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我在寿庄当驻唱>第39章

  过去一看,发现与早上低烧的症状不同,现在孩子高烧不退,浑身红得像只煮熟的虾米,摸上去烫的吓人。

  他年纪小,已经连哭闹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蜷缩成一团窝在母亲怀里,偶尔发出病猫一样无力的呻吟。

  更让两人在意的是,他面上的死气比早上还要浓郁。

  如果上次还是淡薄如烟雾,现在的死气好比是在他身上附了一层铠甲,几乎已经有了实质,只是普通人肉眼凡胎看不到罢了。

  这死气还在不断游走,就像有人在马家生了个煤炉子,大股地黑气源源不断地蔓延扩张。

  马富的父母年纪大,老年人往往身体弱,阳火不旺。

  这些死气欺软怕硬,已经见缝插针地最先缠上两个老人的脚踝,丝丝缕缕地朝上攀爬。

  沈悠进门见到这情景,来不及多想挥手就将两道符篆打了出去。

  只见半空中隐约显出两道细小闪电,马家人眼前一花,两个老人更是感到身上一麻,像被过了电流一样。

  不过眨眼之间,屋里弥漫的黑气被符篆携带的雷霆之力驱散的一干二净。

  沈悠脸色白了一分,有些气喘,以他目前的状况原本是不该随意出手的。

  只是情况紧急,哪里顾得上这些。

  好在他还有个半瓶子水晃荡的“笨徒弟”,于是他找了把凳子坐下来,决定做甩手掌柜:“给他喝符水。”

  这个我会。

  卓羽燃屁颠屁颠地写符烧成灰后兑水递给马富的媳妇。

  符水的味道一言难尽,女人和马富两人又哄又骗,才让小儿喝下去。

  符水一进肚,孩子脸上的死气立刻淡了许多。卓羽燃在沈悠的指点下,又使出浑身解数一番折腾,总算稳住了情况。

  孩子总算平静下来后睡着了。

  马家人头上悬着的利刃也消失不见,气氛为之一松。

  可这事还没完。

  卓羽燃问马富:“白天孩子一直在家没出去?”

  马富松懈的神情一紧,意识到两位小先生是想要找到根源。

  白天他还以为是因为前天隔壁出殡时,自家娃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惊着了,可现在看来这恐怕不是事情的导火索。

  不然怎么解释早上回了魂,到了傍晚又被缠上了。

  马富连忙问自家爹妈,平日里他们夫妻忙里忙外,孩子白天一直是扔给老人带的。

  马老婆婆说:“狗儿白天一直在家,我怕他没好全不敢放他出去野,拘在院子里哪也没去。”

  这就奇怪了,没出家门怎么还会出事?难道是自己学艺不精,早上没做干净?

  卓羽燃忐忑地偷瞄沈悠,就怕是自己的问题导致那么小的孩子二次遭罪。

  结果沈悠已经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晃到外头院子里,把菜地、牲口棚,就连墙角的石子儿都一个不落地看了一遍。

  看来不是自己的问题。

  卓羽燃跟在他屁股后面偷师,也有样学样地把马家所有死角检查了一圈。

  然后和沈悠并肩站在屋子一侧,视线越过低矮的篱笆土墙,落在隔壁敞开的窗户上。

  隔壁邻居的房子也是村里常见的砖瓦房,从外表上看和马富家没什么太大差别。

  两家土墙之间仅有一两米距离,他家的窗户开得很小,装着陈旧的木质窗框,玻璃也花了一大片,很有年代感。

  天已经黑透了,这家人窗户里还是黑洞洞的,没有一点灯影儿,似乎外出的人还没有回来。

  沈悠说:“白天这扇窗还是关着的。”

  难道实际里面有人?那怎么不开灯?早睡早起?

  总不至于中途回来开窗通风后,人又出去了?

  “去喊马富来看看。”

  “好。”

  马富过来张望了一番,也开始觉得不对劲:“白天确实没看到老贾一家。”

  “有没有可能是出远门了?”沈悠和马富都回头看说话的卓羽燃,倒把人看得十分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的思路不是很靠谱,连忙向沈悠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独自表演。

  马富解释道:“不会的,前天办丧事的就是他家,村里的风俗,白事过后的半个月都不能出远门,也不能去别人家做客。这个点了,不可能没人。”

  不会出事了吧?

  三人连忙跑到隔壁敲贾家院子的大门。

  山村的夜晚一向静谧,马富的拳头一下一下锤在门板上,发出嘭嘭嘭的动静。

  不过这片村落的死角前后只有马、贾两户人家,除了追出来站在自家门口的马家人倒是没有惊动其他村民。

  马富敲了几分钟的门,拳头都快肿了,也没人从屋里出来应门。

  于是决定翻墙进去。

  这边的土墙高度只到成年男人的胸口位置,翻墙很容易操作。

  不费吹灰之力,三人都轻而易举地进到贾家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刚一落脚就踩到了什么纸片,捡起来一看,发现是纸钱。

  仔细一看,能发现地上散落了许多纸钱。

  这难道也是罗豊村的风俗?距离办完白事都第三天了还不打扫干净。

  马富继续去敲屋门,结果还是没人来开门。

  耳朵贴近了听也察觉不到什么里面的动静。

  马富越想越害怕,担心这家人是遭了什么事,门也不敲了,只回头看着卓羽燃两人要他们拿个主意。

  沈悠说:“撞门。”

