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山门后, 陆青余吩咐:“将「卧花间」收拾出来。”
「卧花间」是魔族极尽奢华的寝殿,取名一如那正殿「浊酒间」一样,十分文艺, 他对母亲没有印象, 但从凡间客栈到这里的殿堂取名风格来看, 母亲大概是个很感性,容易伤春悲秋的人。
红尘是真误她, 她若不与仙尊相恋,现在应该还活得好好的。
下属领命欲去,他想了一下, 又道:“把那牌匾换了,挂一个……就叫琉金殿吧。”
虽然俗气, 但起码正常。
祈宴进了琉金殿后,四周立刻上了锁,且覆了好几层结界, 小崽和小金锤全都没让进。
陆青余给小崽安排了寝殿,和那个锤子一并住。
安排好后,他在小崽面前站了很久,这个一张口喊自己爹的小孩,他用了好半天才适应, 尽量保持温柔的语气道:“你想要多少人照顾你?”
“要爹爹。”
“我没空。”
“要大爹爹。”
他紧绷着脸:“他也没空。”
“都不陪我玩儿。”小崽手一托, 一个莹白的小光球浮出掌心,“你陪我玩球。”他对小金锤一瞪眼。
小金锤上辈子被他当球玩, 心有余悸, 但陪他玩总比被他玩儿好, 何况看那小球挺好玩儿的, 便应下来:“好, 我陪你,但你不要打扰你两个爹爹。”
“为什么?”
“让他们好好谈恋爱。”小金锤郑重道,这可是关乎六界安危的大事。
还没走出门的陆青余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面上覆了一片红晕。
这回来的一路,小金锤跟那些小魔们东拉西扯,加之自己也一直在修界,大概知晓了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道长原来是应了魔族要求,回归魔族,当年尊主离开不知算谁的过错。
按理说,元照仙尊的祸最大,可道长也到底是苦苦追寻了尊主一番,却始终未能谋面。
小金锤捋着并不存在的下巴叹息:“怎么变成道长火葬场了,这是又进展到小黑屋了?”
当初尊主学那话本死活学不会的,道长却一样一样来做了,对了,那小竹马的剧情原来也是反过来的。
还有之前那小夫郎的话本也是反的,道长后来给尊主送过很多东西。
这些话本……小金锤想了想,他之前挑选话本,心里想着什么类型,总能在街上一眼就看到这个类型,其中有一本还是直接在道长的房间里捡的。
不是巧合,是天定,是天道堪破了他们的路,给了一些模板做指引吧。
可是连天道也不知,人的感情哪里是有模板的,再怎么预测与指引,都抵不过他们自己的心思啊。
小金锤这次绝不再出主意,是分是合,看他们自己。
陆青余洗过了澡,走进琉金殿,仆人们正送过来饭菜,祈宴没吃,他们不敢走,见到尊主过来,纷纷跪下。
陆青余挥袖:“都下去。”
仆人们如释重负,连忙推门出去。
琉金殿雕花砌玉,十分气派,还新安置了一些錾金器具,椅榻上都铺了软垫,大殿四周悬挂着银色帷幔。
他拂了一下衣摆,在桌边坐下,看那半靠在软榻上的人,披着外衫,露出里面的白色绸衣,长发未束,垂在榻上。
他面上又红,挪过了眼:“为什么不吃饭?”
“不好吃。”祈宴悠哉道。
“这几个厨子是专门从客栈里拉来的,是族内最好的厨子。”
“我管他好不好,反正做出来的菜不合胃口。”
“那……算了,反正你也不用吃饭。”修者能辟谷,吃饭不是为了活命,是为了品尝美味。
“哎,不行,我受伤了,灵力支撑不住,需要吃饭。”
陆青余站起来:“那……那我让他们重新做。”他闷闷转身。
“倒也不必麻烦……如果有人喂,我还是勉强能吃几口的。”祈宴挑挑眉,笑若桌上的花。
对方顿了一会儿,默默回头,一声不吭地端过碗,坐在软榻边,拿勺子轻轻搅了搅,递到他嘴边。
祈宴言笑晏晏地张嘴吃饭,目光落在他耳畔:“这耳坠你戴着很好看。”
眼前人侧了脸,只觉耳上发热:“你的伤要怎么医治?”
