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漏网[刑侦]>95、职责

  回程路上的司机换成了谢霖。

  应呈很快否决了这一点。他的脑子一团乱麻,坐在副驾驶眼睁睁看着时间越走越远,把手里一块戒烟口香糖捏成了碎末。

  “不会是璟瑜的。江还亲口说过,他和死者赵欣和都是从爱心福利院出身,那为什么李老汉说当年没有幸存者,只有一个孩子也就是凶手活了下来?

  难道江还早于火灾的时候就离开了福利院?

  那他的PTSD又是为什么而形成的?而璟瑜……根据他的表现,他一定是火灾之后才被领养的,难道……”

  他爸说的「保护璟瑜」就是因为……

  当年真的是才八岁的璟瑜,放火烧死了整个福利院的人?

  不!不可能!

  谢霖皱着眉头说:“你先别急着下结论。这个大爷虽然参与了当年的救火,但他也说了,消防队和警方接手后就封锁了消息,他也不记得凶手是个孩子这个说法是从哪听来的,再加上时间久远,我觉得可信度存疑。而且你记不记得,江还犯病的时候,曾经喊过一个名字。”

  “小西!”

  “对,他当时还喊了不知道是哥,何,还是客的一个发音,如果是何的话,就能凑出来一个名字——何西。

  还有,死者父母说,死者曾经管那个给过他一个苹果的男人叫弟弟,但并不确定是兄弟的弟,还是蹦迪的迪,如果他喊的是一个名字的话,再加上这个小西,那就有四个幸存者了。”

  “这数字跟大爷说的无人生还怎么比都太多了点。除非……”应呈打开车窗把那一首碎屑丢了出去,冷冷道:“这其中有一个或几个,是同一个人。”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江还或者傅璟瑜被领养之前的名字。江还不就说过,死者之前的名字叫林广成。

  但既然小西这个名字是江还喊出来的,那就代表着这不会是他的名字。何西迪?也不是没可能啊。”

  应呈被这个稀奇古怪的名字逗笑了:“别瞎猜,正常人能起这种名吗?读都读不通。”

  但他暂时还理不清头绪,手指停留在通讯录的「璟瑜」二字上,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打电话问问,手机就突然震响,硕大一个来电提示吓得他手抖了一下,按成了挂断,一看是秦一乐,连忙嘬了个牙花又给他打了过去:“喂?”

  他寥寥几句,嘱咐秦一乐再去网上查查就挂了电话。谢霖在旁边问:“怎么了?”

  “失策。你不是让秦一乐去查打印机了吗?根本没用。现在有些小型的便携打印机才几十块钱一个,专门打印照片的,很多人买。

  实在不行还能把照片发到网上请人打印好了再寄回来,很多网店都代做这种打印的工作,多分几家店就不会引起店家注意了。虽然我还是让秦一乐去网上找一找这种卖家,但希望很渺茫。”

  “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帮我打个电话给顾崽,问问他那边怎么样了。”

  应呈又打了个电话给顾宇哲,挂了电话才转达给谢霖:“也没有收获。他把网上所有的角角落落哪怕阅读量再低的网站都查了一遍,确定我这照片没有在网上发布过。

  也就是说这张照片应该是「X」亲手拍的。这会,这小子正在查去年马晟那案子的档案呢。

  当时金都门口围得人山人海,除了记者还有不少围观群众,他找技术科做了一个金都的复原三维图,根据我当时的位置和照片的角度定位了拍摄位置,想看看有没有别的照片或者视频把当时那个位置上的人拍下来了。”

  “大海捞针啊……”

  应呈想起来就觉得头疼:“这片海好歹比秦一乐那片小一点。”

  “哦对,还有那个陌生号码,我联系服务商确认了这个号码的激活时间,就在给死者打电话之前,说明这张卡就专门是给死者准备的。

  一组把兰城境内所有的线下充值点都走访了一遍,没有查到这个号码的充值记录,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网上买的电话卡,特意用的假・身・份・证。”

  “可就算他是网上买的,用一个一百零八岁的老太太身份证开号码,正常商家都应该会有印象吧?”

