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咫镜是巴掌大小的铜镜,背面绘刻有龟与鹤。

  上好的用料,翠绿的铜锈糊满镜子,镜面模糊得照不清楚人影。

  这玩意,真的是能照出另一个方向的自己的八咫镜?

  “哥哥的眼睛又可以看见了吗?”明日花无问道。

  目目的心脏就是自己的眼睛,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包括被视为亲弟弟的明日花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编织谎言、掩盖真相:“是啊,是目目治好的。”

  “哇,谢谢黑木莲大人!”明日花无真挚的感谢让黑木莲心生不爽,好像他在三人中才是外人,“怪不得黑木莲大人的容貌……唉,这就是治好哥哥眼睛的代价吧。我一醒来看见黑木莲大人的脸吓了一跳,哥哥也一定被他吓到了吧。”

  林清泉轻轻皱起了眉,“我永远不可能害怕目目的。倒是你,受了伤怎么还到处乱跑?这附近很多魔,不怕被魔捉去吗?”

  “没关系。”明日花无笑道,“黑木莲大人说我受的不是致命伤,可以随意走动。”

  黑木莲的嘴角抽了抽,“我只说过你的伤并非致命,但说没让你随意走动。”

  明日花无不好意思地笑笑,“似乎……黑木莲大人很不喜欢我。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您不再是唯一一个能救哥哥出界的英雄了吗?”

  黑木莲拍案而起,被林清泉按住了肩膀。

  三神器已经到手两件,明日花无功不可没。林清泉问他道:“你在哪儿找到的八咫镜?”

  “在上焦馆的馆顶,玄武灯的灯座就是,和书本上画的一模一样,很容易就看见了。”

  林清泉沉吟道:“那你又是怎么定位到玄武灯附近的?”

  明日花无抬起黑黝黝的眼睛,对着他,眼底热得像蓄势待发的枪炮。他默然片刻,突然神秘地微笑:“哥哥听说过纸人指水路的大法吗?”

  纸人指水路,很奇怪又玄乎的说法。林清泉问道:“你是用这个办法找到的八咫镜?”

  “不仅八咫镜,还有勾玉,甚至包括哥哥你,都是用这个法子定位到的。”明日花无回答。

  遥想花魔曾说过,它第二次能找到林清泉,正是借用明日花无的帮忙。那时他们在前往皇宫的路上,目目才觉醒不久。

  “怎么个指路法?”

  “我给你们展示吧。”明日花无从书册撕掉一页纸,几下翻弄,纸张被叠成一个小纸人。

  他小声念叨什么,从伤口弄点血,像画龙点睛一样点出纸人的眼睛,接着倒一盆水,纸人放上水面,在水面上漂浮、旋转,最终定格在一个方向。

  正是林清泉的方向。

  他的眼睛亮起来,“你瞧,我念着哥哥的名字,果然它就指向哥哥了。”

  林清泉愣了下,说道:“这不是瞎胡闹吗?!”

  “肯定是江户的邪术。”黑木莲冷冰冰地说,“你这小鬼,从哪儿习得的邪术?!”

  “不是邪术,是愿力!”明日花无坚决道,“哥哥,春日大社的阿倍神主曾说过一句话,这句话被江户口口相传,不知你听说没有?”

  阿倍神主的丑脸跃然眼前,清癯的手在摇着人皮制成的功德扇,脸上永远是神秘又不失风度的表情。林清泉问:“他说什么了?”

  “愿力能改变业力。”明日花无说,“哥哥还有印象吗?”

  林清泉曾被喻言会死,但目目想要他活下去的愿力,改变了他本来的命运。

  他是这句话的亲身实践者,自然就无力否定,“算了,暂且就算你找对了,我会联系阿倍神主做个验证。”

  明日花无端起木盆,将毛巾甩在肩膀上,一蹦一跳地出了门,“我去给哥哥打点山泉水洗脸。你流了那么多的汗,肯定黏糊糊不舒服。哦对了……我还会编顶草帽送给黑木莲大人。”

  “你送我帽子干什么?”黑木莲满脸不爽。

  “用来给您戴的。您在外出行的话,应该会需要一顶帽子。”明日花无冲他一笑,转头就走出了门外,身影很快就消失了。黑木莲心里添堵。

  门外,红霞像蒸腾的血浆横亘在天,但天光暗沉,如干涸的斑斑血迹。

  “怎么今天天黑得这么快。”林清泉卷起竹帘,见到太阳只剩下一块边角,好像行将融化的黄油。他反应过来,“我们碰上了日蚀。”

  日蚀在古代是不祥之兆。

  上一刻才得到林清泉的喜欢,偏偏就出现了不详。本就因为明日花无而不快的黑木莲,现在更不快了。

  他沉寂一阵子,忍不住开口问道:“明日醒来后告诉我,你认他作了弟弟,是真的吗?”

