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殊终于抬起头,慢慢地走过去,握住顾浔的手腕,夺了他手里的烟,咬进自己嘴里,用力地吸了两口。

  直到肺腑间染上熟悉的烟草味,他才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靠在顾浔身侧,闭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太想念这个味道了。

  家里那包苏烟原来只剩下六根,陆鸣殊很珍惜,一天只抽一根,其余时间都是“望烟止渴”,用自己买的烟代替。

  有时候想得紧了,心里实在难受,才会多抽那么一两根。

  可即便是这样,也经不起抽,没几天烟盒就空了。

  他后来买来代替的烟其实是同个品牌同个系列,一模一样的烟,可抽着却总像是缺了点什么,根本填补不了胸腔里缺失的那一块。

  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这根从顾浔嘴里抢下来的烟,又变成了他熟悉的味道。

  他偏头对着顾浔的侧脸,贪婪地抽着手里的烟,换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咳……”

  顾浔抬了抬手,又垂在身侧。想说什么的时候,陆鸣殊突然挨近几分,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微踮起脚尖吻了上来。

  “不是多余的,但说保护欲也不准确,我就是想陪你回家。你都不肯理我,也不肯看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找这样的机会,陪你一起回家。”

  熟悉的香水味和烟草味被柔软的唇舌渡进了顾浔的口中,顾浔瞳孔蓦地睁大,手指扣在墙壁上,青筋暴起,指节发白。

  嘀——

  楼道门被推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提着小区附近的超市购物袋进来,骤然见到杵在门边的两个人,惊地差点跳起来。

  “哎哟!”她拍着胸口缓了好一会,才惊魂甫定地拐向电梯口。

  一路走一路抱怨:“吓死个人哟!现在的年轻人呀,胆子就是大,这要搁我们那个年代,这种小姑娘是要嫁不出去的……个子倒是高……”

  陆鸣殊裹在羽绒服里,又披散着长发,老人家这是把他当成了姑娘。

  陆鸣殊闷闷地笑,贴着顾浔的唇缝说:“顾医生,听见没有,如果我嫁不出去,你得对我负责……”

  顾浔用力将人推开:“别闹了。”

  嘴唇又被咬破了,铁锈味逐渐盖过烟草味,也驱散了拢在两人之间的那层爱.昧。

  “顾医生,你都睡过我那么多次了,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回家?”

  他手掌搂着顾浔的腰,修长的腿抵着顾浔的腿,不让他离开,尾音拖着长长的钩子。

  顾浔眼神暗了暗,神情忽地冷下去,愠怒道,“陆鸣殊,够了,别再碰我。”

  “不够,怎么会够?”陆鸣殊笑了下,“我想吻你、抱你,想和你做,这些永远都不会够。”

  他执起顾浔的手掌摁在自己额头上,用近乎诱哄的口吻说:“阿浔,我好像发烧了,听说发烧的人那里很烫,会更舒服,你要不要……和我试一试……”

  顾浔刷然变脸,神色冷漠地盯着他:“陆鸣殊,你要点脸。”

  “我不要脸,但我想要你。阿浔,我已经嫁不出去了,你得娶我,对我负责。”他的狐狸眼弯着,嫒.昧又勾人。

  顾浔紧咬着腮帮子,用手臂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远处又有人声响动,谁也不确定会不会再来第二个。

  可陆鸣殊明显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凑上来,一只手揪着顾浔的衣领,另一只手朝下探过去……

  顾浔深吸一口气,在那只手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前将其截住了,眼底翻滚着怒火,射.向陆鸣殊的视线却是冷的、没有温度的:“陆、鸣、殊。”

  陆鸣殊抬起胳膊,也将顾浔的手带了起来,贴在唇边温柔地吻着。那些吻落在顾浔的手背上、指腹上、手心里……也落在顾浔的心底。

  心上的那捧滚水不间断地沸腾着,声势浩大的鸣响.警.报,顾浔眼底赤红一片,汗津津的手捏到发酸发痛。

  他颓然地闭上眼,不再去看陆鸣殊。无论多少次,无论信或者不信,面对这个人,他仍旧无可奈何,仍就怦然心动。

  热烈的吻再次送上来,顾浔喉头一紧,反客为主地恶狠狠咬上去,两人你争我夺,逞凶似的抢占着上风,吻变得不像吻,像野兽之间的掠夺、争斗。

  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陆鸣殊靠在他身上,软着语气叫:“阿浔……”