  “我也想查这条线,可你知道卖电话卡的商家有多少吗?这还只是网上能搜到的正规商家,还有更私密的违禁电话卡呢?

  我联系到这个老太太的户籍地了,人已经死了好几年,但家属一直没开死亡证明,所以身份证一直没销,那边的户籍给我回过电话,说是家属把身份证给卖了,卖得还挺高,这个身份证名下不止有一张电话卡,还有一大堆空壳公司呢。”

  应呈的头也疼了起来,他胡乱地揉了揉鸡窝一样的头发:“看来我还是得再回家一趟。”

  “要不要先拿火灾和整容的事再激江还一下?”

  “先别。目前所有的事都是我们推测出来的,如果跟事实有出入容易打草惊蛇,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等我把卷宗拿到手再看情况吧。”

  “顾崽查过监控了吗?”

  “你那张照片的事还没查完呢,他忙得跟个陀螺一样,把这活直接扔给技术科了。

  我问了那边,说是监控全部复盘了一遍还是没什么收获,整个技术科都在加班,那可是哀鸿遍野,人技术科主任都快提刀过来砍我了。

  现在正在逐一核对事发时间段内所有的过往车辆,落实到每一个车主,希望能有收获吧。”

  谢霖突然露出了老母亲似的笑容:“这段时间这小子成长飞快,我看他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你记不记得去年他还是个拿平板挡刀的愣头青,看看现在,有没有一种吾家有崽初长成的感慨?”

  应呈也笑了一下:“是辛苦他了,不容易,都快成我们跟技术科的联络枢纽了,这还不是普通的崽,他是我们科的交际崽,等这案子结了我一定请他吃顿好的。”

  谢霖被他这「交际崽」逗得噗嗤一声:“那你这次不把技术科鉴证科法医科全请上怕是说不过去啊。”

  “行行行,只要能证明江还是无辜的,全市局的饭我都包了。陆薇薇那边呢,没给你回电话?”

  “没呢,只是让她找几个人来做指认,总不至于出事吧?”

  应呈一挑眉:“又跑了?”

  “应该……不至于吧……”

  “我就知道不该给她单独派活。”

  正说话间,谢霖的电话就响了,说曹操曹操到,陆薇薇打来的。

  他连忙接了起来,说了一句「你等会,我就快到了,等我到了再开始」。

  “这都什么点了,她刚开始指认?”

  “说是特意找了几个跟江还长得比较像的,回去再说吧。”

  应呈刚点完头,自己的手机又响了,他连忙接起来,一听却是徐帆,忍不住说:“怎么是你?什么事?”

  徐帆那边没空跟他纠结,哭丧着说:“大哥……捞我……我被派出所的抓了。”

  信息量太大,应呈一遍没听懂:“啊?你说什么?”

  “我说我被派出所的抓了!”

  应呈听懂了,可他觉得难以置信,又「啊」了一遍。

  结果电话那头又响起了曹铭的声音:“别啊了,还有我!快来捞人,我俩都被抓了!”

  ——好不容易听懂的应呈又听不明白了,只听谢霖没忍住,抱紧方向盘发出了杀猪一般的爆笑声。

  应呈卧槽一声抓紧了头顶握把,尖叫道:“开车啊啊啊!”

  ——

  其实谢霖本来是想跟着一块先去派出所捞人的,奈何徐帆专门又打了个电话来威胁说必须应呈一个人来,否则来一个撕一个,曹铭还在旁边磨他的手术刀,只能作罢,老老实实回市局,让陆薇薇先把二老带进了会客室,这才问:“你怎么才回来,这都几点了?”

  陆薇薇尴尬地压低了声:“我这不是想尽量多找几个跟江还长得像的人嘛。哪有这么好找,要不是不太熟,我就差把老大家那位傅大公子也弄来了。他俩长得最像。”

  其实所有人,都对赵父赵母能指认出江还抱有一点不同程度的深信不疑。

  人就是这样多情的生物,一边知道他们一定能从芸芸众生中一眼认出杀死他们儿子的凶手,一边却又期待着奇迹能够出现。

  但奇迹并不会因为虔诚而如期降临。

  几乎是一走进房间,赵父和赵母就同一时间惊叫起来:“四号!就是他!就是这个人!四号!”

