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在试图感知自己的火灵根, 一时思绪跑偏,入了定,又听见了一段新的对话。

  全程和点火毫无关系, 这火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 他又分明是能感觉到火焰的温度与跳动的。

  就当他这样想的时候, 炉膛中的火苗轻轻一跳,倏地熄灭了。谢霖定了定神,无辜地看向眉梢已然挑起的徐讲师,心平气和道:“您看,此物尚不能由我自如控制。”

  徐讲师被他气得不轻。

  但又深知新弟子在学习时碰到控制不好的问题是正常的,他甚至没办法和谢霖计较。

  “行了, 大家都各忙各的去。”徐讲师回身挥了挥手, 让围观的其他弟子集中, 转头对谢霖道,“你先不要练控火诀了,在这儿等我。”

  他说罢,顶着一张张飞脸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

  谢霖打了个问号。

  但他的确没有再练习, 而是看着黑黢黢的炉膛发起了呆。

  一次是巧合, 那么两次,三次呢?

  好像每次有那所谓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中,他的修炼就会变得异常顺畅。

  所以, 莫非这难道是……

  他睽违十五年的穿越金手指吗?!

  也太快乐了吧!

  谢霖看了看手腕上被强行套上的黑色细镯, 终于觉得它变得顺眼许多。

  不多时, 徐讲师便匆匆而回,叫谢霖带上材料跟他走:“这间炼器房是给外门弟子授课专用的, 炉子承受不了这么高的温度, 你若要练控火诀, 我给你借了工房的炉子,你就可劲造吧。”

  谢霖微讶:“徐讲师……”

  “嗯?”

  “我还以为您很讨厌我呢。”

  “呃……”徐讲师抛剑一跃,拖着谢霖御剑而起,飞过主峰与开阳峰之间连接的细细索桥,山中罡风呼呼地吹,他没好气地大声吼道:“可不是讨厌!每月考核不论怎么提高标准你都能擦着考核标准线飞过,既然天赋如此之高,为何不愿认真听讲!”

  飞到开阳峰落地,他粗暴地将人从剑上揪下,再吼:“我听人说,你课余在院子里养花,还给同门开小灶?你行啊谢霖,是觉得自己飞升有望了是吧,这届弟子就你最晚炼气,有那工夫,多多修炼不好么!”

  那也得修炼对他有用才行啊,这薛定谔的灵气失踪术,若不是穿越金手指将他拯救于水火之间,指不定就要因为炼气不成被仙门赶下山了。

  谢霖眨了眨眼,无辜道:“弟子记下了。”

  记下是记下,做不做得到另说。

  徐讲师看他眨眼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又被气了个仰倒。

  但他心肠是好的,气归气,带着谢霖来到了一处僻静山屋。这是工房的备用房,设备齐全,但暂时无人在用,能供谢霖可劲折腾;徐讲师得回主峰那边看着学生,找了个工房弟子过来让他看着谢霖研究控火诀,免得不小心把工房烧了。

  “有劳曾师兄。”谢霖礼貌作揖。

  “师弟莫客气,工房的师兄弟都欢迎你来。”曾师兄笑得和善,“我今日本就在工房当值,在你边上分拣材料,遇见什么问题及时叫我。”

  “我能看看吗?”谢霖第一次到工房这边来,没见过他们的工作流程,颇有些好奇。

  “可以,不过不能乱动。”

  “我不动,就看看。”

  谢霖捡了张小板凳,坐到曾师兄旁边。

  曾师兄今日要分拣几种原矿,是开采出来还未经过提取精炼的状态,有时一块石头里会同时存在两种矿,他需要将其切开,然后分装到不同的竹篓里。

  他几乎是看一眼就能确定下到位置以及该扔进那个竹篓,熟练度满分。谢霖对不同的矿石不熟悉,除了询问矿石名字以外,就数这项切开工作最让他好奇了。

  “表面石头覆盖得严丝合缝,师兄如何得知该从哪里下刀?”

  “感受它。”曾师兄捡了块小石头放进谢霖手心,“不同的矿物有不同的灵气属性,了解它们,然后感受灵气在石头中的流动,从中间切开便好。”

  感知,一切的基础都是感知。

  谢霖学得杂,因此意识到炼器和炼丹有共通之处,感知是提炼萃取的第一步,它也同样会被运用在稍后的炼制环节中。这么说来,将不同材料融合到一种成果物当中,本身就是一个平衡的过程……

  其思路说不定对他的修炼也有帮助?

