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喉咙又开始难受,他很轻地清了两下嗓子,然后在陆鸣殊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距离自己比较近的那个大盒子。
是个颈部按摩仪,很适合久坐在办公室的人。对于这个礼物,顾浔还挺意外的,他莫名有些没法将颈部按摩仪和陆鸣殊联系起来。
陆鸣殊说要给他带礼物这件事,顾浔一直记得,他一方面觉得那也许只是对方随口说说而已,就像一般的社交场合下那些“下次请你吃饭”“改天约”“有空再说”……一样,听过就算,不必当真。
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期待、忍不住猜测如果是真的,陆鸣殊会送给他什么礼物。
想来想去也没往按摩仪这方面想,毕竟按照那人的性格,礼物就算不是花里胡哨的,也不该是这么实用的东西。
“这个牌子的按摩仪挺好用的,我自己也有一个,就是颜色不一样,我的是黑色的,给你买的是大红色的。”
陆鸣殊一边说,一边拿了旁边的另一个小袋子,“还有这个是眼罩,买按摩仪送的,午休的时候可以戴着眼罩眯一会觉。”
顾浔这才发现原来袋子不止三个,中间还夹了只装眼罩的小袋子。
顾浔伸手接了眼罩,很轻地捏在手心里。质地很柔软,应该是丝绸材质。
拆按摩仪的时候他说了声谢谢,这会儿又道了声谢。陆鸣殊送的礼物很实在,他道谢也道得真心实意。
他表情未免有点郑重,倒是把陆鸣殊又逗笑了:“这有什么啊,顾医生喜欢就好。”
“再看看这个。”他把后面那个小一些的袋子推向顾浔,“一看见它我就马上想到了你。”
因为这句话,顾浔心头一跳,眼罩在他手里被捏得变了形。他抬眸看了眼陆鸣殊,在对方的催促下从袋子里取出一个首饰盒,打开以后,里面是串碧绿色的翡翠珠串,中间缀着两片小巧的白色羽毛。
顾浔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这东西价格不菲”而是“这才像是陆鸣殊会送的东西”……
因为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念头,顾浔心里觉得有点好笑,脸上却没敢怎么表现出来,死憋着。陆鸣殊奇怪地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顾浔把笑憋回去,将手串放回茶几上,“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没什么贵重的,我就是一眼觉得你戴肯定好看才买的,如果你不要的话我会很伤心。”陆鸣殊说。表情看起来也确实有些受伤。
顾浔张了张嘴,说:“很好看,但真的太贵重了。”
陆鸣殊已经有点生气了:“好看有什么用,你不想要那它就是个垃圾。”说着就抓起手串、抬起了胳膊,看样子是真想要把东西直接往地上砸。
“你做什么!”顾浔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拦,陆鸣殊睨他一眼,“既然阿浔不要,那我就只好把它丢了,省得看着心里生气。”
这会儿是真成了个不讲理的纨绔,翡翠都是说砸就砸,顾浔简直要无奈了:“别砸,我要。”
“真的?”陆鸣殊有点不信。
“真的。我要。”顾浔只好又强调了一遍,“要的,我很喜欢,别砸。”
陆鸣殊看起来还是有些不相信,就着两人交握的这个动作将珠串戴到顾浔手腕上,见人没有要把东西取下来的意思,这才又高兴起来。
他捏了捏其中一片羽毛,眼含笑意,说:“真好看,我就知道阿浔戴着一定好看。”
顾浔也盯着珠串看:“嗯,是很好看,多谢。”
陆鸣殊动了动手腕:“阿浔,不喜欢你跟我这么客气,于公于私,我送你这么一份礼物都是应该的,所以别有什么负担的收下,安安心心的戴着,好吗?”
他这一动,顾浔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他的手,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犹如火燎般发着烫。他迅速松开手,撤开两步距离:“嗯。”
陆鸣殊原本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却在十几秒之后转开了眼:“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有空再过来。”
张光铭导演为了这部新片已经准备了一年多,演员一旦定下来后就要正式开拍了。
这部片子讲的是四个年轻人的故事,有人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被人捧着、哄着,出门有司机,家里有保姆,吃最昂贵的食物,穿名牌衣服;而有人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在泥潭里摸爬打滚。最后天之骄子锒铛入狱,落魄的却仍然落魄。
四个人是独立成线,但也有或多或少的牵扯,他们可能是小学同学,可能是曾同住一个小区的邻居,也可能是在不同日期不同时间段去过同一家便利店、买过同一种牌子和口味的方便面……
顾浔当时看完剧本,就觉得这是个“很累”的故事。都是很零碎的片段,前三分钟可能在讲这个人,后五分钟镜头又会切换到另两个人。
要是放到荧幕上,观众的注意力一不集中,就会不明白刚刚在讲什么。
或者说,就是全程盯着看,也不一定能看懂。不太符合大众意义上的“好看的电影”这个标准。
最先开拍的就是顾浔这条线。他演的是个画家,空有才华却郁郁不得志,为了躲避现实逃到了一个小渔村,在那里遇见了个温柔漂亮的捕鱼女,她成了燃烧在画家生命里的一团火焰。
然而最后捕鱼女跟了收购海岛开发度假村的油腻老男人,画家在为心爱之人画完最后一幅画之后跳海自杀。
最讽刺的是,半年后他这幅作品被拍出了七位数的高价。
顾浔的演技怎么样,张导很清楚,所以为了让他能够更好的进入角色,拍摄是按照电影剧本的顺序来的,画家在去往渔村之前一直生活在大都市,为了维持生计,在一家画室当老师。
他们今天要拍的就是第一幕,画家简一在画室指导学生们速写。
这其实是挺简单的几个镜头,顾浔只要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和某个对手戏演员搭两三句台词就可以。
但就是这一幕,拍了一下午也没让张导满意,中途有几次差点摔凳子叫顾浔滚。
“你演的是个老师!老师!那时候他还没对自己失去信心,看自己教的孩子们就像在看年轻几岁的自己,眼神要温柔一点!要有光、有期待!”
“他们是你的学生,不是杀父杀母杀全家的仇人!你这眼神是怎么回事?!表情柔和一点、柔和一点懂不懂?!”
“平时不是挺好的么,私下里也会说会笑的,怎么一到镜头底下就不会动了?你僵着个脸瞪他干嘛?!还瞪!”
……
张导气得让助理去买速效救心丸,休息时间一看见顾浔就摆手让他别在自己跟前晃,头疼,想骂人。
顾浔也气自己。他的角色在片子里是比较吃重的,按陆鸣殊的话来说就是“男二”,但他的演技也是四个人里最拉垮的。张导是奔着拿奖筹划的这部电影,而他很可能会成为那颗老鼠屎。
尽管他非常想要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论导演怎么骂他、说他,他都听着、受着。
可好态度换不了好演技,他该僵着还是僵着。演惯了面瘫的“霸道总裁”“霸道校草”,很难跟上名导的要求。
张导便放了狠话,要跟他磨,什么时候磨出他要的感觉了,什么时候算完。反正剧组那每天大几十万的损失,有金主兜着。张导底气很足。
就看最后是他先把人磨出来,还是金主那边先破产叫人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