  四号,正是江还。

  隔壁房间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喊,随后有人拍打起了那面单向的玻璃,想必是被害人的父母已经指认出了他。

  幸好,没有认错。江还这样想着,轻笑一声率先放下了手里的号码牌。

  然而这笑容落在赵父赵母眼中,却不啻于一种得意和讽刺,刚刚才被安抚好的赵母又陡然奋起,陆薇薇几乎拉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把扑到了谢霖身上,声嘶力竭:“就是他杀了我儿子!就是他!警察要给我们做主啊!枪毙他!烧死他!我要他给我儿子偿命!”

  “对!偿命!”赵父一双眼瞪得像铜铃,连五官都扭曲起来,“什么赔偿我都不要,我就要他偿命!”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谢霖一眼,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谢霖阻拦不及,只听「咚」一声,他磕了一个响亮的头:“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感谢你……谢谢你抓住凶手,谢谢……我没有本事,也没有钱,只能给你磕头,下辈子我当牛做马报答你!求求你们一定要枪毙他!我要他偿命!求求你们枪毙他……枪毙他!”

  他还没来得及扶,那边赵母也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她哭得比丈夫更凶,浑身瘫软:“谢谢警官,我儿子在天有灵终于没做冤死鬼,我替我儿子给你磕头,谢谢你们!”

  谢霖从来没觉得警察两个字居然会有这么沉重,重得压弯了他的脖子,令他抬不起头来,无法与赵父赵母有哪怕一瞬间的对视。

  他突然开始害怕,害怕看见那双浑浊老眼里的泪水和由衷的感谢。

  他怎么担得起这一声「谢谢」?他甚至觉得,原来当警察居然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陆薇薇花了好大力气才安抚好两位老人家,把他们送出门的瞬间,赵母却又回过身来,亲切地握住了他的手,泪眼朦胧地说:“你可真是个好警察啊。”

  他沉默。陆薇薇找人把两位老人送回家,返身回来时却看见自家队长仍然低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能尴尬地轻咳一声,这才说:“队长,我让人送他们回去了,现在怎么办?”

  如果说肖像画不能当做呈堂证供。那么……死者家属对江还的指控,那可真就是所谓的「铁证如山」了。

  谢霖忽然又从这一句话里汲取了继续前行的勇气,他攥紧手抬起头,镇静地说:“还能怎么办?查案!身为警察,就应该尽好作为警察的职责!”

  陆薇薇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想起赵父赵母哭天喊地的那一跪一叩,心头忽然一堵,一种窒息的感觉逐渐蔓延全身。

  ——

  应呈确认了一下自己带着证件,这才杀到了派出所捞人。

  干刑警的被・干民警的给抓了,怎么说呢,用「大水冲了龙王庙」已经不足以形容了,这就是虾兵掐蟹将,专挑自己人打。

  只是没想到他把证件拍到了小民警手里,人还是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三遍,那满脸显而易见的质疑气得他磨了磨牙:“怎么,还能是假的?要不要我回市局穿上警服开上警车再来领人?”

  小民警连忙一缩脖子,呵呵干笑两声:“没这意思没这意思。但是……你们这大半夜的放什么火啊,把消防都惊动了。”

  “我还想知道呢。”应呈说着嘬出个牙花来,瞥了一眼鹌鹑似的两个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说你们俩就算打电话告诉我你们俩被嫌疑人绑架了也比被派出所抓了强啊?多大的人了,不知道什么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吗?

  想去拘留室玩说一声不就得了?我们市局自己的拘留室不比基层派出所的舒服?”

  一老一少排排坐,把头低得像鸵鸟,徐帆轻轻嘀咕了一句:“这不你说的让我做一下实验吗?”