  顾浔却直接将人推开,声线是亲吻都无法融化的冰冷:“陆总,你可以回去了。”

  陆鸣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浔,你刚刚、说什么?我们……我以为……”

  他唇角破了很大一个口子,殷红的血珠往外渗着,瞳孔微晃。

  “以为什么?陆总该不会以为接个吻就能代表什么吧?若是这样,陆总有过那么多情人,得娶多少个人回家?”

  他手指拢进陆鸣殊发间,动作是那么的温柔,嘴里却截然相反的说着伤人的话。

  陆鸣殊张着嘴,哑然无声,就在顾浔以为他放弃了,准备退开时,这人却突然笑了:“阿浔,你是不是……在吃醋?”

  “我没有。”顾浔神色微变,接着反问,“陆总,这就是你说的重建信任?”

  “不是。”陆鸣殊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耳朵,“这是我给自己讨的甜头。”

  “你——”顾浔用力把人一推,猝然转身。

  陆鸣殊没再追上来,而是在身后喊——

  “宝贝儿,如果我不小心把感冒传染给你了,记得告诉我,我会负责的。”

  “虽然你不肯娶我,但我还是要对你负责,要嫁给你的……”

  顾浔脸如火烧,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滚!”

  总是很温柔的顾医生难得爆粗口,这可真是新鲜了,陆鸣殊笑了笑。

  “好。”他懒懒地靠在墙上,用打火机把嘴里的烟点燃,然后抬手捏住,缓慢突出一口烟圈,垂下手臂时指尖不自觉用力,手指都在发颤。

  那张漂亮的脸隔着朦胧的雾气,凝视着顾浔,“马上滚。”

  顾浔觉得他手里的东西眼熟,一摸口袋,自己的烟和打火机都已经不翼而飞。

  顾浔:“……”

  他以前都不知道,陆大少爷原来还是个贼。

  隔天就是周六,也是和孙婆婆约好,陪她去游乐园的日子。

  那天晚上,孙婆婆告诉他们,市中心的游乐园完工前老伴曾跟她约好,等开始营业后要一起去看看。

  很可惜,老伴没有等到那一天就走了。这成了孙婆婆心底的一个遗憾。

  她很多次独自坐车到游乐园门口,想进去,最终又放弃了。

  那明明是两个人的约定,现在只剩下她一个,她无论如何有些难以接受。

  但最近,她很多次梦到跟老伴一起进了游乐园,他们都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老头子穿着挺括的白衬衫,她穿着对方省吃俭用送她的那条鹅黄色的碎花裙子。

  两个人一起坐在旋转木马上,老头子看着她的眼神那么温柔。

  因为这些梦,孙婆婆又忽然很想去游乐园看一看。但她不想一个人去,所以腆着脸麻烦顾浔和陆鸣殊。

  两个人都不觉得这是个麻烦,特别是陆鸣殊,他觉得这简直是老天爷在给自己机会。起了个大早,开着车到了医院。

  顾浔一到集合地点,看见的就是这人倚靠在大红色的车身上,一身黑色大衣,配白色高领毛衣,脚踩一双黑色马丁靴,活脱脱一只花枝招展的雄孔雀。

  尤其是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眼镜链,悬坠在脸颊两侧,随着他说话、动作,在人眼前晃啊晃,叫人忍不住心旌摇曳。

  “阿浔,这里——”这人明明垂着眸,却一下捕捉到顾浔的脚步声,抬眼望过来时眼眸很亮,遥遥地朝他挥手,“这里——”

  “顾医生来啦!”孙婆婆已经坐在车里,笑眯眯道,“辛苦你们两个孩子啦。”

  “您说哪里话。”陆鸣殊绅士地帮顾浔开了副驾驶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顾医生。”

  顾浔没让他如愿,走到后排,正要开门,却对上满面笑意的孙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