  马富和卓羽燃一起上阵,朝屋门撞去,连续撞了十来下,撞得半边身体都快失去知觉,门才被强行打开。

  两人因为惯性朝屋里倒去,堪堪站稳脚跟,就被近在眼前的一道人影差点吓得尿失禁。

  马富为人还算大胆,举起手电筒就往人影上照,灯光下露出一张黑黢黢的方脸来。

  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是熟人。

  他没好气地摸索到墙边开了灯,屋里一亮,老贾憨实的全貌才显露出来。

  不等卓羽燃惊吓未定地从沈悠背后钻出来,马富就迫不及待地问老贾:“老贾你们一家子怎么回事?我在外面敲了那么久的门,你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都快急疯了。”

  因为贾家的怪事,他把儿子的事都抛诸脑后了,完全忘了沈悠他们一开始盯上这家人还是为了他儿子。

  老贾不好意思地笑笑,憨厚的长相就是他最有力的证据,村里人都知道老贾这人从不说谎。

  “之前忙活我爹的事,累坏了,家里几个都有点吃不消。睡得太沉,没听到敲门声,对不住啊老弟。”

  这时从里屋又出来三个人,分别是老贾的媳妇和两个儿子。

  大儿子已经二十出头。

  小儿子还没有成年,现在正是疯长的年纪,身高蹿得很快,像个麻杆一样又瘦又高。

  看他们全家都没事,马富就彻底放心了,和对方闲聊了两句,也不想多呆。

  又看两个小先生没什么反应,只当是场误会。

  可他心下难免觉得这两人不是很靠谱的样子,本事比不上傅老先生,决定等老先生回村,一定要请他来家里给娃复查一遍才安心。

  卓羽燃有话想说,他瞥了一眼沈悠,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他脸上一热,不知道为什么,心窝里像塞了块棉花糖,又软又甜,这滋味奇怪极了。

  因为在胡思乱想,他晕乎乎地跟着两人走出贾家,合上院门,直到马富离开才反应过来。

  沈悠又看了他一眼。

  卓羽燃心想,反正黑灯瞎火,自己这副窘样对方一定察觉不出来。

  可怜他到现在都还没发现沈悠异于常人的视力,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殊不知,他这副面红耳赤的模样,早已被看得透透的。

  沈悠也不戳穿他,沉默地往回走。

  结果绕了一圈又走回了马、贾两家附近,卓羽燃不明所以:“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迷路了?

  罗豊村村民晚上没什么其他娱乐活动,睡得都很早。

  马家屋里的灯也熄了,周遭黑漆漆的,只有山风吹动树枝草叶不断发出沙沙的声音。

  两人重新站在贾家院子外,沈悠去而复返不过是为了不想惊动隔壁马富一家。

  沈悠又出了道当堂小测给“笨学生”:“刚才在屋里看出了什么?”

  卓羽燃咽了口唾沫,心想,要是自己一个得分点都回答不上来,沈老师会不会把自己逐出师门。

  他打了番腹稿,思路逐渐清晰:“首先,贾家人说他们因为太累,一整天不出门,又因为睡得太死没听到敲门声,这理由本身就很牵强。第二,他家门的隔音效果一般,撞门前我也听过里头动静,没发觉有人走动,可门开了后老贾直接出现在门边,很不合理。”

  沈老师很严格,这两点还不能让他满意:“还有吗?”

  “还有,贾家四个人的穿着打扮不对,不像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样子。”

  一个个衣衫整齐,黑灯瞎火的在屋子里干什么?

  “还有吗?”

  卓羽燃撇撇嘴,垂头丧气:“另外,他家灶台这两天好像没有用过。其他的一些疑点,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刻意。”

  沈悠点点头,替他补充道:“他家牲口棚里的动静不对。”

  这个卓羽燃倒是没有察觉。

  沈悠回头望向来路:“这个村子不对劲。”

  连自从来了村子就没出过几趟门的沈悠也看出来这里处处透着诡异。

  原本因为极度不自信而把疑惑藏起来的卓羽燃,重新把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回忆了一遍,心里越来越忐忑。

  好像即将有什么可怕的事要来了。

  两人再次翻进贾家,为了巩固教学质量,还特地去了趟牲口棚。

  贾家养了一头骡子还有两只羊。

  现在这三只牲畜都窝在棚里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如果仔细些,就不难发现它们不是因为作息变成这副模样,而是因为恐惧。

  它们蜷缩成一团,四肢微微战栗,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嘶吼。

  由于声音太过轻微又不连贯,不仔细听几乎没法察觉。

  卓羽燃想起曾经听老人说过,有些动物对鬼怪周围的负能量磁场十分敏感。

  所以这三只牲畜才会有这样的过激反应。

  卓羽燃朝黑洞洞的屋子望过去,无声地打了个冷战。

  贾家四口该不会真的都被鬼附身了吧。

  他下意识紧紧抓住沈悠,一如既往的怂。

  对方极度嫌弃地拽回自己胳膊,给两人身上都贴了一张屏蔽活人气息的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