，在我们看不见它们的时候会不会也处于一种非观测状态下的特殊形态呢？比如……一团模糊？或者根本就是一段二进制代码？”姜义燃一边吃着小零食，一边口若悬河的说着。
程子焱默默拿起病床边的水，拧开递给他。“你这么说可真有点儿吓人了，如果物体都是二进制代码的话，难道我们都像是游戏里的玩家吗？如果物品是在我们观测时才生成的，那我们周围的人又是否都是NPC呢？我对面的你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呢？”
“对于我来说也是同样的问题啊，程医生你，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呢？在我看不见你的时候你是处于什么状态的呢？又或者我们只是在这个世界里的一个投影，就像量子纠缠那样，真实的我们其实身处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
姜义燃头上缠着纱布，左手打着石膏，一副伤兵模样却一点儿不耽误他输出。那晚他因脑震荡昏迷被救护车送入医院，直到第二天才醒来。周易带着一身的软组织挫伤硬是不肯接受治疗，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病床边。经过几天的治疗，姜义燃除了被开瓢缝的针和左臂的骨裂还未愈合外，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健全人了，可周易就是不准他提前出院。虽然周易一千一万个想要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可身上的职责却不允许他这样做。姜义燃一个人呆在医院无聊死了，好不容易来了个能跟他说话的人，赶紧抓住了机会天马行空的大聊特聊。
“我是真的。”
“嗯？”
“我说，我是真的。”程子焱眼神认真的看着他。
“啊……嗨，我就随便瞎说着玩儿的，就算我们的世界不是真实的，就算我们是外星人做的模拟实验又怎样？还不是照样要上学考试找工作还房贷么，该做的一样不会少。”
姜义燃喝了口水，准备把水瓶放回桌上时被程子焱接过去，指尖无意中触碰，程子焱动作顿了下，姜义燃却没有在意。
“该产生的情感，该爱的人，也一样不会少。”程子焱慢条斯理的盖上瓶盖说道。
“说的是啊，哪怕你现在告诉我老大其实是个NPC，我也没办法停止爱他啊！”姜义燃又丢了两颗坚果进嘴里。
程子焱默默看着他，目光暗淡。
“小燃……我能叫你小燃吗？”
“嗯……可以啊，我家里人和老大都这么叫我，我不在意这些，随便叫。”姜义燃没心没肺的笑着。
“小燃，我有句话……”
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打断了程子焱的话。周易提着装着餐盒的纸袋子，风风火火的进门来。
姜义燃一见到他眼睛立刻亮起来。“老大！你回来啦！”他拉住周易的手，用掌心传来的温度解着几个小时未见的相思之苦。
周易跟程子焱打过招呼，支起病床上的小桌板，把餐盒放在上面。
“你感觉怎么样？”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姜义燃的手背。
“我早就好了，就是你非让我继续住院，我想回家！”姜义燃不满的看着他。
“医生说你最好再留院观察两天，回去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的！医院实在太无聊了啊！”
周易无奈的笑笑，想要揉揉他的头发，却发现头上缠着纱布，只能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
“小燃，周警官是为了你好，你就听他的吧。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就多来陪你，反正我时间充裕。”程子焱把目光从两个人紧握的手上移开，微笑的看着姜义燃。
周易皱了皱眉，抬头对上程子焱的目光，如果说上次见面他只是怀疑的话，那这次就是确定。“这不太好吧，程医生也是要工作的。”
“照顾小燃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啊，他脑部受伤，需要由熟知他情况的心理科医生对他进行评估，看这次物理创伤是否对他的精神造成影响。”程子焱一本正经的胡诹着。
周易挑了挑眉：“哦，那就麻烦你了。程医生，可否出去单独聊两句？”
“当然。”程子焱勾勾嘴角。
周易把餐盒一个个打开，帮姜义燃掰开筷子放到他手中。“你先吃饭。”
“哎老大，你们俩这样很吓人啊！你背着我这个患者单独跟医生聊，我是得了什么绝症吗？”姜义燃对着两个人的背影嚷道。
“别胡说！吃你的饭！”
—————
正午的阳光洒进医院走廊的尽头，程子焱靠在窗边，单手插兜淡淡的看着对面的人。
“我听小燃说，程医生正在追求一个喜欢的人？”
“是啊。”
“进展如何？”
程子焱歪头想了想：“嗯……好感积累中？”
“程医生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孩？”
程子焱忽然笑了起来：“周警官，我看咱们就别打哑谜了吧，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周易冷冷的看着他：“嗯，我只是不敢相信，堂堂博士、医生，会想要做第三者挖别人墙角。看来一个人的学识和道德底线真的没有直接联系。”
程子焱对于这样的指责丝毫不在意。“其实放到以前我也会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可是我遇见他了，才知道什么叫难以割舍。他有多好，这不用我多说。我本来也不想介入你们之间，可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我认为他值得拥有更好的。”说完他挑衅的看着周易。
