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中金色帷幔轻拂, 没喝完的半盏茶任有余温，一件外衫搭在软榻上，随风微动。
陆青余眼底布了血色, 手上也掐出了血, 腿上一软跪倒在地, 大口地喘着气，紧紧捏着那件外衫。
须臾后, 他眼中露出狠戾之色，猛地扯碎外衫，愤然走出寝殿, 衣袖一拂人影消失不见。
他在整个魔族掠过，没有见到人影, 立即下山，沿途寻了一段，锁定目标, 直奔妖族。
彼时祈宴刚从妖族出来，在门外与送出来的长盏又交代一些事情，正要离开，忽见红影遮住眼帘一片日光，他没有动, 只听疾风呼啸耳畔, 他的身形一晃，被来人揽住, 后退几步站定。
他看来人脸色阴沉, 盯着长盏：“你偷偷把他救走了？”
长盏：“……”
祈宴不愿他伤害长盏, 道：“我自己走的。”顿了下补充,“额……你那结界好像破了。”
此话一出, 腰上的胳膊猛地一用力，那看过来的眼神中闪现凄然与狠戾：“你想离开我？”
“我只是……”
“你要离开我！”对方目眦欲裂，狠狠抓住他，“你想走？”
“我其实……”
祈宴话还没说完，但觉脚下一轻，已被人携着乘风而起，他缓缓摇头，好吧好吧，现在还是闭嘴吧。
陆青余整个人只觉若冰水从头浇下，凉侧心扉，而又汹汹燃烧怒火，烧得他整个人没一处完好，他不能平稳呼吸，不能安然以待，将人越搂越紧，犹觉不解气，愤然回首，衣袖一挥，将长盏也捆了，一并带回了魔族。
回去后，他将祈宴推进琉金殿，红着眼捏住他衣领：“为什么要走？”
“只是出去转转，我还回来的，你看到我时，我正准备回来。”
“你能走出去，还会回来？”那愤愤的神色里又带了悲戚，狠戾的语气里也夹杂着无助，“你回了妖族，我就会被挡在门外，那一朵花再让我进不去，我闯了十年，也没能见到你一面，你想回去，不行，绝无可能！”
“好，我不回去。”祈宴伸手抚了抚他的脸，抹去那眼角的泪，“「镜花水月」不是挡你的，他能抵挡所有外族，是为护我妖族，而且……”
“是啊，我与他人，并无不同。”面前人再度打断他，捏住衣领的手更用力，眼眸愈发深沉，“不，我一定要在你心中与众不同，好的坏的，都没关系。”他将人推至软榻，“你再不愿，我就拿长盏开刀，你大可以试试。”
祈宴躺在软榻上，抚着他的发叹气：“你不要动长盏，真是我自己跑出去的，不是他救的。”
“有什么关系？”陆青余解下外衫，“他与你说话，就不行，他关心你，就不行，即便没有任何缘由，我想杀就杀，你奈我何？”
他已心焦立竭，那最后维持的一点伪装也荡然无存，如今的他完完全全展露在这人面前。
我就是这个样子，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我也没有尊严，我就要与你抵死缠绵，我如此深爱你，对你有欲望又怎样，为何要伪装！
一切不再隐藏，原形毕露，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留不住他的心，也一定要留住他的人。
他褪去衣衫，只着里衣服，将人压住，手指在衣带上一挑，拨开祈宴一层衣襟，霎时间满室浓郁的香气，密如雨点的吻落下，在祈宴身上游走，吻的绝望又决绝。
在要褪去最后一层衣衫时候，手被按住，他泛红的眼睛抬起，用力抽了抽，却没抽出来。
他闪过一丝疑惑：“你……”
祈宴松开他，耐心道：“我不能跟你如此，别杀长盏。”
“这时候你在想着他！”身上的人脸色苍白，“你若不从，就试试看。”他用力一扯，褪了自己所有衣衫，那香气更加弥漫开来，他顾不上羞涩，大大小小的吻再落下，一手向下游走，“我不信你没反应。”
祈宴一把抓住他手腕，脸上笑意消失：“阿青！”
身上人再抽手，还是没有抽出，他顿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你……你没有丧失灵力！”
“是。”祈宴点头，“我好好的。”
“你骗我？”面前人又现绝望，“骗我好玩吗？”
“阿青……”祈宴看着对方未着寸缕的身躯，香气直逼神思，这实在是很考验人的忍耐力，“你先穿上衣服。”
“你没有丧失灵力又怎样？”陆青余不动，仍将他压得死死的，“我如今未必不能与你一搏，今日我就是不会放你。”他凄然神色中又透出一丝轻蔑的笑，“这样更好，我不必小心翼翼了，激烈一点，不是更有趣味吗？”
边说着，另一手继续在祈宴身上游走，慢慢拉他衣服，偏要去碰刚才没碰到的地方。
祈宴紧蹙眉，深吸了一口气，再攥他的手，猛地一个翻身，将人反压。
天旋地转间，陆青余有一瞬呆愣，又无端涌上些紧张，瑟瑟看着他。
祈宴压着他，缓缓拿过榻上的白色外衫，那是他自己的，离手边最近：“阿青，我灵力完好，你应该想得到，我若是想走，你这结界是困不住我的，我早就可以走了。”
陆青余惶然盯着他。
他慢慢低头，在身下人耳畔慢慢道：“即便我现在，在你面前，依旧走得了。”
陆青余战战兢兢，想要动，却忽而身形一僵，竟是被灵决封住了，再动弹不得。
