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撞阿飘后我和祖师爷HE了>第46章 祖师爷(2)

  应春晚刚刚微微放松下来的后背再次绷紧, 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微微僵硬,呼吸更是浅了一层。

  不是紧张,而是有些期待。

  灵使, 如果有了灵使,他是不是从今以后也不算孤身一人了。

  姑奶奶应如冰话出口后, 佩着面具的祖师爷并没有吭声。将茶盏搁在一旁的手还没有伸回,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杯壁, 微温的温度渐渐传来。

  面前少年头微微低垂,细密的睫毛搭下,但能看出微微颤动, 随着呼吸此一时彼一时,连鬓边细软拢下的耳发仿佛都要飘起来一般。

  隐隐期待的情绪掩盖不住, 隔着面具仍旧能感受个七七八八。

  应如冰在阶下,想到应春晚的身世, 心中也是一阵疼惜, 暗暗打算着如果祖师爷同意让应春晚立刻定下灵使的话, 她一定腾出手好好挑个靠谱的后辈。

  她们那支,有个后辈资质还不错, 性子也沉稳, 不像其他年轻狐狸,毛毛躁躁,跟在应春晚身边她也放心许——

  轻微的柔顺绸缎划过的声音。

  祖师爷微微摇了摇头,银发轻晃。

  应春晚一愣, 绷紧的后辈霎时间松开,一瞬间好像卸了力气一样, 心里密密麻麻爬上来一股失落, 双眉微蹙, 眼里蒙上一层不知所措却又有些难受的情绪。

  应如冰也是一怔,随后倒是明白过来。应家人都是拜在祖师爷下,进了定淼派有了一定道行后再来认灵使的。一是自身道行可以与灵使相辅相成,二是对于他们来说,好不容易下山,也要跟一个靠谱的人一起历练才不算辜负。

  毕竟灵使定下就是一辈子。

  更何况应春晚这个命格,并不容易护住。

  心念转过,她刚想开口,却听祖师爷朱唇轻启。

  “不急。”轻灵冷冽,又有一些难以察觉的困倦的声音。

  应春晚双眼蓦然睁大,来不及去多想,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能求助似地看向应如冰。

  应如冰沉吟半晌后开口,“祖师爷的顾虑我明白,但这灵使须得讲究缘法,如果缘法不够,恐怕很难定下血契。”

  配着面具的人食指轻点,“无妨。”

  应如冰张了张嘴,见祖师爷这么说,自己也不好再出声,只能点了点头,“依祖师爷的吩咐。”

  应春晚学着应如冰的行礼姿势,“谢谢祖师爷。”

  纯白长袍的人没再张口,只是微微点头,随后食指又是轻轻一点。

  这次,一阵古朴昏沉的钟声在应春晚耳边响起,仿佛那一点是点在了什么青铜大钟上一般。

  淡青雾气腾起,眼前景象逐渐模糊,再抬眼时,应春晚已经和姑奶奶应如冰回到了垂着轻纱的正殿门前。

  应如冰十分恭敬地起身再度行了个礼,随后带着应春晚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这一次,长廊两边轩窗外扒着的狐狸明显变多了不少,甚至比最开始胆子了大了许多。有几只干脆从窗外一闪,缩身跳了进来,跟在应如冰脚边一阵儿小跑。

  应如冰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狐狸们仿佛大受打击似的,停在长廊中间不动了。

  走出廊外,斜角一架木梯,连接至长廊外的庭院。环石绕水,几颗杏树抽了嫩枝,月下疏影轻微摇晃,映在水面上,又是一派景致。

  应春晚踌躇了一阵,“姑奶奶,刚才祖师爷是什么意思啊?”

  应如冰伸手揉了揉应春晚的头。

  “原本灵使是要讲究缘法——并不是看上谁就是谁,是有些冥冥间的指引在的。祖师爷恐怕是觉得你现在虽然必须有人在身边护着,但是灵使也不能草率定下。所以先暂时放一放吧。”

  应春晚懵懵地啊了一声,“我没关系的。”

  应如冰摇了摇头。

  “结下血契,狐狸和人才算是成为真正的灵使,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结不成灵使的话,哪怕身边的人再强大,对你而言总是欠缺了一层。”

  应春晚没说话,过了半晌后才点点头。

  姑奶奶说的这些他还是似懂非懂,不过,如今能这样,他已经很感激了。

  应如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有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出口。

