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他们来的时候打探过了,这个所谓的望月镇正好有7、800人,和他们此次上岸人数的数量相当。而且大部分人都是独居,方便他们一人一间,逐个击破。

  温柔敲了敲冰屋的门,里面传来小花带着颤音询问,“谁呀?”

  从窗户可以看见小花的倒影,温柔将刀藏在背后,道。“我是今天从外面来的旅人,想请教你一些事。放心,我不是狱鬼。”

  小花松了口气,“好的,你等我换个衣服。”

  从窗户里上的倒影可以看见,小花正如她所说在穿衣服。她穿很仔细,先是外套。然后她伸出手套上手套。最后她带上了帽子,又在面部调整了一下。

  温柔的目光定住了,她脑海里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心中警铃大作。而就在此时,门开了。

  小花从门内探出头,长长的海藻一样的头发衬托得她的脸面若桃花。“快进来呀,外面多冷啊。”

  她的头上并没有帽子。

  那刚才她穿的究竟是什么?

  “晚上请不要出门,会有狱鬼出没。”

  “它们会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我们至今也不知道壳子底下是什么。”

  小花临走前说过的两句话浮现在温柔的脑海,晚上,黑白钟,极夜——

  黑白钟误导了他们!在北极根本没有白天,只有黑夜!他们一路过来,所见到的这些美貌得不像真人的人全都是狱鬼!

  那狱鬼见她一直在后退,娇嗔一笑,“啊,被你发现了。真不好意思,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毕竟晚上我们才有身为狱鬼的记忆。”

  “白天的我,就只是小花而已。”

  她把手放在脖颈处,朝上一拉,那副人皮就这样被掀开了。而眼前被选定的新皮囊,在看到这人皮下的东西后,就被钉死在了原地。

  狱鬼赤条条地从皮囊里钻了出来,她捧着温柔的脸,“手指”在这张惊惧的面孔上轻柔地滑到了耳后,疼痛和恐惧让这幅皮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美感。

  狱鬼将这皮囊和自己珍爱的收藏做着对比,认为一副富有学识的心理医生的皮囊有着不错的收藏价值。可就在她要剖下这幅皮囊的这个,她凄厉地哀嚎起来。

  她的“手”上,淡蓝色的火焰正在向上蔓延,她像一根被点燃的火柴,疯狂地扑在地上打滚。

  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也从望月镇的各个角落传来。

  “该死该死!”狱鬼暴怒,“脸”几乎贴在新皮囊的面上嘶吼。“你们竟然敢信仰邪神!居然有邪神敢在望月镇和神殿作对!”

  邪神?温柔思绪艰涩的转动着,她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求神拜佛过,而又能有什么邪神又会仅仅庇护特别行动队呢?答案显然已经呼之欲出。

  是i71!

  “不过那又能该怎么样呢?”狱鬼忽地“笑”了,“时针每转一圈,你们就会失去前一天的记忆,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比如说——让你们信仰一个新神。”

  望月镇的白天和夜晚是两个世界,白天狱鬼套上皮囊,拥有皮囊所有记忆,过着皮囊该过的生活。而晚上,狱鬼从皮囊里钻出,狩猎新的皮囊,或者更换明天需要的皮囊,为明日的扮演做准备。

  故此,狱鬼演的剧目非常精良真实,更别论他们又善于挑选漂亮精致的皮囊。

  只是很显然,这不知名的邪神的打岔让明天的剧目无法正常上演了。不受控制的皮囊怎么能演出催人泪下,荡气回肠的爱情剧目呢?

  月老听见殿里传来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其中以黑无常笑得最大,他在勾魂路上被月老截胡了两次,此时并不介意落井下石。

  月老脸色有些难看,但又很快恢复成笑眯眯的和蔼模样,“恭喜各位,今儿开场前给大家献上一个新剧目——除邪神。”

  望月镇的灯塔亮了,白色的光从灯塔的顶端射出,联合着冰屋的灯光,将这座小镇照得晶莹剔透。

  冰雪纷飞中,苟明义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手揣着兜里,问他的领路人,“那些人也是和我一块来的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些面色迷茫的脸庞格外显眼。

  他的领路者答道,“是的,你们从远方来,为了参加这一场庙会。”

  冰天雪地地跑过来参加什么劳什子庙会?我是失忆了但不是脑子有包!苟明义心里腹诽着。他的手在兜里捏着一块铭牌,这是他一醒来就发现身上带着的。

  一面刻着真相,一面刻着叛徒。

  陌生的环境,缺失的记忆,被赋予的身份,刻字的铭牌。

  这是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吗?这是一场……游戏?

  他忽然似有所感地抬头。灯光指向之处,冰天雪地之中立着一间神庙。它精美异常,却有种说不出怪异。仔细打量后才发现,它明明是由冰雪砌成,却偏偏做了中式的瓦,而正上方则是一个西式的拱顶。房梁上则悬挂着许多的红缎带,显得不伦不类。

  只是更吸引他的目光的却是另一个人,“那人是谁?他……很特别。”苟明义低声问道。

  是那种教人无法移开眼睛,甚至产生食欲的特别,苟明义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他努力让自己别开眼睛,却瞥见那些“外来者”同样在吞咽着唾沫。

  “他是贡品。”他的领路者答道。

  庙内并没有神像,只有一张香案,岸上一册厚厚的名册。

  端泽翻了翻放在香案上的册子,上面列着许许多多的神明,从玉皇大帝一直到山精鬼怪,甚至背面还有一册西方神明,耶稣上帝撒旦一应俱全。

  “想许愿什么就向谁祈祷?”端泽问,这看起来有些奇特,从来是人向神祷告,还第一次见神被摆在案桌上供人挑选。

  “嗯。”它有些不专心,一直在偷偷地窥着端泽的目光。只是端泽的视线并没有在任何一个名字上停留。

  “你要许什么愿呢?”它故作不在意地问道,它把所有投向这间神庙的目光都拦住了,但以它的能力只能拦一小会,它必须在这之前接纳他为自己的信徒。

  端泽的视线从姻缘一页划过,最终停留在平安上,“替你许平安吧。”