周易不屑的笑了下：“程医生是否有点儿太过自负了？自以为多读了几天书，就胜过所有人了？”
“当然不是。只是我跟他更有共同语言，我们可以有聊不完的话题，比起你，我有更多的时间陪他做他喜欢的事，听他讲他感兴趣的东西，最重要的是……”程子焱目光冰冷的看着周易：“我永远不会让他陷入危险。”
周易神情微动，最后这句话狠狠的戳在了他的痛点上。
“周警官，你最开始为什么会来找我，我想你应该记得很清楚。他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为什么会接触到暗网里那么阴暗的事，为什么会留下这么严重的心理创伤，这就不用我说了吧？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些事情他很可能一辈子都不用知道，他心里的阳光不会被那些肮脏的东西一点点吞噬。你真的觉得你是最适合他的人吗？你能带给他的都是什么？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还是一次又一次希望落空的等待？这些也就算了，我今天之所以跟你摊牌，是因为我无法容忍你不断的让他置身险境！”程子焱有点儿激动的看着他。
周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程子焱的每一个字对他都是沉重的打击。他何尝不知道这份工作对姜义燃的影响，就是因为太清楚，才会拼了命的反对姜义燃做警察。可即便做到了这种程度，他还是会给他带来危险。难道真的要彻底从姜义燃的世界里消失，才能够让他远离这些黑暗吗？
“这次是个意外……我不会让它再发生了……”周易低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
程子焱冷笑了下：“意外。他在你身边发生的意外是否太多了点儿？我在给他做心理辅导的过程中，他把之前那些破案的经历都跟我讲述了，你知道他所承受的那些恐惧吗？你知道一次一次的接触犯罪分子对他心里造成的影响吗？我跟你说过他是个同理心很强的人，他在面对那些受害者的时候会承受比普通人更强烈的痛苦，这些你都仔细去想过吗？！”他靠近周易，用责问的目光看着他。“周警官，你为什么喜欢他？因为他聪明、善良、热情、正直，就像一道阳光对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因为和你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他会被拖入黑暗，会让他心里的阳光消失！他这一次的抑郁就是最好的证明！”
程子焱看着周易慌乱又自责的眼神，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他的痛脚，不禁得意的勾起嘴角，准备给他最后一击。“周警官……”
“我不会离开他的。”周易突然抬起头打断他。“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我会拼尽全力保护好他，我绝对、绝对不会放弃他！”
程子焱有点惊讶的看了他一阵，随后鄙夷的说道：“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自私的人！”
他轻蔑的看了周易一眼，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停下来转过头。“既然这样，我也把话说明白，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把他给毁掉，作为医生，我会尽我所能治好他，作为男人，我不会放弃对他的追求。”
—————
周易回到病房时，姜义燃早已经吃完了饭，正在病房里溜达着消食。
“老大你回来啦！程医生呢？”
“走了。”
“你们都说了什么啊？我还能活多久？”姜义燃很皮的看着他。
“别瞎说，我只是跟程医生了解一下你的心理辅导进度而已。”
“你去了那么久，饭都要凉了。你快吃吧，我把你喜欢的酥肉都给你留着了。”
周易看了眼餐盒里码得整整齐齐的肉，又看向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的年轻人，突然一阵鼻子泛酸。
“小燃。”
“嗯？”
“出院吧，回家。”
姜义燃一听立刻双眼放光：“真的吗！啊啊啊啊啊！老大我爱你！”他狠狠亲了周易一口，立刻马不停蹄的开始打包行李。
“老大你快吃饭吧，你这么忙不用管我了，我等会儿自己办完出院手续就打个车回家了。”
周易看着那个欢快忙碌的身影，开始越来越坚定心里的那个想法。
“我先不吃了，回家再说。”周易把餐盒盖好，收回进袋子里。
“啊？不用了老大，队里那么忙，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我这点儿伤根本就什么都不耽误，你不用担心，我保证回家老老实实待着哪儿都不去。”
“我不是送你回去，是跟你一起回去。这次抓捕向海刚我立了功，我就趁机跟刘局请了年假，想要休息几天，就从现在开始。”
“真哒！那太好啦！老大那咱们赶紧趁这个机会出去玩儿吧！”
周易无语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伤兵：“你消停点儿吧，让你回家是养伤的，你要是这么不安分，那我就只能让你继续住院了。”
“不不不，我错了！我这不是觉得机会难得么，你好不容易休个假。”
周易默默拿过他的衣服叠好放进包里。“不会，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