  狐狸是偏执心极强的动物,认定了一个人后就绝不会放开。如果因为应春晚体质的原因强行指一个结成灵使,那一人一狐以后的处境也会十分尴尬。

  “天晚了,小外孙还没吃晚饭不是,跟我来。”

  先前那一对化作童男童女的红狐再度出现,引着应春晚和应如冰绕过宽阔繁复的长廊,又不知道跨过了几进院落,最后停在西北处一座点满了灯的小院前。

  姑奶奶应如冰似乎还有事要处理,嘱咐一对红狐带应春晚进去后就离开。

  小院内中堂是偌大的一个八角亭,亭下布了好几张圆桌,已经有许多人在动筷子。但应春晚一进来后,原本热闹的气氛定住,所有人都转过头不加掩饰地定定看着他。

  “小春!这里这里!”一边传来应浅的声音,应春晚悬着的心微微放下,赶紧朝她走过去。

  “嗤。”行走间,一声嗤笑响起,仿佛嘲笑应春晚似的。

  应春晚下意识拇指指缘顶住食指指腹,假装没听到一样,快速走到应浅身边。

  应泉和三宝也在这一桌,应春晚稍微抬头看了看,发现应无白和应老爷子倒是没有在。再一看,这座亭下几乎全是年轻人,找不到几个年纪稍长的人影。

  应泉顺手将圆椅拉了拉,应春晚道谢后坐下,周围人声再度逐渐响起,碗筷之声不绝。

  应浅眨眨眼睛,“怎么样,拜了祖师爷了吗?”

  “姑奶奶带我去见了。”应春晚点点头,“表姐,你知道祖师爷今年大概什么岁数吗?”

  应浅想了想,“应该不止三四百岁了吧,反正是这片山上辈分最高的,比师公还高。”

  应春晚哦了一声,心想这些法术果然厉害,祖师爷的面相——下半张脸的面相,和声音,听起来最多不过二十来岁的感觉。

  应浅又问,“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应春晚夹了一筷子椿芽,“感觉祖师爷看起来很年轻,声音听着也不像上了年纪。”

  椿芽鲜嫩,小火过一下就十分清脆香甜。应春晚还准备再夹一筷子,转眼看到应浅见鬼了似的望着他。“小春,你,你见到祖师爷了?”

  应春晚傻傻道:“见到了啊,今天不是过来拜祖师爷的吗?”

  应浅闭着眼,痛心疾首地摇摇头,“我们这一辈,在座的这些人,估计只有你见过祖师爷了!”

  三宝抓着一根鸡腿点了点头。

  应春晚有点没明白,转向应泉,“但是,应家人不是都拜过祖师爷吗?”

  应泉点头,“拜是拜了,不过都是隔着殿门老远遥遥一拜,压根看不到祖师爷的。”

  “说实话,我都怀疑祖师爷是不是有时候在睡觉,懒得起来,干脆就让祖奶奶带我们过个礼就完事。”应浅偷偷出声。

  “不过拜过了祖师爷,应该之后就要认灵使了。”应泉躲过三宝油光满手的狐狸爪子,也夹了一筷子椿芽。

  应春晚手上的动作慢了一些。“祖师爷说不用。”

  “啊?”这回换应浅和应泉愣住了。“不用...这怎么可能?”

  “嗤,怎么不可能。”旁边一张桌子传来一道有些轻蔑的声音。

  应浅微微蹙眉,看了过去。

  是一个穿着件黑T的青年,长得其实还算端正俊气,但现在侧着脸蔑着眼睛看着这边,显得整个人看起来刻薄不已。

  “一个外户子,已经算不得应家人了,还什么东西都不会,也能拜到定淼派下面,也该知足了。”

  啪的一声,应浅放下筷子,脸上平时明朗笑意消隐不在,双眼漠然,透出一股平日里没见过的冷淡神情。

  “舌头长了还是饭吃多了,动着筷子也堵不上你的嘴?”

  那个青年见应浅动了火,倒是有点忌惮的样子,不过似乎想到周围人还有人在看着,不想落了面子,硬着头皮回敬起来。

  “怎么了,我说错了?这里谁不知道他妈跟着人私奔生下他,这么多年没见他在应家做过什么,这时候倒是想起跑回来了,还能姓应——他爸姓应?”