  谢霖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两大团温度不同的阴影,再不能感受到更多,便将石头还了回去:“不是很能感受得出来。”

  曾师兄「哈哈」一笑,安慰道:“不奇怪,等你修为高了,感知会更清晰的。”

  谢霖:?

  他还以为是反过来,难道不是感知提高才能更好修炼吗?

  谢霖想不通,但没问。又看了一会儿,他就坐到一个空置的炉子前坐下,继续琢磨他的控火诀。这回记忆没有出现,他的进展不如方才顺利,但有了之前的生火和感知经验,好歹是把火生起来了。

  火焰并不像上一次刚猛,和平时手动烧的凡火似乎差不多,谢霖努力感知着火苗的跳动,以及火系灵气在体内的运作。

  到傍晚徐讲师来接他时,他已经能比较自如地控制点火和熄灭了,但细微的温度控制还需要持续练习。

  此事非一日之功,谢霖并不着急。

  之后每天上课时徐讲师会将他送过来,傍晚再接走,于是谢霖的午饭只好在工房吃。工房尚有未辟谷的筑基期弟子,每日饭堂会点明数量将餐盒送来。

  他吃了三天咸菜以后,跟同样忍无可忍的工房师兄们一起砌了个灶。

  这天负责看护他的曾师兄忙完从屋子里出来,准备去换点没分拣好的材料继续忙,就看见谢霖和几名工房弟子围坐在一起吃饭,香气飘得老远。

  他是纳元境,早已辟谷,闻到味儿还是凑了过来:“在吃什么好东西?”

  谢霖在走神,没听见他问题。边上一名工房弟子仰头道:“谢霖抓了把咱们山里的「黄玉果」,跟饭堂做的肉一块儿炖了锅汤,好香啊!”

  “黄玉果还能炖汤?”曾师兄想了想说,“能让我尝尝吗?”

  那名弟子递了汤勺给他,曾师兄接过,浅浅一尝,被嘴里漾开的味道惊到了。

  “当真美味!”他叹道,“如此厨艺,该去饭堂当值啊!”

  “可谢霖这么努力学炼器,难道不是想投身我工房?”一弟子说。

  “就是啊,想来谢霖对我工房神往已久,每次有好吃的都优先送过来。”

  “可我怎么听说,他什么都学了点?”

  “总不会要做杂学修士吧?很没前途的啊……”

  曾师兄啼笑皆非。

  他无情打断师弟们的幻想:“只有成功筑基的弟子才能进入内门,他才堪堪炼气,现在开始讨论他分派到何处,会不会太早了点?”

  “先想想嘛,想当初我也是五年筑基。五年对我们来说,不过弹指一瞬——”

  “什么弹指一瞬,以为自己马上就能飞升了是吧?筑基弟子寿数区区一百载,五年还真不是个小数目。”

  “对啊,再说现在跟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听说……”一名忧心忡忡的弟子探头张望一眼,才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今年蕴灵草都凑不齐了,外门压了好几个弟子的筑基丹没发,有几名师弟是炼气十重天下的山。”

  “啊这……”

  “要紧吗?”

  “倒是无妨,下山本就是寻道而已,炼气境的修为也足够了。”

  “我想到了!”

  沉默许久的谢霖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从板凳上跳起来,回过神才发现一桌子的人,包括路过的曾师兄都在看他。

  曾师兄先反应过来:“想到什么了?”

  “想到我的镜子要怎么做了!”谢霖眼中隐隐带着兴奋,放下几乎吃完的碗筷,拔腿就跑,“我先走一步——”

  工房弟子:“……”

  结果没跑几步,谢霖又退了回来,拧眉问道:“对了,刚刚诸位师兄在说什么蕴灵草筑基丹的?”

  “呃……”众人的视线一齐挪向提起这个话题的弟子。

  来了来了,打破萌新幻想的时间。

  天星仙门每名弟子都要经历一番的滤镜破碎环节。

  这个罪恶的人,当然就得让最好欺负的人那个人来做!