  它的嘴嘟了起来,“为什么不许姻缘,我想和你在一起。”

  端泽看着它笑了一下,“你只有平安,才能长长久久地和我在一起。”

  庙内灯光跳动,它突然把脸转开不再看端泽,只是小手指还勾着端泽的手,“你耍赖。”

  神庙外一瞬间喧嚣起来,有船只从极夜的深处驶出。这艘船有数十米高,龙骨高高扬起,给人一种逼人的压迫感。

  随着船靠岸,他们才发现这是一艘海底打捞的沉船,船身挂满了藤壶。而灯光从甲板、船舱的间隙中透出,照得它好像即将燃烧起来一般。

  舱门处挂着一道帘子,替代了本该存在于此的门板。

  端泽感到它在身侧轻轻推了他一把,“去许个更好的愿望吧,真的很灵的。”

  既然是它的请求,端泽便登上了船。上船前他听见许多细细的议论,“这艘船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是哪位新的神明的船吗?可这也太……”

  帘子无风自动,掀开了一个小角,像是邀请端泽进去。里面透着明亮的光,不同于外面的破旧,里面意外地显得干净而空旷——

  端泽没有看见所谓的神,船舱正中央只有一张软垫,似乎它并没有给自己预留上一张。

  这名被神所期待的信徒并没有坐下,他只是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估计着差不多许完愿了,便转身打算离开。

  “咕噜。”有一股力道牵住端泽。端泽回头,却发现室内仍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而手臂上柔软的触觉却是这样的鲜明。

  居然真的有不科学的生物存在,但奇怪的是端泽发现自己竟然接受良好,好像曾经无数次经历过一般。

  “你想让我许愿?”端泽问道。

  那股力道将他朝那张软垫推得更近了一点。

  连许愿都要求着别人的所谓的神,不知道为什么教人读出来一丝可怜的意味。端泽这一次选择了坐下,而就在他坐下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我没有要许的愿望。”端泽道。一时间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大受打击,连灯光都弱了不少。

  它确实委屈,明明船下还说要替它许平安,怎么一上船别说别的愿望了,连平安都没有提。

  端泽有些不忍,“你们是要考核业绩?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许愿的人。”

  蜡烛上的火光更弱了,像是抽泣一样一颤一颤的。

  直到端泽最后离开,它都没有露面,只是坚持着把那杯牛奶又朝他推了一点。

  下船时,端泽见到自己的“女朋友”迎了上来,“这是海神给你的吗?”

  原来这个神叫做海神,端泽心想。他见“她”很期待的样子,便将尚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在“她”的手里,“嗯,给你喝。”

  远处又传来敲锣声,又有别的船停靠了,一个比一个显得富丽堂皇。第一艘是月老,就连许多“游客”也上去抽签,许愿。

  “她”抱着那杯牛奶,喝着喝着竟然哭了起来。它实在是太没用了,端泽如果不朝它许愿,它就没办法保护他。它为什么之前一直在找火柴,没有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它已经要压制不住这具皮囊了,每到夜晚,里面的狱鬼醒来,它必须要花费十二分的精力和狱鬼抢夺这具皮囊的使用权,它有些害怕,如果再这样下去……

  “为什么哭?”它听见端泽这么说,他弯下腰,替它擦去眼泪。“喝的不是自己的牛奶吗?”

  这个皮囊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觉。”端泽轻声道,“你的破绽很多,海神大人。”

  “而且我总觉得,你应该是个男生,是你上一个皮囊?”

  “你的真实面目是怎样呢?”

  它眼眶都泛起了红意。“很丑,很吓人,你要走了吗?”

  它感到端泽把他揽在怀里,这具皮囊娇小可人,因此被包裹得很严实,鼻间充满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听到这句话,他喉咙里传来一声低笑,“难道你以为,我是在和你的皮囊谈恋爱吗?”

  “把皮囊脱掉吧,我不会害怕的。”

  “如果你害怕我看到你,那我就闭着眼睛。直到你让我睁开,我才会睁开。”

  它知道端泽确实闭上了眼睛,他的下巴搭在它的头顶。

  它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你不朝我许愿吗?”

  真执着,端泽心想。他推测这里的许愿大约是某种仪式,许愿成功便仪式成立,许愿者会和神牢牢地绑定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这些神如此积极地满足许愿者的愿望。

  至于许愿者付出的代价——

  端泽道,“我已经许过了。”

  “替你许的平安。”

  如果对象是这名笨得可爱的海神的话,那端泽并不介意自己付出的代价。

  端泽本人并没有愿望,因为他会实现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在没有记忆、没有提示的陌生世界里,他想,自己应当已做了足够的安排。

  喧闹声更大了,夹杂此起彼伏的尖叫,月老的船上许许多多的人正在朝下跑,“有人亵渎神像!”

  装饰得富丽堂皇的船舱内,剑客抬起了他的刀,一座月老的神像滚落在地,头首分离,血液正娟娟地朝外涌。

  不同于那些惊恐逃跑的狱鬼,船舱内仍有不少人,甚至于还有越来越多的人逆着人流回返。

  剑客抬起头,出示了他手里的铭牌,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其他人也纷纷展示了自己手里的铭牌。

  “看来都是同道中人。既然现在不知道我们为何来这,又如何离开——”

  “那就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吧。”

  潺潺流血的神像上方,围着它的游戏者们露出了一个森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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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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