  鄙夷之情更重,不要脸这三个字就差没写在青年脸上了。

  应春晚指节一白,放下手中长筷。“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他姿势未动,只是头微微侧过来,双眼在灯光下闪烁着明亮的眸光。但黑色短发稍稍遮盖住眉眼,睫毛又黯淡搭下,让他的神色显得有一丝失落。

  青年一愣,打好腹稿的话堵在嘴边,竟然说不出来。

  他随即回过神,再次嗤笑一声,却是转头对着应浅开火,“我们谁不是从小泡在黄纸朱砂一点一点学出来的,凭什么他两眼一抹黑就能拜到门下,就因为你们是本家人,就能有优待?”

  应泉倒是神色平常地抽了张纸塞给三宝,“有种你也投胎到本家,免得在这儿怨妇似的叽叽歪歪。”

  那个青年一下子火更大了,“别以为你们是本家的就了不起了,我们哪点比你们差了,不就是投了个好胎——”

  应泉终于抬头,“对啊,本家就是了不起啊,你有能耐就自立门户出去,别吃着本家的好处住着本家的地在这里怨天尤人,吃相有够难看的。”

  “你要是想,你也投个父母双亡流落在外的好胎,我一定再也不多说你一句。”

  一阵寂静。

  几个年轻姑娘扫了一眼应平,“烦不烦,不想吃饭就出去,只会欺负自家人算什么本事!”

  “你们!”

  应浅忽地露齿一笑,“怪不得快二十了还没有狐狸愿意跟你下山,看看你这出息,应平,谁愿意跟你一起呀?”

  周围传来低低笑声。

  青年被气得很了,跳起来伸着手直指着应浅说不出话,三宝在一旁噗叽一声,嘴里射出一根鸡骨头,打到青年鞋边。

  周围看热闹有之,偷笑有之,甚至有人干脆起哄道:“算了应平,不蒸馒头争口气,干脆直接自立门户算了!”

  应平怎么会不懂这是在说反话讽他,他气得浑身发抖,面上气血上涌,最后重重瞪了应春晚一眼,抬脚直接走了。

  “别理他。”应浅转回身,悄声对应春晚道,“那个人是分家的,一直认不到灵使,每天愤世嫉俗的跟什么似的,不止是看不惯本家,只要看到不顺眼的都要说话夹枪带棍的。不过他刚才确实说得太过分了,这事姑奶奶知道了肯定要收拾他的。”

  应春晚松开紧攥的手,面若无事地点了点头。只有掌心里的红印子能显出他刚才心里的些许情绪。

  “灵使不是要靠机缘吗,认不到也只是机缘没到,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应浅摇了摇头:“二十为界,过了二十,一般就定不下灵使了,没这个机缘,求不来。”

  应春晚松开的掌心再度攥紧,胃一阵轻微抽搐。

  难怪,刚才姑奶奶知道祖师爷让他不急着定灵使后叹了口气,原来是这个原因。

  应浅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只以为他还在因为刚才的应平那些混账话心里不舒服,又说了些别的俏皮话,逗得应春晚脸色好看了一点后才止住。

  用完晚饭后,同辈的应家人们纷纷过来和应春晚打了声招呼。应春晚悄悄留神注意着,发现他们脸上的神情有好奇,也有探究,但像应平那样愤世嫉俗的神情却是见不到的。

  有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握着应春晚的手摇啊摇,“春晚哥,以后有空记得常回来玩啊。”

  明晃晃的笑容看得应春晚脸上直发红,应浅在一旁偷偷发笑。

  一晚上,直到应春晚在准备好的客房躺下后,应浅那句话再度在脑海中浮现。

  “过了二十,就没这个机缘了。”

  应春晚翻了个身,深山老林里入了夜露水重,比城市要显得寒冷一些。他蜷缩在被子里,手指抓着被角,心里不断浮现起的是应平愤世嫉俗下的深深焦虑神情。

  二十为界,二十为界。

  他已经满十八了。

  人真是奇怪,从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从来不会有太多失落的情绪,因为知道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自己。但一旦一朝知道了自己有这样的机会,再从指缝间溜过的话,反倒比让他什么都不知道还难受得多。

  但应春晚活了十八年了,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安慰自己。

  他本来已经是个孤儿了,突然被认领回应家,已经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可望不可即的事情了。现在又有了外公,有了表姐表哥,有了师公,还发现自己有这么多亲戚——虽然不一定全是亲切的人,但比起以前,简直像是进了天堂一样。

  算了,就像应平说的,他什么都没有学过,能归认到祖师爷门下多半已经是优待了。既然是机缘,可遇不可求,那就不必要去纠结这些。

  应春晚再度翻了个身,思绪纷飞间坠入梦境。

  ......