  他顿时想起烧死赵欣和那把大火的蹊跷之处,哭笑不得:“那也没让你们把自己弄进派出所啊,你俩到底干什么了?”

  他们俩对视一眼,尴尬一笑,谁也没好意思说话。小民警只好轻咳一声替他们开了口:“在居民楼底下放火烧猪腿。猪腿作为证据已经上交了,要拿回去吗?”

  应呈愣了一下,随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曹铭一跃而起给了他一个响亮的爆栗:“笑个屁!我们俩这是为了寻找案情真相牺牲自己为科学作出了巨大贡献你懂吗!”

  这一下敲得他七荤八素,连连摆手:“懂懂懂,那您俩这为科学献身求真务实的工作态度有没有帮我找到新的线索?”

  曹铭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满脸木然:“我俩要是有线索还能坐在这吗?”

  徐帆却突然说:“有!怎么没有?没有线索就是新的线索。新线索就是这不可能。在死者家门口放火不可能会没人注意到,否则我们俩也不会被人报警抓到这来。”

  “那徐帆在这我还能理解,毕竟这个实验是我委托他做的,但是为什么曹叔你也在这?你们俩是怎么凑到一块的?”

  曹铭呵呵一笑:“他实验的主题是如何烧死一个人而不被人发现,我的实验主题是用照片是否可以将人烧死。但由于我们的实验经费有限,所以并在一块做了。怎么,猪腿钱你报销啊?”

  应呈连忙轻咳一声:“问局里报。”

  “那我在报销申请单上填请局里帮我报销一只猪腿?不知道的以为我挪用公款呢,开个荤还要局里报销。”

  他想笑,想起那个杀伤力堪比老爸的金刚不坏之栗,忍住了,火速转移话题:“那你的实验有结果了吗?”

  “有,也是不可能。纸张是易燃物可燃物,但绝对不属于能单独把人烧死的助燃物。就算这照片有上万张也不够。”

  “不是有别的助燃剂吗,加上酒精和汽油也不行?”

  “不行。以现场的量来说,烧伤是足够了,但烧死绝对不至于,更不会烧成现在这副外表完全碳化的样子。”

  应呈迷茫地问:“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可死者确实是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被人放火烧死的,现场也确实是第一现场,这说不通啊。”

  徐帆说:“实验我已经做过了,确实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我得回去复勘一下。”

  “那现场是露天的,还是一个洗车行,本来条件就不太好,事后也没特意做保护,你确定还有必要复勘?”或者说,复勘还能有收获?

  他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只能先查一下再说,如果没有收获,就只能把所有证据都复盘一遍了。”

  “那你呢?”

  曹铭哭丧着脸:“我?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回去重新解剖,我就说他的尸体有问题,原来的那份尸检报告退回来给我吧。”

  应呈一看这时间,估计起得早的早点铺子都已经开门了,索性肩膀一垮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算了,再过会都到上班的点了,不差这一会。饭没吃吧?饿不饿?走,我先请你们去吃个宵夜。免得回头还说饿得连荤都开不起。”

  小民警连忙追了出来:“那猪腿呢,猪腿怎么办?”

  徐帆和曹铭一边飞也似的往外跑,一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饶了他们吧,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直视这两个字了。

  应呈没忍住,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徐帆拦住了曹铭,摇摇头没让他说话。

  算了,让他笑吧。

  能让他笑出声,也算他派出所这一趟值了。

  应呈转了一圈没找到路边还在开的烧烤摊子,辗转开了好一会车,才找到一家十分偏僻的烧烤店,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先点了一大堆坐下再说。

  “吃完了再带你们去买杯咖啡?顾崽都快把整个技术科给堵了,不包饭可说不过去。”

  徐帆显然也饿坏了,上了烤串先动手抢,一点没把曹铭这个老人家放在眼里:“行,鉴证这边估计有的熬了。我不管啊,我们鉴证的早饭和咖啡你也得包。”

  “行行行,我包我包,不差你鉴证那几个人。”

  “这还差不多。”

  曹铭被徐帆抢了一手,又去拿另一串,结果又被应呈给抢了,他看看托盘里的小青菜和金针菇,再看看兄弟俩一人一串五花肉,气得磨牙:“你们俩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你们吃肉我吃菜,这合理吗小伙子?”