  被所有视线盯着的弟子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其实……这个……”他挠了挠头,甚至不敢直视谢霖的眼睛,“仙门并不像你看到的这么光鲜,已经穷了很久了……”

  千里之地溃于蚁穴,任何事都是一点一点开始变糟的。

  最开始是渡劫用的法器不足,一些濒临突破的高阶弟子怕出问题,一个个推迟了破境的时间;高阶弟子少了,当有上古秘境开启时仙门战力不足,又有先辈们一代代努力攒下的「天下第一门」的偶像包袱在身,便减少参与争夺资源的次数;资源一少,门内弟子更难突破,现在,已经沦落到连筑基丹都要发不出来的地步了。

  若不是上头还有个当世第一剑修撑着场面,天星仙门当真可谓「破败不堪」。

  这些年仙门持续低调,也是因为实在没实力出去高调,两三百年一过,世间凡人换过三四代,想要修仙的时候哪里还想得起天星仙门的名号,纷纷转投其他仙门。

  只有那些家中曾有仙门大能的世家,才会想着把族中优秀弟子往天星仙门送。

  以至于这些年新入弟子数量每况愈下,境况更显窘迫。

  “但其实,世家也是不清楚仙门目前状况的,我们鲜少下山,就算下了山,也不会跟族中提起这些。”那名弟子苦涩道,“哪个在外飘泊的儿郎忍心告诉父母「我过得不好」?”

  一群经历过梦碎的人看见谢霖脸上凝滞的表情,担忧得很,便有人忍不住安慰他:“你也别太难过了,其实咱们仙门还是很好的,没有外界那些纷争,也没什么踩高捧低的人,只要你愿意上进愿意学习,仙门都能给足你机会,只除了……”

  “只除了资源不足。”另一人苦涩道。

  “都别太难过。”见气氛压抑,曾师兄忍不住出声,“先前这样,是因为师叔祖不管门中琐事,可我听说他先前出关了……以后仙门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吧。”

  你这个「吧」加得就怪没自信的。

  谢霖恍然,难怪他让尤溪帮忙打听仙门赚钱的途径,三个月过去了也没打听出结果,敢情是根本没有。

  那就不奇怪了,亏本生意做多了不穷到叮当响,只能算天星仙门底蕴深厚。

  “谢师弟,你还好吗?”说故事的弟子愁眉苦脸道,“你说句话呀!好吓人的!”

  “我没事啊。”谢霖回过神,“你们刚刚说,仙门发不出筑基丹?”

  “嗯,你别太……”

  “筑基丹的主要材料是蕴灵草对吧?”

  “嗯……”

  “丹药的事,是远芳亭的褚师叔祖负责吧?”谢霖确认了一遍,“你们刚刚说,只要愿意上进,也就是说,只要是好的事,仙门都会给足支持的没错吧?”

  “对,”曾师兄先点了头,“但是谢师弟,你问这做什么?”

  “随便问问。”谢霖笑笑,又迈开腿跑路,“我先去做我的镜子,对了诸位师兄,我刚说的事你们别忘了!”

  “不会忘!”一工房弟子接道,“你真没事吗谢师弟?受不住打击可以直——”

  “我挺好的!没事儿!”

  谢霖钻进了工房内。

  曾师兄回过神,奇道:“他拜托你们干嘛了?”

  “喏,这个。”一弟子指着汤碗里黄色圆圆的果子,“谢师弟说他要点品相好的黄玉果,带回去研究吃的,咱们不是摘了好多当黏合材料用的么?分一些给他也无妨吧?”

  曾师兄眨了眨眼。

  ·

  谢霖是真的想到了做镜子的思路,卡了他好多天的问题一朝顿悟,此后天高海阔,制作畅通无阻。

  他选了块新的铜片,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原来仙门很穷」这个故事,选材料的时候他选了块小一点的,经过粗磨之后放进了炉膛内。

  他感受着铜片中金气的分布与流动,用经过多日练习后渐渐熟练的控火诀淬炼着铜片表面。

  光滑……细密排列……清晰……质变……

  在金气中加入一丝水气……以火系灵气灼烧使之凝实……

  谢霖全身心的注意力投注在炉中,以至于他并不知道,自己体内正有丰沛的灵气持续不断地向炉中输送。

  曾师兄带着一个未分拣的纳戒重新回到此处时,就感觉到屋中灵气异常活跃,他大吃一惊,还以为谢霖出了什么问题,匆匆推开门,恰巧碰到谢霖睁开眼睛。

  炉中火焰熄灭,一块青黄色的东西「咣当」一声掉了下来。

  角度正好,对上窗外照进来的光,在墙上落下一道明晃晃的反光。

  一道极其明亮的反光。

  谢霖神色一松,抹了把汗,正想去看,忽听门口惊呼一声:“何其精妙!”