  夜色昏暗,连梦中也是如此,沉寂的房内一丝声响都不闻,蕴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氛,可怖不已。

  应春晚抬脚跨过门槛,抬眼便瞧见房内最正中一动不动站着一人,一双手突兀地死死紧攥成拳,绷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应春晚隐约感觉到自己心里腾起一股极度恐慌的情绪,连额头鬓角都沁出了薄汗。他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个什么出来,但传到耳朵里的却是混沌不清的声音。

  房内正中央的人听见了这一声,慢慢转过身来。

  随着那人动作,一刹那,屋舍内华光满溢,逼得人几近睁不开眼。

  待到应春晚的双眼适应了这强光后,被面前的场景震得几乎心跳骤停。

  屋内最中心,那人一身猩红长袍,银白的长发松散滑落肩后,满室华光内偶然流转发丝间一缕青光,刺着他的双眼。

  比那头如瀑银发更不寻常的是,那个人身后如同莲华绽放般的九条纯白长尾。

  华光更胜,九条长尾在浅金色的光晕下轻晃一瞬,却分毫不让人觉得妖异可怖,反而有种圣洁不可侵的威严。

  那人双手,脖颈,脸上,但凡露出来的皮肤上均是爬满了赤红诡异的符文,仿佛是从皮肤里生长出来的一般,从宽大袖袍下蜿蜒而出,像莵丝花一般蔓延全身。

  画一般的精致眉眼抬起,缓缓睁开。

  应春晚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心里却有个声音不断提醒他,这符文能吞噬面前人的生命,能将他吸食的一干二净。

  他的心脏猛地一紧,像是被什么大手攥住,连指尖都嵌入了心脏中,疼的他面色发白,连呼吸都压缩在其中。

  只是梦里的他哪怕痛苦到了极致,仍旧抬头望着对面那人。

  应春晚颤颤巍巍伸出手来,指尖够向那个人。

  那人慢慢抬眼,长眉入鬓下,一双平时温柔盈满应春晚面庞的多情眼眸此刻变了个颜色,比火焰更明亮的金色眼眸中竖起尖尖瞳孔,微微上挑的眼角泛着一抹红,显得不详,却又带着异样的妖冶之美。

  他的目光深邃复杂之至,叫应春晚虚虚实实看不清楚。

  应春晚只知道那人应该很疼,和他一样疼,甚至比他还疼。

  他本能地觉得他从来没见过那人这般红着眼眶的神情,甚至让他分不清这是身体上的疼痛所致,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所致。

  “阿晚...”

  那人开了口,声音还像是平常一样悠扬好听,但话尾却带了一丝颤,既有摇摇欲坠的感觉,又像是淬了毒的刀尖,直指应春晚心中刺去。

  应春晚心脏的疼痛好像更厉害了些,几乎要他窒息一般。

  他刚想张口,四周门窗啪地一声被狂风吹开,呼啸着绕进房内,将昔日被主人细心挂起的画卷墨宝统统狂乱吹起。

  应春晚瞳孔一紧。

  那些挂在周边壁上的画卷墨宝之后,竟然密密麻麻贴满了明黄色的符文咒纸!

  鲜血一般的朱砂符文随风猎猎作响。

  尖啸的风声像是含了血的哭声,又像桀桀怪笑,嘲笑着心里一片茫然的应春晚。

  那人的眼角似乎更赤红了一些。

  “阿晚,为什么不出声?”

  更加猛烈的一阵风席卷枯枝落叶而来,吹向应春晚朝着那人伸出的手臂,吹起空中摇荡的袖角。

  又一沓明黄的符咒从他的袖内落出,被狂风席卷着,在房内四下漫天散开。

  应春晚感觉到自己喉咙一紧,还不等他张口,面前被符咒缠身的人先有了动作。

  他慢慢松开攥得死紧的左手,修长手指伸出,触到应春晚颤抖的指尖,似乎颇为留恋的摩挲了一下,随后一根一根交叉拂过,竟是十指相交握住了应春晚的手。

  应春晚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面前人双眼里停留着一丝温柔之色,随后慢慢被充斥满眼的狠厉所取代。

  手上一股不容挣扎的力度传来,应春晚一个踉跄,被那人猛地一下拉入身边,脚下来不及站稳,虚浮地半倚在那人一侧肩边才没有跌倒。

  他跌倒在一个滚烫的怀抱中,长长尾尖扫过他的脖颈,让他忍不住战栗。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另一只没有被握住,正打着颤的手。

  “阿晚,怎么不抬头看看我?”

