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怎么样,我刚刚那段还成吧?”老王从台上下来,迫不及待地找老伙计们讨夸奖,大伙儿也相当给面子的各种夸。

  老王满意了,惬意地咪了口黄酒,说:“下一个谁?”

  “小陆啊,小陆要唱歌。”

  可是小陆的脚还被人勾着。这时候如果有人掉了筷子去捡的话,场面可就精彩了,陆鸣殊心想。

  “小陆好啊,小陆得为我们这帮老家伙注入新鲜血液!”老王特别来劲地鼓着掌,接着问,“欸小陆你看顾医生干嘛呢,想叫顾医生一起合唱啊?”

  是挺想的,但顾医生大概不乐意。

  陆鸣殊偏头看向大家,笑道:“没,我就是有些紧张,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放屁。

  这个混蛋王.八.蛋又在说谎。

  顾浔报复性地勾住陆鸣殊的脚趾,然后突地松开,神态自若地低头喝了一口茶。

  刚刚肌肤相贴过的地方还残存着热意,另一只脚掌却已经远离。陆鸣殊心里陡然空了一块,说不出来的失落。

  但他却不得不站起来:“不唱歌了,我弹个古筝吧,凤求凰。”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目光注视着顾浔,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疯狂的渴求。

  后者同样也望着他,黑沉沉的眼眸望过来,不躲也不避,倒把陆鸣殊逼得招架不住,率先转开了视线。

  “古筝是哪位的,能否借我用一用?”

  “我的我的,随便用,不过可别弹得太好啊,要不然我待会儿可不敢再上去了。”老张玩笑道。

  众人又一齐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老滑头,你倒是有脸说!”“小陆你别理他,叫他好好认清自己那点三脚猫的本事……”

  陆鸣殊今天又是最常见的打扮,头发散着、搭配有镜链的金边细框眼镜。

  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镜跟镜链大多数时候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去游乐园那次,镜链上镶嵌着极细小的红宝石,而今天这副,则是镜链和镜架连接的部分点缀着两粒钻石。

  白色羽绒服挂在椅背上,里面是一身纯黑色的高领毛衣,不需要其他的装饰,垂坠下来的两条眼镜链就足够给毛衣添色。

  但最出彩的是他左眼眼尾处的一颗美人痣。很小很小的一点,在顾浔刚走进店里的那一刻,便像只夏日里的蝴蝶似的,振翅落在了心尖上。

  陆鸣殊原先是没有这颗痣的,顾浔亲吻过这双眼睛无数次,绝不可能记错。

  所以那是他用眼线笔或者别的什么,点上去的。

  很好看。很勾人。

  这人分明知道自己长的好看,所以总是很会利用自己在外貌上的优势,再通过这些小细节让自己如虎添翼。

  而他确实也成功了,顾浔的视线不知不觉就在他脸上停了很久。

  直到第一声音律响起。

  其实顾浔是不懂音律的,听不懂古筝,也很难想象陆鸣殊这样的人会和古筝这样的乐器联系在一起。

  他以为陆鸣殊会更适合钢琴、或者小提琴之类的西洋乐器,反正不应该是古筝。

  他这样的人,跟传统乐器真是完全不沾边。

  但事实上,当他抬手拨动琴弦的时候,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听当然还是听不懂,却并不妨碍顾浔觉得好听。

  “小陆这真的可以啊,就是对着我们这一帮老头子弹这首曲子,可太浪费了……”

  “别吵别吵,好好听!”

  顾浔也安静听着,视线随着众人一道落在陆鸣殊身上,大大方方地看着。

  桌子底下的那只脚却不自在地动来动去,滚烫的触感刻在他脑海里,久久没有消退。

  也是在这时他忽然明白,面对陆鸣殊,一味的忍让退却、苦口婆心的讲道理,这些都是没有用的。

  只有比这个人做的更过分、更恶劣,才能对方消停下来,露出一点真实的无措,而不是披着那张假面。

  “以恶制恶”。

  “小顾啊,你和陆总,你们……”所有人当中,除了顾浔之外,就只有丁老板知道台上那个“小陆”的真实身份,他拦不住老朋友“小陆”“小陆”的喊对方,自己却是无论如何叫不出口的。

  他吞吞吐吐地想问又不敢问,倒是顾浔先把问题抛了出来:“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丁老板心里还想着自己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谁?”接着才意识到,“噢,陆总啊,大概比你早了半个多小时。”

  说完顿了片刻,又补充道:“来过好几次了,第一次是半个月前。”

  当时已经很晚,最后一个客人刚刚结账离开,他们也准备关门打烊了。

  陆鸣殊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他戴着个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老丁一时没认出对方是谁。

  “这位客人,我们准备打烊了,店里没剩什么食材,您实在要吃的话我只能看着给您煮碗面。”

  那人身量很高,明明是个成年男子的体型,却留着一头长到肩膀以下的头发,什么话都不说地站在门口,视线如有实质地压过来,无端地叫人心头一紧。

  老丁忽然就猜出了对方是谁。他手里拿着抹布,脖子上像卡着一双看不见的手,瞪着眼珠子说不出半个字。

  倒是那人先摘下口罩,直接坐在了门口的位置,压着不耐烦开口说:“给我来一碟猪油渣。”

  这个时间点哪里来的猪油渣!老丁真是有苦说不出,但这位又是个得罪不起的主,一不高兴就能断了他的活路。

  大堂里空调打得暖和,老丁却吓出一身的冷汗。

  但也不可能这么僵着,老丁觑了眼对方的脸色,神情惶惶地说:“厨房、厨房没有猪肉了,要吃猪油渣的话得、得明天……”

  陆鸣殊没说什么话,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站起身:“好,那我明天再过来。”

  老丁以为对方应该只是一时兴起,但第二天还是买了合适的猪肉备着,以防万一。

  结果晚上六点多的时候那位真就又来了,除了猪油渣之外,又要了一碗牛杂面。

  他先空口吃了小半碟的猪油渣,然后将剩下的都倒进面碗里,用勺子搅匀了,拌着面汤一起吃。

  那晚之后便经常过来,差不多两三天就会来一次,吃的基本都是那几样,牛杂面、猪油渣、老鸭煲、海鲜粥……

  一个人一下吃不了那么多,就轮番换着吃。

  牛杂面和猪油渣是吃的最多的两样。

  后来有次碰上老张他们一起来吃宵夜,几个老伙计围坐了一桌,陆鸣殊放着那么多空位不坐,竟然主动走到了老张他们那张圆桌前。

  开口问:“一个人吃东西太孤单了,我能坐在这里吗?”

  那有什么不能的,一帮老伙计见到这么个模样俊俏的帅小伙,高兴还来不及:“坐坐坐,只要你不嫌我们老,那就随便坐!”

  而老丁从厨房出来乍见这一幕,差点跌破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