  “怎么又提那孩子了……”林清泉无奈又觉得好笑,“他为我豁出命,又孤苦无依,于情于理都该照顾好他。总不能利用完别人找三神器,就卸磨杀驴吧。”

  黑木莲沉闷依旧,“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他顿了下,“真的不一样了。”

  “因为你长养了我的菩提心嘛。”林清泉道,“况且,既然已经承诺过照顾他,就得奉行到底。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黑木莲咕哝一句:“……其实有时候我说过的话,也不一定都对。”

  林清泉掐了掐他的脸,笑道:“怎么着,现在我想学好了,你倒想学坏了?”

  似是被这句话点化,黑木莲还真的自省起来。

  遥望被黑斑侵蚀了大半的太阳,普照大地的日光只吊着口气,万般明亮都行将毁灭。于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了,“不会真如神谕所说……你是大善,我走向了大恶?”

  “管他神谕说什么呢。”林清泉置之一笑,“那玩意有那么重要吗?”

  “有。我们若真的站在善恶的对立端,该怎么自洽?”黑木莲指向只剩一圈日冕的日蚀,“光与蚀,一个存在另一个就不存在。我是魔胎时,和宿主的你就是对立的关系,难道这种对立以后还不能终止……”他哽住了。

  林清泉看他一会,喟叹道:“我们真的反过来了,以前都是你安慰我的。”

  他握住他的手,透过丑陋瘢痕的皮肤,摩挲退化的骨骼形状。魔受损之重,连骨骼都微微扭曲,指头外翻着,很是怪异丑陋。

  黑木莲自知不堪,想撤回手,林清泉却抓到嘴边,重重吻了他的手指。

  吻若想有力量,就要吻在不堪的地方。

  不吉的天兆中,黑木莲得到了福音,千万双手在心底鼓掌,眼睛热烘烘的。这个时候他也特别想回吻林清泉。

  于是他捧起林清泉的脸,一连吻了很多下,显得失控的激动,傻乎乎地说:“清泉,我真的好爱你!我怎么这么爱你……你对我好得简直没话说!你要是我的魔胎就好了,就算被你生吞了我也心甘情愿……”

  林清泉无奈,但听着又甜丝丝的,“你这个傻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宿主这活还有人抢着想干的。”

  “我不想做蚀,不想做恶,不想吃你……我真的不想再做任何不利于你的事了!”黑木莲迫切道,“所以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大恶。”

  “恶不好,但善也没什么了不起。它们都是短暂的现象。你是大善也好,大恶也罢,我都无所谓。”林清泉轻笑,“反正对我来说,善与恶,都不如你。”

  日蚀开始生光,窗外鸦雀无声,黑木莲的耳中如有浩大的蝉鸣,他长长叹了口气,好像这一叹就交付了一辈子。

  “怎么了?”林清泉问他。

  “我只是觉得幸福……”他笑得和重获新生的太阳一样光明,“我也能有这一天啊。”

  *

  逢魔之时,山脚下的温泉馆早就无人经营,荒废得蛛网遍地,但天然温泉还在散发热汽。

  夜叉与恶龙回到肩背,赤膊的镜阿祢肌肉隆起。栩栩如生的刺青肆意游动,在暗黑的日蚀下发出夺目的夜光。

  镜阿祢从温泉捞出毛巾,拧干,小心地给还在昏迷的草间灰擦身子。

  面目衰白、骨瘦形销的草间灰,像块破旧的丝帛。

  食用宿主的本能作祟。擦着擦着,镜阿祢蠢蠢欲动,将口唇埋进他的口唇,使他沾染些许魔的气息。

  就在这热烈的气息中草间灰睁开眼睛。

  他愣着一会,不顾镜阿祢的吻直直地坐起,两只眼睛毫无神采,被惊到的倒是镜阿祢。

  “灰君……对不起,方才是我犯了糊涂。”它低头认错,却没听到草间灰的回应。偷偷一瞥,草间灰正失神望着窗外,目光呆滞。

  这下它真的担心了,“灰君有没有不舒服,需要我做什么吗?”

  草间灰充耳不闻,“突然黑得好奇怪。”

  “我们碰上了日蚀。”镜阿祢小心地道。

  “啊,是日蚀啊……看来我们出界了。”草间灰碎碎念念。明明身边还有个人,他却无比落寞,是一种制裁自己的落寞,“小林家,还有老师他们呢?”

  “我们和小林清泉分开了。至于父亲……”镜阿祢顿了顿,“他离开了这里,离开了玄武山。”

  草间灰端详它同为人时无异的脸,还有飞快游走的刺青,魔的人形比普通人强壮和俊美许多。镜阿祢成了更强的镜阿祢。

  他想要站起来,双条腿却如有千钧重量,已然成了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

  他惊觉道:“我的腿……动不了了。”

  镜阿祢吃了一惊,触碰他瘦成竹竿的双腿,完全无法得到感知。

  草间灰的呼吸陡然加快,慢慢又跌落、平息,最后麻木。

  “老师强喂我律令花粉时,我失去了呼吸……”他推测道,“应当是那个时候造成的。”

  “只是失去一会呼吸,就会这样吗?”