  应呈把咬了一半的肉串给他递过去:“那您请?”

  “去去去!”

  这下是徐帆憋不住直笑,只听应呈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说:“笑什么笑,你们鉴证光吃我早饭不干活啊?结果出了吗?”

  他知道问的是江还的检验,噎了一下,也知道瞒是瞒不过去的,只能老实交代:“出了。T恤上的血迹确实是死者的,属于喷溅样血迹,其大小,分布,扩散,都符合江还所说的他打了死者一闷棍所留下的痕迹。

  而且……他说他在烧死死者时不慎受伤,在照片堆里留下了他的血迹,我在分离残留的完整照片时,也确实发现了疑似血迹的不明痕迹,经鉴定,DNA没有被破坏,确实是江还的血。”

  应呈一边咀嚼一边沉下了眉目:“铁证如山啊。”

  “我倒是觉得这些证据太过于强调江还的嫌疑了,好像生怕我们看不出来这是陷害似的。”

  应呈没有说话。他知道「X」是故意的。故意过分强调,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是栽赃,那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拿不出新的证据,证人画的肖像图,嫌疑人的口供,血衣,DNA……

  这一切由警方亲手挖掘出的证据,都证明凶手有且仅有一个,那就是江还!

  「X」这是想让他亲手把江还送进去。

  ——在明知道他是无辜的前提下。

  而证明一个人没干,居然比证明他干了还要难得多,他妈的!

  “不对啊……”曹铭迷茫地从小青菜里抬起头,“你在照片堆里发现了江还的血迹?那照片都被尸体的油脂破坏了,有血迹应该也看不出来才对吧?”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徐帆叼着五花肉抽了几张纸巾出来,码放在一起,叠得整整齐齐,“那些照片看着散乱,但其实尸体底下有一摞是这么放的,隔绝了空气以后完全没有烧着,一大摊血迹就在这一叠照片中间,把好几张照片都染红透了,保存得非常完好。”

  “这么多血?”

  “所以我才能一眼看见并且做检验,因为胶质的照片还很好地隔离了尸体油脂的污染,DNA一点都没被破坏。你们说这栽赃陷害是不是也太明显了一点?真当我们警察的智商都是负数吗?”

  “但是这不可能,我给江还做过伤情鉴定,死者是今天,啊不是,现在应该说是昨天凌晨,总之是差不多二十四小时之前的时候被杀害的,可江还身上并没有大的伤口,最近的伤就是手臂和手腕上的束缚伤,那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出血,别说是染红好几张照片了,那血都很难从伤口流出来。”

  又是一个不可能……

  徐帆皱起了眉:“既然他都把栽赃陷害做得这么明显了,有没有可能是抽出来的血?”

  “可我没发现有针眼。”

  “针眼应该好得很快吧?”

  曹铭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要侮辱我老曹的火眼金睛好不好?再说了,就算是个小针眼,二十四小时内也不至于恢复到看不出来的程度。”

  正说话间,老板就上了菜,应呈忙不迭捡了一串羊肉塞他嘴里:“好好好,大师兄先吃块肉,咱们吃完再说。”

  曹铭刚咬了一口就默默松开了嘴,把那串羊肉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半晌,又看了正在大快朵颐的应呈和徐帆一眼。

  有的时候,被人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盯着并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尤其对方还是个法医的时候,就更加渗人了。

  应呈和徐帆齐齐后背一凉,打了个冷颤,硬是把手里的烤串放下了,怎么看这个肉怎么不正常:“你有话就说行吗?”

  “你们吃完我再说。”

  徐帆想起了上次那个茶叶蛋,言犹在耳,心里阴影面积还没消退,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你不说我不吃!”

  “那就别吃了。”曹铭一把把他咬了一口的烤串夺过来,跟他的那串放在一起对比,“来,看,什么区别?”