  他回头,看到曾师兄快步走来,捡起铜镜一看,双眼倏地瞪圆了。

  “何其精妙的铜镜!”曾师兄连连赞叹,回头道,“虽说还不会附着法力于其上,但是谢师弟,你这手艺真是绝了啊!”

  “还好吧。”谢霖应了声。他只是觉得方才自己状态特别好。

  也没有触发记忆,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开了窍。

  不过炼器真的好累,他就做了一面没有特殊功能的凡镜,脑壳已经疼得快炸了。

  “这怎么能叫「还好」?工房弟子哪个在你这修为时能有这等技艺的!”曾师兄夸完,便是一脸惜才的表情,“我观师弟厨艺不错,去饭堂不算屈才,但仙门当中,小到生活用品,大到渡劫法器,都由咱们工房铸造;不仅如此,平日里与山下仙门属地的物资往来也由咱们负责,可以说是仙门一等一重要的地方,来工房当值,贡献更大啊!谢师弟,希望在筑基前你能好好考虑分派的事,师兄私心还是希望你能过来的。”

  他说得陈词激昂,谢霖却默默后退半步。

  “师兄,刚刚你不是还说讨论这个太早了吗?我查过,凡人十年二十年才从炼气一重修炼到十重天的数不胜数,仙门里有老师指点,进境较快,但五年也是常见的事。”他轻咳了声,“曾师兄,或许你知道我是这届外门新弟子中,最晚炼气的一个吗?”

  曾师兄呆住了:“……”怎么可能??

  “再说仙门还发不出筑基丹,我看离我筑基还早。”谢霖微微躬身,礼貌婉拒,“多谢曾师兄看得上,我会好好考虑的,只是师兄最好不要太期待。”

  他的头已不能支持他再次尝试淬炼材料了,再留下去也没有意义,谢霖取回自己的镜子,迅速而干脆地离开了这间备用房。

  冷漠得像十二月的风,吹得曾师兄一头雾水。

  只有谢霖自己知道他抗拒的原因。

  他吃不消曾师兄的热情,因为并不打算给予足够回应。工房或是饭堂他哪个都能去,都想去,却也都不想只留在其中一处,往日的生活经历让他习惯性狡兔三窟。

  他觉得他生来就是杂学修士的命,什么都掺一脚才是他的归宿。

  一心问剑的剑修是决计做不成的,专一的技术工人也是。

  谢霖熟门熟路地到工房主炼器室门口找到值守弟子,讨要自己需要的黄玉果,顺便在允许范围内围观了几处炼器现场。

  还照了照镜子。

  费尽千辛万苦做出来的镜子,让他对自己的灵根有了隐约的感知,同时让谢霖开始试图分辨不同属性的灵气,但却没能解决他第一个问题。

  ——因为年幼时没有清晰的镜子,以至于他并不知道此时这张和前世略微相似的脸,究竟算不算产生了变化。

  他决定回头把这面镜子放在屋里,每日观察。

  那种黄玉果一个指节大小,味道有点像黄豆。饭堂煮过的肉滋味已经少了一截,为了尝试用黄玉果炖肉,中午他先将那些肉迅速翻炒过一遍,煸出些许肉油来,才下汤加黄玉果,味道果然很类似。

  那位前辈的《食材研究》中,黄玉果的生长位置在北辰峰上,谢霖原本歇了心思,没曾想得来全不费工夫。

  据说这种果子跟另一种草汁混合在一起会产生极大黏性,是一种很好的粘合剂,工房附近便种了许多,随用随薅。

  而他,想带回去酿酱油。

  这样就能做红烧肉了。

  ·

  待到傍晚,仍是徐讲师来接。

  “你今儿个怎么不在屋里了?”近日谢霖琢磨得用心,徐讲师见他倒也不那么吹胡子瞪眼的,这句话语气还算平和。

  “做完了。”谢霖把镜子掏出来给他看。

  此方世界没有这么清晰的镜子,尽管知道这东西上面没有法力封存,徐讲师仍然惊讶于东西的精致程度,反应和那位曾师兄一模一样。

  谢霖不太在意讲师的夸奖,正如他不在意批评一样,他只是问:“徐讲师,我能不能问问,如果我想见褚师叔祖,有什么办法吗?”