  应春晚双唇颤抖,想要出声,心脏却传来一阵巨大痛楚,顷刻淹没他所有神志,甚至连呼吸都变成一种负担。

  “应春晚,这就是你打的好算盘,是吗?”

  圈着自己的那人语气陡然转低,不见平时的温和,只剩下冰锥般刺人的冷厉,带着仿佛会随时爆发的滔天怒意。

  应春晚出不了声,却也被这语气震了一下,心里更是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愧疚...又像是委屈。

  他只能微微发着抖,伸起另一只手。可到底疼痛难忍,才刚刚抬起一点,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

  最后只能无力垂下,指尖依稀拂过那个人的银白发梢。

  ......

  “小外孙!”“小春!”

  一切画面尽数坍塌压缩成一点,化为虚无,消散在黑暗当中。

  应春晚猛然睁开双眼,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呼吸着。

  冷汗打湿全身,此刻他就像一条刚从水里捞上来的鱼,蜷缩在床内最里侧,喉咙还在嘶哈嘶哈地抽冷气。

  天光大亮,木窗斜照进来的阳光闪烁,罩在应春晚眼睫上,让他微微发愣,好半晌才慢慢反应过来现在在哪儿。

  雕花木床,垂帘,悬挂下来的狐狸形玛瑙坠子——

  再度变回老妇人面容的姑奶奶应如冰和应浅在站在床前,一人屈指点住他的额头,一人伸手按着他的双腿。

  用力之大,应春晚几乎感觉自己小腿被按得气血不通。

  “姑,姑奶奶,表姐?”

  一句话刚出声,声带仿佛连接着痛觉,心脏处一阵疼痛袭来,差点让他双眼一黑,重新仰面倒在床上。

  应如冰缩回点着应春晚额头的手指,看着大口大口喘气的应春晚,脸上浮现出一丝严肃和担忧。

  “小外孙,怎么回事?”

  应春晚缓了好久,才感觉自己心脏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但还是有些脱力。

  应浅忧心忡忡,“三宝过来想叫你去吃早饭,结果一过来还没敲门,就听见你在房内大声尖叫,我和姑奶奶过来进屋后,发现你在床上满床打滚。”

  门外,一只火红的狐狸缩在门口,闻声露出一个头,唧唧唧唧了几声。

  应春晚怔住,“我满床打滚?”

  应浅欲言又止,看了眼床下,“是啊,我还以为——”

  还以为小表弟被哪个登徒子非礼了呢。

  应春晚顺着应浅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嘴巴微张。

  床上的靠枕和抱枕,连着被子一起皱巴巴地散落在地上。连本来垂下来的纱幔都被拽掉了一面,皱皱巴巴地搭着床边,半边落在地上沾了灰。

  应浅的脸色更加古怪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应春晚一个人表情痛苦无比地打滚的话,这个场景真的很像,很像那个啥。

  姑奶奶应如冰出声,“小外孙,被魇住了?梦到什么了,和姑奶奶说说。”

  “我梦到——”

  应春晚下意识出声回应,对,他梦到,梦到了他在——

  不成段的画面在脑海里飞散而过,就仿佛从指缝里流过的水,一滴一滴滴落下去,明明有划过指尖的触感,定睛一看却什么都不剩了。

  应如冰紧紧盯着应春晚的一丝一毫转瞬而过的神情,看见应春晚听到梦这个字眼后,脸上瞬间浮现起浓浓的难过神色,仿佛在忍受莫大的痛苦一般。

  但只是一瞬,应春晚的双眉只皱了一下,旋即慢慢舒展开,双眼里莫名复杂的光散去,蒙起一片茫然之色。

  他抬头,愣愣地扫视过应浅和应如冰的脸庞,嘴巴一碰,原本要说的话却不成字句。

  最后双唇相触,迷茫的声音从口中吐出。

  “我梦见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修过文,可能收藏比较早的宝贝会眼熟其中一段,不过不影响阅读,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