“治不了,静养就行,反正你把我关在这里,我就既来之则安之,好生静养吧。”
“我关着你,不是让你来养伤的,你是人质。”
“哦。”祈宴表示明白,“你准备威胁点儿什么?”
“我……我还没想好,反正,在我想出之前,我绝不可能放了你。”饭喂完了,陆青余把碗放下起身。
“等等。”祈宴一拉,他猝不及防跌回,身形一晃,落到祈宴怀中。
两人皆怔了一下,陆青余红着脸要起身,后背被一按,他又落回,惶惶又不敢相信地抬眼。
祈宴揽着他,却笑意微收,正色道:“魔种现世,必掀风浪,修界会有层出不穷的人来夺他,你这魔族别想有太平之日了。”
“我不怕。”怀中人冷哼一声,他又不是没见过那种场面。
“别逞强,不若……让我把他带走。”祈宴认真道。
“不,他既然喊我一声爹爹,那也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带走他。”陆青余凝眉,“还有,我什么时候答应放你走了?”
“你不怕……”
“我什么也不怕,就怕你再离开。”陆青余打断他的话,说出口后又脸红,愤恨撇过脸,“反正我不怕,你不要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带走孩子。”
“那……好。”祈宴点头,既如此,那就一起守护孩子吧,看来,他得在这魔族多呆上一阵。
反正好吃好喝,还有……美人相伴。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那耳坠,怀中人瑟缩了一下,面上红晕更甚:“你……你干什么?”
“摸一摸。”祈宴如实道。
直言不讳,反而让对方无言以对,愣了好一会儿,今晚来本没打算走,可此时又有些生怯,露出一个不太自然地笑:“摸了可就要负责。”
“那完了,之前可没少摸,摸的地方也不少。”
“你不打算负责吗?”怀中人眉眼含笑,四周帷幔轻轻浮动,寝殿弥漫着异香,浮浮荡荡,愈发浓烈。
祈宴笑叹:“你能自主掌控魔气了,如今不怕淋雨了吧?”
“怕,那个改变不了,我也掌控不住。”
祈宴微怔:“那你为何要把铃铛还给我?”
“你见到了?”陆青余眼中一哀,“我十年前就还给你了。”
“为什么?”
“不想再被你庇护。”
“想跟我撇清关系?”
陆青余静默不语。
不是撇清关系,那时是万念俱灰,不想再留下关于你的一切。
“能那么轻易撇清吗?”祈宴缓抬手,轻轻挑了一下他的衣领。
陆青余猛地一惊:“你……”
衣领挑开,一缕红痕映入眼帘,他顺着红痕轻抚了一下,那一片红色花瓣在指端微颤:“这金体咒印在你身,消不掉,如何撇清?”
陆青余低头,轻轻攥住他的手,一朵开在心上的花,金体咒救过他的命,从他师父手中。
“我后来才想通,你为何曾想对我下手。”祈宴轻声一叹,“你想以内丹毁形魂,再用我的金体铸金身,我捏碎了你搜集的内丹,毁掉了伏妖阵,也以灵符修复你的魂识,本来是断了你铸金身的这条路,可是……其实金体咒能助你修金身。”
“什么?”
“不需要先毁形魂,以「桃李春风」除去魔气后,你再将我的金体咒炼化,依旧可以铸金身,但……现在已无用,你已修魔体,「桃李春风」也好,金体咒也好,都没用了。”
他轻轻揽着怀中的发:“还好,金体咒虽然已失效,但好歹曾护过你。”
以我魂识赠你,原以为能护你一世,但不想只护了一时。
不过,能护你一时,也依旧值得。
他仍然将这可能引得修界毁灭的金身送来了,在天道认为此间世界已经修补完成后,可陆青余又选择了魔体。
陆青余压制着翻涌的情愫,紧紧咬着唇。
祈宴抽出手,轻抵在他的唇上:“魔体也没什么不好,已修成魔体,就不如好好爱这一副躯体。”
唇上一点血,他慢慢抹去,重复一遍:“好好爱自己。”
陆青余眼眶微红。
他曾经为了心爱之人,是想好好生活,可好景短暂,他还没来得及对自己好。
他静静看着祈宴,只想道,如今没人爱我,包括我自己。
你,也不会爱我!
