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后,是焦急的声音,“A队已经就位,已安置坐标定位器。”
对讲机里传来回应,“B队已经就位,东南方向十公里内无存活者。”
“C队已经就位,西北方向十公里内无存活者。”
“D队已经就位,长江上游无过往船只。”
“E队已经就位,长江下游无过往船只。”
......
“付队,打击点处被大量感染者围攻,无法判断是否留有存活者。”
“付队,请指示!”
低沉的男声响起,“突击小队想办法突围,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条生命!”
“是!”
“你倒是想得美。”韩老九不知道绅是否已经发现了i71的独到之处,他本打算趁其不备吞噬掉i71,凭i71的能力,他必能成为这小岛的最后赢家。可偏偏却被绅这多余一步给拦截了下来。他心绪大乱,抬手之间,更多的气刃朝着绅和斯妍娜迸射而去。
短短片刻,形势再度翻转,这片小小的空地赫然已经变成两名6层的抗衡之所。
只是仍旧没有获得新能力的韩老九,此刻在形势上便落了下风,气刃发了狠一般地扔出,蛛网愈发密集,从一开始的稀疏变成了密不可破的厚茧。而绅也察觉到了那两人对于韩老九的意义不同。
“娜。”他的声音仍旧温柔,“不要犹豫。”
斯妍娜手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茧内的世界并不如外面攻击正激烈的两人所想,是一名5层新人类对一名低层新人类的压制。斯妍娜眼前的是另一个世界,雨声,小楼,路灯,是东楼的6层白以声,他的能力正肆无忌惮地对她运用着。
她又回到了那一天,雨下得很大,她焦急地在门外跺着脚。她很担心师兄因为导师自杀被诬陷成凶手的事情而想不开,所幸她终于等到了他。
门外雨大雷响,师兄像是一副遗世独立的画,教她沉醉。他耐心地听着她语无伦次地剖白,而后道,“谢谢你,妍娜。”
她心里又是欢心又是自责,明知道自己该为了师兄伤心,却又抑制不住地开心自己有机会可以和师兄更进一步。
这点欢心雀跃在看到车窗外的师兄时达到了顶点。他是来送自己回家的吗?毕竟一个女孩深夜难免有所不安全,明明师兄还在难过着,却还要为自己费心。但她好高兴。
可是——
师兄赤着脚站在昏黄的路灯之下,被大雨模糊了面容。身上套着连帽的长卫衣,下身却穿了条花花绿绿的短裤。卫衣正面是彩色喷漆的巨大恐龙,和一个龙飞凤舞的字母——Monster(怪兽)。
他变了一个人。冷漠而凶残。明明是他将她从那些可怖的患者手中救下,但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无机质的冷淡,她甚至觉得自己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个物件,可以随意丢弃处置的,和他手中被捏爆的头颅一样的物件。
他变得不像师兄,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杀人犯。出于这样的恐惧,她才在警察面前坦诚了自己的师兄杀人的事实。
她并不是有意隐瞒自己也在无意中结果了一个患者的!她是无意的,可,可师兄是认真的,那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不是吗?
她把自己摘出去,也,也只是想他们两人中至少得有一个人在外面,在外面照顾进去的人吧?
所以,她遭到了报应,警察还是找了上来,以杀人犯的罪名将她拘留。
她原本已经心灰意冷,但是没想到师兄,师兄再一次出现了。他明明已经是个板上钉钉的杀人犯,却如天神一般把她从牢狱之灾救出。车内电台响着对他的紧急通报,而她却痴痴地看着他,只想就这样和她流浪到天荒地老。
可他又走了,哪怕自己已经苦苦哀求,但他还是决然地回了溪山市。而她,却因为再一次的懦弱,在臣服于韩老九和再度入狱两个选项中,选择留在了永都市这个恶魔之地。变成引子,变成新人类,变成杀人犯,甚至变成不惜以卑劣手段上爬换取师兄所有权的她最讨厌的坏女人。
明明我是,想做个好人的啊,怎么现在反而,满手都是血腥呢?为什么命运给我的选项,只有坏与更坏?斯妍娜只觉得自己在平凡人生的路上,不知何时一脚踩入了沼泽,她挣扎着往上爬,却反而一次一次陷得更深。
斯妍娜的眼底剧烈地挣扎,那种几近灭顶的窒息感和恐惧席卷了她。她知道如果她不服从绅的命令,下一秒就会被悬在头顶上的气刃切割成两半。
温柔的师兄,冷酷的师兄,那些交织的记忆温柔而冷酷地一点点消散。是了,是了,那些给自己带来恐惧和冰冷的并不是师兄,是另一个人,如果,如果——
这名新人类抬头看向眼前无尽的虚空,她看不见师兄,但她知道师兄也许看得到她,“师兄,如果,当时我遇到的是你,而不是他就好了。”
你一定会温柔地,把我救出来吧?从这样的沼泽之中。
她渴求地看着前方,人却往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直到那些凝固的气刃将她切割成了碎片。
她不能服从绅的命令,因为她不能再让师兄讨厌了。