他惊恐看着眼前人：“你要干什么？”
祈宴反而笑了：“你想跟我上床，怎的，现在又害怕？”
“我怕不是这个。”陆青余凄凉地笑，怕的是……我守不住你。
“哎。”祈宴的气息扑在身下人的耳边，这人眉心如花，眼中生怯，肌肤如雪，四周都是浓郁香气。
再怎样自制力好，他也不能说自己毫无反应，他瞧着那透红耳垂下的如血玉珠，眼睛眯了眯，轻轻靠近，吻在那玉珠上。
陆青余只觉一瑟缩，可被灵决封住让他没法有大的反应。
须臾后，祈宴吐出玉珠，慢慢撑起胳膊，将那外衫裹在他身上，徐徐起身。
陆青余飒然慌了神：“你去哪里？”
“我去把长盏放出去，你不放，我只好自己去放。”
“你不要走。”软榻上的人不能动，话语急切又带着哭腔，“不要走……”
他人已至门口，闻言驻足，有些疑惑：“我不走，放了人就回来，你相信我。”
“不，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你进了妖族我就找不到你了。”陆青余想动，他暗施灵力冲击灵决，几乎用了玉石俱焚的方法，“不行，不行，你不要走……”
他的灵力连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冲击，心内一阵绞痛，却只堪冲破一半，腿还是不能动。
可他等不及，从榻上滚落下来，伏在地上：“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祈宴看他那衣衫半裹，肩和腿都露在外面，满脸泪痕，双手摩挲在地，掌心磨出了血，一遍遍乞求他：“你别走好不好？”
恍若回到十年前，他也曾这般求过他。
但那时他一走数载，这人后来回归了最厌恶的魔族，也还是没见到他。
这人如此害怕自己离开，即便一遍遍告诉他，只是去去就来。
祈宴的心若被什么猛然一击，忽地无边疼痛起来。
他连忙走回来，将人抱起，轻轻放回床榻。
“你不要走。”陆青余紧紧拉住他的衣摆，仍在道，“不要，求求你。”
“好，我不去了。”祈宴解开他的灵决，捋开他额前的沾湿的发。
得了自由的陆青余连忙坐起，紧紧搂住他，想要将他揉进骨里肉里。
可他太害怕了，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再惹恼了祈宴，只敢搂着，依恋又痴狂，连眼泪都想克制，怕弄湿了他的衣服。
他都投降了，这个人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哪里还有尊严，哪里还会赌气，他紧张地连话都说不稳：“我马上就让人放了长盏，不不不，我亲自去放，我给他磕头认错，好不好？”
祈宴搂着他，心疼轻抚他的发：“你命人放了他就是。”
“可你会我的气，你生气了就走了。”
“我没有生气。”祈宴一遍一遍捋着他后背，“阿青不想让我走，我就不走。”
他这般说，可在对方看不见自己神色的时候，微蹙眉头。
此时不走，早晚还是会走的，那灵气还没返还，他还得继续修行飞升，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陆青余松开些许，看着他。
他就立刻恢复了笑颜，点点头。
“那以后也不会再走，是不是？”
他的笑意微僵，这话他真的没法承诺，此时给了希望，将来又怎么让他接受？
“是不是？”陆青余心又揪了起来，小心翼翼问他。
“我……”他的话语迟疑，轻抚着他的发，唇在他鬓边摩挲。
“是不是，不会走，是不是？”怀中人又抬头问，眼中殷切，满是期待，楚楚可怜，又生涩动人。
他几乎要动摇了。
怀中人颤颤吻上他的脸，继续问：“是不是？”
轻轻浅浅的吻，从脸上到唇边，再到脖颈，带着几许纯澈，这般小心翼翼，周围的香气浮浮荡荡，时浓时淡，香气的主人全都乱了神思，已无暇去控制它。
祈宴深吸一口气，在这香气里，心神也浮浮荡荡，他只得将对方拉开些许。
若是将来悄无声息地走了，阿青会发疯吧，他在这一刻，心中凄然。
“阿青……”他捧着对方的脸，深深看着他，心中一遍遍道，要不要告诉他实情，起码，让他知晓我的心意。
那么，阿青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会随他而去，还是会先灭了整个修界？
能告诉他……吗？
而忽然，一个小白球从窗外飞进，在屋内盘旋一圈，继而又从窗外飞进一个小孩，将那小球接住，稳稳妥妥站定：“大爹爹……”
祈宴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问候还没说完，小娃娃大惊：“二爹爹你也在啊？”
怎么白天也在？
小孩挠挠头，抱着球转身要走，祈宴已把陆青余身上的衣服裹好，叫住他：“来了就来了，跑什么？”
牧归讪笑着回头：“那个，二爹爹，我就是路过，哎，你这结界破了你知道吗，我随便走就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