  徐讲师正夸得天花乱坠,闻言一愣:“你见褚师叔做什么?”

  “有话要说。”

  “什么话?我可以找人帮你带过去。”徐讲师道,“褚师叔不爱见人,远芳亭的纸人都比弟子多。”

  但他有蕴灵草总不好叫人一个接一个带话过去吧?

  他都不确定能不能批量种植。

  叫田心衣带话也没道理,谢霖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性格,放一起指不定要打架。

  他眨了眨眼道:“我病了,要到远芳亭看病。”

  “呃……”徐讲师无语地看着他红润的脸,问道,“我看你分明活蹦乱跳的,病哪儿了?”

  谢霖从善如流:“心病,病入膏肓,不见褚师叔祖就要死了。”

  徐讲师:“……”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不过在天星仙门,其实没有什么谁能见谁不能见的规矩,他想劝谢霖单纯是因为褚师叔不好相处。

  既然学生本人都不怕挨骂,他也无所谓是不是将人带到远芳亭去。

  但他自己是不敢靠近的。

  将谢霖在远芳亭的索桥边放下之后,徐讲师便不再迈步了。

  “你自己去,我在这里等你。”

  谢霖:“?”

  谢霖:“老师,你是害怕吗?”

  “没有。”

  “但你脸色很不好,”谢霖仔细看了看,“若是病了,不能讳疾忌医。”

  “你快去快回。”

  “呃……”谢霖着实不明白,摇着头自己上了山。

  他在远芳亭住过,觉得褚锦绣虽然性格刚硬,但总体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发作。

  然而他刚走到药园门口,两道白影迅速闪到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两个颀长纸人,左边那个胸口二字「闲人」,右边那个上书「止步」,字迹张牙舞爪,跟褚锦绣本人一样热辣。

  “我来找褚师叔祖,”谢霖说,“烦请二位通报。”

  他把纸人当守门弟子,没想到这两个纸人并没有这么灵,听完这话仍旧杵着不动。

  谢霖:?

  他试着迈步。两只纸人四条胳膊倏地变长,气势汹汹地做出了一个准备进攻的姿势,总之就是不让他过。

  谢霖无语了。

  他深吸口气,使出终极秘诀。

  “褚——师——叔——祖——”

  “褚——锦——绣——”

  “着——火——啦——”

  角落里一本书飞速砸来,谢霖不知哪来的直觉,竟准确偏头避了开来,仿佛他曾做过这个动作千百次。

  “叫魂啊?”褚锦绣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坐在树上单腿垂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大没小的,还敢直呼你师叔祖我的名讳?说,来找我干嘛?”

  谢霖一进仙门,她原型毕露,话语间根本找不到曾经的正经和矜持。

  好在谢霖也没期待过。

  “问师叔祖几个问题,顺便看看能不能做笔交易。”他仰头道,“师叔祖,你忽悠我进仙门,还白长两个辈分,我喊一次名字都要跟我计较的话,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我那是为了仙门发展。再者说,天星仙门多好的地方,怎么也不算忽悠你来。”褚锦绣从树上跳下,瞬间来到他面前,上下打量,“我同你一个新入弟子有什么可交易的?”

  “我听说,仙门缺蕴灵草是不是?”谢霖舔了下唇,“我有。”

  褚锦绣微讶。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记错了谢霖的来历:“你不是凡人出身么,哪来的蕴灵草?这东西在凡人城镇中卖得更贵吧我记得?”

  “我的蕴灵草也不是买来的啊。”谢霖笑了笑,“褚师叔祖就说需不需要吧。”

  “确实需要,但首先我得弄清楚,你有多少蕴灵草,来源是否安全,以及品质是否可靠。”褚锦绣说,“其次我想知道,你要跟我换什么?”

  “我想换一个去藏书阁五层的机会,最好褚师叔祖能同我一块儿去。”

  谢霖话音刚落,褚锦绣便收起了脸上的戏谑,露出一个堪称严肃的表情来:“你去五层做什么?外门弟子切忌好高骛远,凭你的修为,五层的书根本看不了不是么?”

  “我想找一本书,一本关于五行相生修炼法的书。”谢霖怕她误解,忙解释说,“我是五灵根,想要——”

  褚锦绣没等他说完,突然面色大变,指着山道大吼:“出去!谁告诉你五层有那种东西的?你给我出去!”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猜到谢霖的道是什么,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