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车的空间对两人来说难免挤,陆鸣殊手握着方向盘,手肘有意无意地碰到顾浔胸口,后者侧眸睨他一眼,抿着唇没吭声。

  而陆鸣殊感受到了他这道视线,迅速在他唇角啄了下:“别看我,再看我就忍不住亲你了。”

  “……”顾浔猛地转过脸,耳朵尖却通红。陆鸣殊在他身后闷闷地笑,笑得顾浔无端有些恼怒,拧着眉心瞪他,“陆鸣殊,你别太过分了!”

  “嗯……”陆鸣殊眨了眨眼,“可我就是想对阿浔过分,而且想要更过分,怎么办?”

  顾浔耳朵红得更厉害,紧接着被陆鸣殊扣住胳膊,“我开玩笑的,别生气。”

  这时候音乐正好响起来。

  可能是因为周围都是孩子们的一张张笑脸,顾浔原本感觉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但当旁边两个场地上一辆辆车子横冲直撞起来车子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抓紧了身上的安全带。

  而陆鸣殊也操纵着车子,在空旷的场地上动起来。他速度很慢,时时观察着顾浔的脸色。

  “你看,是不是没事?”就着交握的姿势,陆鸣殊将他的手掌搭在方向盘上,“试试看,很好玩的。”

  顾浔下意识缩手,却被陆鸣殊察觉出意图:“我们试一试,如果你能自己开一圈,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顾浔眨了眨眼睛,表情罕见的有些懵。看得陆鸣殊心里跟撒了棉花糖似的,软得快化了,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眼皮。

  顾浔下意识闭了下眼睛,然后用力推了一把,茫然的表情被凶狠所取代,眼神冰冷地盯着陆鸣殊:“你做什么?!”

  旁边那么多孩子,这个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亲他!

  亲一次也就算了,还亲两次!得寸进尺!

  “我错了宝贝儿。”陆鸣殊从善如流道,“但我忍不住。”

  顾浔:“……”

  顾浔作势要解身上的安全带,被陆鸣殊再次握住:“真的不考虑下我的提议?”

  说实话,顾浔对这个提议其实是有些心动的。

  “陆总说话算话?”

  陆鸣殊轻轻抠了抠他掌心,松开手时在自己指尖亲了下,眼眸凝视着顾浔:“算话。”

  顾浔抿了下唇,伸手握住方向盘。“那我希望陆总不要再跟着我。”

  因为小时候那场车祸的缘故,他这么多年,直到现在,对坐车这件事还是存在阴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主动握方向盘。

  哪怕这只是儿童游乐区一辆碰碰车的方向盘。

  带着血泪的回忆在他握住方向盘的那刻倾轧而来,但他来不及多想,双手就被陆鸣殊温暖的手掌包裹住,然后带着他微微用了点力,转动方向盘——车子缓缓动了起来。

  嘭——

  车子动起来后陆鸣殊就没再使力,而顾浔掌握不好力道,车子后座直接撞在了后面的轮胎墙上,反弹出去很远。

  巨大的动静让顾浔跟着跳起来,却被陆鸣殊抱住:“阿浔,别怕。”

  顾浔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零下两三度,他却满额头的汗,陆鸣殊心疼得肺腑都在发疼,“要不算了,我们不试了……”

  “不行。”没想到说不同意的人居然是顾浔,“陆总只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他胳膊颤抖得厉害,整个人看着像要昏厥过去,神情却很坚定。

  而这样的目光犹如一把匕首,准确地捅在陆鸣殊心脏上,将他的心捣碎了。

  ——原来顾浔已经讨厌他到这个程度,宁愿承受这样的痛苦,都不想再让他烦自己。

  “好。”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有多哑,用力闭了闭眼睛,艰难地掀起唇角,“那我们再试一次。”

  嘭——嘭——嘭嘭——

  一遍遍的碰撞让顾浔想起车祸来临的那一瞬,浓稠的鲜血、破碎的躯体、化不开的黑暗……

  所有种种,变成沉重的绝望,重重地压在他心上,快要将他压垮了。

  他紧紧握着方向盘,大口大口地喘息。

  “爸爸,撞他们!撞过去!”

  “略略略,你们好弱啊!看我把你们撞飞!”

  “你过来啊!”

  隔壁场地孩子们的笑声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而他们这片场地没有其他车辆跟他们碰撞,他们的车就仿佛不受控似的不断撞向四周用以阻隔的轮胎。

  车头、车尾、车身……与黑色的轮胎墙一次次激烈的碰撞。

  顾浔脸色惨白,后背不停地冒冷汗。

  “停下来吧宝贝儿,我们不开了……”

  “别怕、只是游戏而已,停下来。”

  “睁开眼睛,看着我、阿浔,看看周围的小朋友,你看他们玩的多高兴……”

  “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别怕……”

  “我答应你,不跟着你了,停下吧……”

  陆鸣殊握住他的手,慢慢把车停下来,轻声细语地安慰,顾浔紊乱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慢吞吞睁开眼睛。

  视线还是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眼前似乎只有灰暗中的一片血色。

  “阿浔,看着我。”而陆鸣殊忽然捧起他的脸,熟悉的气息拂面而来的同时,一双柔软的唇轻轻地含住他失了血色的唇瓣,含糊地安抚他,“别怕,都过去了,有我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陆鸣、陆鸣殊……”满目的血色慢慢褪去,顾浔认出眼前的人,那人轻笑着,“我在,别怕宝贝儿,我陪着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唇瓣再次被含住,陆鸣殊温柔的、仿佛对待珍宝一样亲吻着他。

  顾浔抓着安全带的手还在剧烈发着抖,那股熟悉的、独属于某个人的气息却顺着两人紧贴的唇缝,春风细雨一般丝丝缕缕地灌入他口中。

  周围的人群跟喧闹都潮水般远去,顾浔怔怔地、什么都不记得做,直到陆鸣殊笑道,“闭眼。”他才忽然醒转过来,用力将人一推!

  几乎在同时,欢快的音乐停下来,刚才还在横冲直撞的十数辆碰碰车慢慢地停下来——

  “时间到了呀,好快……”

  “妈妈我还想再玩一次!”

  “Daddy我还要玩还要玩!”

  顾浔从车上飞快下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瞪向陆鸣殊的目光含着恨、带着怨,后者却只觉得心尖儿软软的。

  若非时间不合适、场合不合适,再加上顾浔不乐意,他真想扑过去,再把人摁着亲他百八十次。

  “爸爸,这两个叔叔是不是因为没人陪他们玩,哭鼻子了啊,眼睛好红呀。”忽然有个小男孩说。

  没想到陆鸣殊还真跟他搭腔;“是啊是啊,这个叔叔不愿意理我,我太可怜了,可不就要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