  两串烤串油光发亮,孜然和花椒纠缠生香,除了很有食欲看起来很好吃以外,应呈没找到什么区别,只能眨了眨眼,试探性地说:“一串老一点一串嫩一点?”

  “去你的。”他又转向徐帆,“你说。”

  徐帆看看他又看看应呈,憋了半晌:“一串辣一串不辣?”

  “就知道吃是不是?”他说着突然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声,“老板!”

  老板揣着手,大腹便便赤・裸着上身,烧烤的热汗从肥硕的横肉上滴落下来,显得他在灯光下整个人都发着光,只听他嗓门格外洪亮:“怎么了,辣椒放多了?”

  身板不算特别高大的曹铭立刻缩了一下脖子,一想到身边还有俩啸天神犬,底气顿时又足了起来,先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简明扼要地说:“你这肉不新鲜。”

  气氛凝固了一秒。应呈默默把手里的烤串放下了。

  老板的脸像一个放久了的气球,有些地方萎缩了,有些地方又十分膨大,空气中的油腻都粘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光滑,久看之下就显出一种极为特殊的滑稽来。

  他那细小的眼睛来回扫了几个人一眼,鼻翼因愤怒而逐渐翕动。

  突然,「咚」一声,他居然一抬手就把砍肉的菜刀劈在了桌上!

  “我告诉你,这烧烤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少给我闹事,老实吃完饭把钱结了屁事没有,要是想搞事情吃霸王餐,先看看你爹我这把刀答应不答应!”

  一桌三个人都愣了一下,徐帆随即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今天遇到的都是什么事,民警把刑警给抓进了派出所,出了派出所吃个饭,还能被一烤串的给拿刀怼脸上,这年头刑警可真不好混。”

  “刑警?”

  应呈哼笑一声又把证件掏出来拍桌上:“劳驾,兄弟在这条街上狂得很啊?没打听打听全兰城谁是爹?想在这混还不知道拜拜我应呈这座山头您老可真是够莽的。吃得多吗?我们市局拘留室伙食不太好,我怕你吃不饱啊兄弟。”

  老板一见那证件就泄了一半的气,连忙把刀拔下来背到身后去,嘿嘿一笑:“误会,误会。”

  “刀都差点砍我脸上了,这叫误会?看来我应呈的名字是真不好用了,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是不是不用混了?”

  应呈说着一撸袖子就要站起来,吓得那老板连忙后退了一步:“这……这不能怪我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你们是刑警也不能红口白牙就污蔑我吧?

  我的肉可都是冰箱里新鲜拿出来的,不信你到我后厨去看,卫生证经营许可证一样不少,咱可都是老实做生意的本分人。这样,这顿算我请,我再送你们几串烤肉,大家都是朋友嘛,就当认识认识。”

  见应呈哼了一声,没有要就这样算了的意思,老板吓得把刀一丢就往前扑,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大哥!我亲爹诶,你饶了我吧!”

  曹铭「嘿」了一声:“今儿我还跟你杠上了,小子,知道我干什么的吗?法医!你这肉是新鲜的还是不新鲜的,是烤过一次还是两次我能看不出来?”

  话落,曹铭却突然弹簧似的弹了起来,大叫道:“两次?两次!对了,就是两次!我知道了!”

  别说是老板,就是应呈也被他这跳跃式的思维吓了一大跳:“你知道什么了,什么两次?”

  “尸体!赵欣和的尸体!他的尸体被烧了两次!怪不得……怪不得他的尸体有点奇怪,这样就说得通了!不行,我得回去再查一下尸体!”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跑,应呈还没来得及拦,就见徐帆也突然向外跑去:“我也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可以证明江还是被陷害的,我要去查一下看看!”

  他说完这句就消失在夜色里,应呈撵也撵不上,只能嘬出个牙花来,瞪了老板一眼,“看什么看,别以为这就没你事了,给我闭店整改!”

  说完就在油光满面的桌上撂下了两张纸钞,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打了个电话给卫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