失去所有意识前,她好像听见了一首钢琴曲,轻快地跳跃着,作曲家温柔地看着黑白的琴键,背后是尸山血海,和逼近的死亡,“这是最后一首曲目,安息。”
i71被斯妍娜的血溅了一脸,他却毫不在意。
少了一个,他心想,还有三个。
他并非不知道自己自己的能力,只是一直有所克制,没有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
通感,可以率领低等丧尸乃至其上的新人类。与其说斯妍娜是死于白以声的能力下,但这其中也未尝没有i71的影响。在恫吓,安息,通感三重精神领域能力的作用下,仅仅5层又意志薄弱的斯妍娜会选择自杀而亡,反倒再正常不过。
三个的话,他抬起了手,玻璃之下浮现出许多张苍白的面孔。这些面孔双目无神,密密麻麻地从江底最深处往上浮出。
这冰之小岛最后残存的部分开始在震荡。只要再度往上,玻璃就会碎裂,余下所有新人类都会被吞噬。这座小岛,这座城市就算彻底完成了。
新人类也好,旧人类也罢,总是不太听话的,只有完全在自己掌控下的丧尸,才会听话。
他要和端泽,永远地留在这座他掌控之下的城市。
一只手按在了i71的手上。
那人很浅很浅地叹息,“她说错了。”
端泽垂着眼看着i71脸上的血迹,i71暮然一惊,抬手擦掉了脸上的血。那些苍白的面孔僵立在了水面之下,甚至开始隐隐有后退的迹象。
“她根本不了解我。我也根本不了解你。”
他像是冷笑般自嘲了一声,“原来我和我的克隆体,都是坏人,谁也没有例外。”
“知道永都市为什么没有枪库吗?因为早就被撤走了。这里是我的实验台,我借此来研究新人类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但是很可惜,无论发展到什么地步,都逃离不了的是□□。而□□之上,有着更为强大的存在——”
“实验数据已经获得,这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i71心神剧颤,却没法做出任何的反应。他被凝固在了某一时刻,连同血液一起。他想伸手,手指却无法行动分毫,只能看着端泽琉璃般的眼睛曾经升起的那一点光——
他奔跑回溪山拘留所端泽一回头看见他的时候,他把自己答对题获得的糖果放在端泽手里的时候,他在老人的居所装作昏迷后睁开眼看见端泽的时候,他抱着端泽在升起的烟花中翻下和平基地的墙头的时候,他在溪山基地里告诉端泽会为了他换个好名声的时候,那一点光,像是遗留在路旁,被路人漫不经心地踩灭了。
端泽心想,秦阑也好,斯妍娜也好,i71也好,不要,不要说这种话,说什么为了你变得强大来保护你,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不要,为你们的生存找借口,我不是你们的借口。
不要欺骗我。
不要动摇我。
“这就是你宁愿居于5层也要藏着的秘密。”绅大笑,他显得很狼狈,但终于在和韩老九的争斗中处于上风。他睁开眼,眼底是被血色浸染的万花筒,在这缤纷的世界里,一切都被拆解成线条,“让我来看看,你这个家伙的弱点在哪。”
查探和静止相结合,在这短短的数秒内,时间静止,真实具现,他的笑声凝固在了脸上,“怎么会他的心脏,怎么会——”和那个旧人类连在一起!可剩下的话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因为耀眼的白光由点及面,以这个冰之小岛为中心,无声的气浪蔓延了整座城市。
“让我们一起毁灭好了,i71。”端泽轻声道。
i71只能见到耀眼的白光吞噬了端泽,和他周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付队,如何判断对方是否是存活者。”
“只要没被感染就是存活者!”沉稳的男声坚定道,“所有未感染者都是我们的同胞。”
\"报告,最后一个未感染的生命反应已经停止。\"
男声沉痛,但是责任让他必须往前,“反馈控制台,可以发射导弹了。”
直升机盘旋在空中,飞机上的士兵看着蘑菇状的云浪在永都市蔓延开来,吞噬掉了这个被病毒彻底感染的城市。
“敬礼!”
我一直在想,新人类究竟算不算人类,在大清洗的过程中,我是否要挽救他们?
恶人极恶有法律制裁,却偏偏总有一点善良的光芒。当制裁的权利放在一个人的手上的时候,如果他不够冷酷,那这个世界就不会公平。
如果有评判世人的神明存在,他应该是冰冷的吧。
毕竟任何温柔,对他而言,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折磨。
如果能解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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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剧终_(:з」∠)_
嘿嘿,开玩笑的,第一部 分完结,下面进入第二部分_(:з」∠)_
各位勒好安全带,下面是更广阔的舞台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