他眼底充斥着绝望的笑意,那又怎样呢,不爱我,也要你记住我。
他在祈宴身上徐徐坐起,笑眼盈盈,将方才被挑开的中衣轻轻拉下。
周围香气扑鼻,祈宴坐起身,他就顺势搂住他脖颈:“事情还没办完呢,别急着起来啊。”
祈宴目睹眼前一片单薄衣衫遮盖不住的春光,淡然笑道:“你很美。”
“哪里美?”
“里里外外都美。”
“里面……你又没感受过,怎么知道?”
“额……”满殿香气扑鼻,怀中人眉目如画,慢慢凑近,温热的吻落在祈宴的脖颈,祈宴轻声一叹,抬手挡住,那唇吻在他的手心。
对方透出不甘,拨开他的手,继续吻他的脸,看他轻轻转了一下头,是拒绝的动作,眼中立时绯红如血,愤愤然抬手将自己身上最后一件衣物也往下拉。
祈宴回眼按住他:“别这样。”
面前人笑得荒凉:“怎么,我对你一点诱惑力都没有吗?”他继续笑,衣衫半落,手探入祈宴的衣领内,在他心口慢慢摩挲,浓烈的香气都萦绕在周围。
祈宴暗暗叫苦,当然有魅惑力,这魅惑可太大了。
他定定神,攥住那手腕:“别碰了。”
“你怕了?”对方笑意更浓,“我还真以为你坐怀不乱呢?”他抽出手,半褪的里衣没遮住肩膀,也没遮住刻意露出的腿,红衣下皆是如雪春光,眉间花更红,也更添魅惑,他坐直身子,隔着衣服轻轻晃动着,“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不一会儿,他感受到一些变化,露出得意之色,倾身向前,在祈宴耳边呵气:“你要看看我是不是里外都美吗?”
“不看。”躯体有变化,但祈宴的神思还是理智的。
“何必压抑自己呢,不要你负责。”那不安分的手又要拉他衣领,祈宴再攥住。
“哎。”对方一声悠长叹息,“有些人啊,明明想得不行,却非要装正人君子,喂……”他又凑近一些,“这些年你当真如此清心寡欲吗,有没有……自己用过我的药方?”
“这些年我一直在修行。”祈宴认真道。
“呵,无聊。”陆青余轻嗤了一声,眼中又闪过一丝悲切,这么努力修行,急着飞升吗?
休想离开!
他又笑:“这么久憋坏了吧,今天让你释放个够。”
祈宴摇摇头,一手按住他的腰:“别再乱动了。”
“呵呵,你怕把持不住了?”
“是啊。”祈宴承认,“我这时候要还没有遐思,那不是有点不正常吗?”
“你说,十年前我想追你的时候,是不是早该用这种方法?”
那时候还矜持着,觉得不耻,想尽办法去投其所好,要是,那时就放下一点尊严,也许又会不同了。
哪怕仍要分离,他们彼此也染上了对方的痕迹。
“不用这么麻烦,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说过,你是我道侣。”祈宴轻轻道,“哪怕后来证实孩子不是你我同床共枕而生的,我也还是想留下来陪你。”
陆青余眼中一哀。
是啊,是他慢慢给推回去了。
祈宴把他衣服拉起来:“在我眼中,你还是当初的你,没有改变。”
陆青余神色一怔,终于踉跄起身。
不,我不再是那时的我了,那时我还有最后的自尊和孤高,现在没有了。
他仓惶走出去,倚门回首,眼里又覆了一片红。
你爱不爱,我都不会再让走,不爱我,也休想离开我。
生生世世,都休想丢下我!
他再一挥袖,厉声向守卫道:“看牢了,他要是跑了都给我提头来见!”
守卫连忙应声:“是。”
祈宴在殿内笑着摇头:好凶,好霸道。
陆青余刚走出大殿,忽见正殿轰然冒起一阵烟,他闪身而去,见一群小魔们哀嚎着躺在地上,而那正殿屋顶已被踩碎,红肚兜的小崽崽从上跳下来,脚一踢,又踹断了一根庭柱。
小崽好像发现了好玩的东西,绕到另一根庭柱旁,陆青余连忙阻止,还没靠近,那小崽一抬手,他就被逼退,而与此同时,那一根庭柱又断了,一时间大殿摇摇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