  “你我都行过医,应该知道,很小的意外都足以引起死亡,何况是残废。”草间灰说,“我真实见过溺水后而全身瘫痪的人。这种事是可能发生的。”

  镜阿祢比他本人还不愿相信他双腿残废的事实。它卷起他的裤脚,捏了捏小腿肚,本能性吞咽了口水。

  见它貌似饥肠辘辘,草间灰平静地问:“你打算何时吃我?”

  镜阿祢惊愕不已,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对不起!灰君,我不会吃你的!绝对不会!”

  “无所谓,你吃不吃我我都没意见。我是缺失右臂、下肢残疾的废人,还会对人生抱有什么希望呢。”

  “会好的……只要吃掉魔的心脏,灰君就会恢复如常,这不是治不了的伤病!”

  草间灰不为所动,仍低低垂着眼睛。在他身上似乎可以闻到灰烬的气味,类似僵尸的死气。

  从前如太阳般至纯至善的草间灰,如今像日蚀本身,被黑暗侵蚀得不复存在。

  当草间灰在神坛上时,镜阿祢疯狂贴近他,像见不得光的阴虫般蠢动,对他日日夜夜的意|淫和渴仰;而当他真的跌落,阴暗不齿的念头都跑光了,镜阿祢只感到心碎。

  “我去找蜡烛点上。”镜阿祢说,“灰君更适合待在光亮里。”

  “不用了。”草间灰说。此时日蚀进入最黑的阶段,他的脸和身体都隐遁,眉目不清,像融化了一样,“我不喜欢光照着我。”

  镜阿祢看出他兴致不高,劝说道:“灰君别多想,魔的心脏能解决我们所有的问题。这山中有太多的魔,随便一只都是我们的天药,你千万别想不开……”

  “咦,你看看我有资格做你们的天药吗?”

  沿着声音的方向,两人朝假山的高处望去。

  温泉假山之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小孩,十岁模样,手里捧着木盆,似笑非笑的鬼魅表情绽开在幼嫩的脸上。崎岖不平的假山,他站在山顶,却稳若泰山。

  草间灰隐约想起,“你是跟着小林家的那个……那个侍童?!

  “不是侍童,是弟弟哦。”明日花无笑道。

  镜阿祢鼻子动了动,夜叉和恶龙化界落到它身侧,对明日花无的到来虎视眈眈,“不可能,你完全没有魔的气息。你是小林清泉派来的、想要刺探我们吧?”

  明日花无淡然一笑,从三米高的假山跳下,毫发无伤。他拍拍落在衣服上的灰,在镜阿祢和草间灰惊异的眼光中点起一根蜡烛,幽幽照亮他的脸,“不记得了吗?你之所以有夜叉和恶龙,完全是拜我所赐。”

  镜阿祢瞬间惊恐,夜叉与恶龙通通蜷缩起来。

  骨骼嘎吱嘎吱地响,体格扩一圈。瞠目结舌的变形后,出现的是高大秀逸的自然卷青年。

  “他……他是谁?!”草间灰震惊不已。

  “实际上这已是我们第三回 见面了,草间灰,没记错的话你是叫这个名字吧。”明日花无道,“我第一次见镜阿祢的时候,还当着你的面呢。只是那时你病入膏肓、神识昏昧,外面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了。”

  草间灰惊魂甫定。镜阿祢开口道:“灰君,将我变成魔胎的就是他。他是佛魔大人。”

  它跪坐在地,对明日花无行了武士的大礼,“很荣幸您能再一次来见我,神。”

  它的神打量它几眼,说道:“虽说是半人半界,你的样子和为人时相差无几。对这副皮囊,还满意吗?”

  镜阿祢更是伏低身子,“多谢神的赐予。不知神莅临此地,所为何事?”

  “我来给我的哥哥打水。”明日花无舀上满满一盆温泉水,眼里充满了温柔,“哥哥出了很多汗,该洗个热水澡。”

  草间灰问:“小林家知道你是魔吗?”

  “不知道,所以你最好不要随便说哦。”明日花无给他警告的眼神,“否则,镜阿祢的心脏就会被我撕成两半,你整个人也是,不是从腰,而是从头顶撕哦。”

  “灰君是不会乱说话的。”镜阿祢连忙说道。

  “不会说那就更好了。”明日花无漫不经心地说,“今晚我来这里,其实是有问题想来请教。”

  他手捧蜡烛,一步步走近,天地之间都是将死不生的暗黑,唯一的光芒是他的掌中之物。他年轻、漂亮、傲慢,却极有风度,像恶人的神。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神谪,草间灰心速过快,顿生难以名状的喜悦,这不是爱慕或好感,而是邪性的相互召唤。

  “我想知道,律令花粉怎么保存才能保持效用。”明日花无慢悠悠地问,“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律令花粉,保存起来备用。”

  “你……你要律令花粉做什么?”

  “你不用知道。”明日花无说,“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草间灰平复了呼吸,“律令花粉喜阳,不喜阴潮,要经常晒,因此需要存放在透明的玻璃缸中。”

  “玻璃缸太大,不好携带。我要随时携带在身,不会被别人发现。”

  草间灰想了想,说道:“那就只有,烧。既然花粉喜阳,便让其逢火这种至阳之物的焚烧。将有花粉的律令草烧成灰,放进竹筒里密封。焚烧后虽成灰烬,但效用也发挥到了最大。”

  “既然烧成灰的花粉效用最大,又为何玄武山里存放花粉的是玻璃缸,却不是竹筒?”

  草间灰眼神黯淡,“灰烬的颗粒更大,无法被宿主们吸入。老师考虑过把花粉和灰烬溶于水饮服,可效果均不佳,最好的摄入办法就是吸入。”

  他进一步问道:“你要律令花粉,也是要给宿主用的吗?”

  明日花无大笑,“当然不,我是给魔用的。你觉得,魔应该怎么服用此药呢?”

  “如果服药对象是魔,那就不存在吸入、饮服或者外敷的区别。”草间灰思索着说,“魔的身体内外都是魔力所化,实际无差别,外敷也就等同于饮服。”

  闻言,明日花无很满意,“说得好,现在事情明确多了。镜阿祢,今晚请你帮我个忙吧。”

  “您只管吩咐。”

  “帮我烧掉玄武山,舍得不舍得啊?”明日花无笑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为难吧,毕竟是镜门,是生你养你的地方……”

  “没关系,我会办好的。”镜阿祢承诺道。

  明日花无转而笑道:“也是,弑父的人,怎么可能还留恋生养你的地方。”

  “什么?!”草间灰如被雷电击中,“阿祢,老师他……他……你……”

  镜阿祢心中有愧,背过身去。

  “你还没告诉他啊?隐瞒,不好。”明日花无想看热闹了,“抽时间,认真告诉他:你是怎么把你父亲的脑袋,一巴掌给拍掉的。”

  他笑着离去,留下静默的镜阿祢和大惊失色的草间灰。

  “你杀了老师……你杀了老师!”草间灰开始崩溃,“你怎么会?你怎么敢?!”

  “他想杀你,完全漠视还活着的你……我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想到他那样对你,我就控制不住的想杀他。”镜阿祢说,“我恨他。”

  “我也恨他!可他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连自己的父亲都杀?!”

  镜阿祢抱住他颤抖的肩膀,“他杀灰君你的那一刻,作为我父亲的身份就失掉了。”

  草间灰惊得说不出话,鸡皮疙瘩一波波滚在他的胳膊、脊梁、脸皮。

  这世间连儿子杀父亲的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底线可在呢?

  面对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疯狂的世界,过去从诗书和行医中构建的理想和志向,显得可笑无比。

  世界是不可指望的,行善也并不会让世界变得更好。万物终点是死亡、失控和癫狂,每个人都对善高唱颂歌,殊不知恶才是他们的王。

  因此他决定投降于恶,且快乐地为虎作伥。

  草间灰主动倒进镜阿祢怀中。

  后者对他的投怀送抱很是惊喜,鼓起勇气吻了他的额头,而他也没反抗,慵懒说道:“阿祢,日蚀快要过去,但真正的黑夜马上就要来了……”

  “嗯,今晚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我们就走吧,灰君。”镜阿祢激动地说,“我们换个新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你说好吗?”

  “我听你的。”

  “我们去关东好不好,去富饶又放逸的江户。”镜阿祢兴奋起来,“我们换个姓名,开一个新的医馆,凭灰君你的医术,再加上流堕魔胎的良药,我们绝对会一蹴而就,会有更好的生活!”

  “去哪儿、做什么……你说了算吧。”

  “太好了!”兴奋之余,镜阿祢忽然担心起来,“灰君,你同意我烧玄武山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同意呢?”

  “因为灰君是长情的人。”镜阿祢说,“玄武山是你呆了很多年的地方,两次玄武灯都是为你而燃,你的青春都在这里,我不想你难过。”

  “烧吧。”草间灰道,“给我全部烧光,一片叶子也别留。”

  镜阿祢有点讶然,“灰君……你真的这么想吗?”

  “嗯。”草间灰轻轻笑了,“这恶鬼一般的世界,每天都在吃人。且让我助它一臂之力,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