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泉曾花费不少心思控制和利用目目,意图把他培养成听话乖巧的工具,随时随地为自己所用。

  然而事态走向了失控,目目宛如发生畸变的癌细胞,在看不见的角落扭曲生长;等到发现时,已经晚期得无力回天了。

  目目是什么时候发生癌变的呢?

  大概就是在那个温泉里。

  林清泉就是那个刺激癌变的诱因。

  他的两只手腕被黑锁链紧紧捆绑,手背勒得有点发紫。

  目目像捧水莲花般捧起他的手,看凹下去的压痕,看微微肿胀的指关节,看紫红的痛苦的皮肤。

  他是赋予过林清泉苦难和痛楚的人,所以在看见林清泉痛苦和疼痛时,会觉得自己又回归到了他的身上,并产生高度的兴奋。

  锁链一节节断掉。林清泉的手脚恢复了自由,但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手从目目那里抽回来。

  “清泉,你的手真漂亮。”目目忍不住捏紧他的掌心,“要是没有这个花瓣就更漂亮了。”

  “那你就把它弄走。”林清泉看着他说,“我身上有你一个就够了。”

  目目愣了下,震惊的抬起头,对上林清泉温柔的眼睛时仿佛被什么击中。

  这个时候他想抱林清泉。

  但抱到他的一瞬间脚却失去力气,头重重摔在他的胸膛,脸颊贴着黑和服往下滑,最终完全脱力地跪坐在地,双臂环着他的小腿。

  “喂。”林清泉有些着急,拍了拍他的脸,“你不会要死了吧?”

  惊异于手上触碰到的温度,他确定目目又发起了高烧。

  方才杀了人的魔虚弱又苍白,变回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对着宿主嗷嗷待哺,“好饿……但不能吃……”

  林清泉立马捂住他的嘴。结果目目反捂住他的手,在里面对他的掌心又舔又咬。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像是在偷情,林清泉的脸羞得红白交织。

  可恶!这种时候你让我怎么给你咬一口啊。

  杀人,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杀人的手段。

  隔空剥离人的心脏的行为,猎奇又残忍,根本就见所未见。

  亭子里头,锦衣华服的贵人们惊动得站起来,纷纷往外看,无不是嘴巴微张的呆滞模样。

  在那群人之中,林清泉瞥见一抹黄色祥云。

  那个喂畸魔喝糖水的小男孩,此刻就坐在皇帝旁边,必定地位不浅。

  “残忍至此……快将之捉住!”皇帝下令道,“他一定是大恶没错!”

  他约莫四十岁,身穿红色祥云的华服,襦袢上有唐草和凤穿牡丹的纹样,高高的帽子一柱擎天,打眼望去最显眼。

  所有人里就数皇帝表现得最为畏惧。

  身为“人间之神”的皇族,从小教育要亲近神迹,对占星风水、相面五行等神灵性的东西深信不疑。他是真的把神谕当真了。

  “且慢!”年轻男人冒了出来,“不要对这两位动手,我先过去会会他们。”



  年轻男子身穿浅葱色羽织,腰间别着折扇和剑。方脸浓眉,说不上有多帅,但面相饱满很有格局,不似平凡之辈。

  林清泉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但记不清什么时候见过他。

  年轻男人与他视线一对,神色立马就变了,双膝跪地,行了个武士的大礼,“是在下眼拙,在帐子里看不清楚。二位恩公,还记得我吗?”

  他突然行跪礼,不仅吓到周围一圈权贵,连林清泉都差点吓一跳。

  “你是……”林清泉越看越觉得他眼熟。

  “在下明太郎,乃是幕府将军之子。”明太郎笑道,“两位阁下是否还记得天剪裁缝的蚕屋。当初在蚕屋里,有半人半界的尸斑魔现身。在我即将被尸斑吞噬时,正是因为这位白衣阁下,才幸免于难。救命之恩,我一直没忘。”

  明太郎拿出腰间的剑,指了指空荡荡的剑柄,“我还拿了剑的玉佩作为谢礼,赠予了您,阁下想起我了吗?”

  林清泉这才记起来。蚕屋里,尸斑魔给目目跪下后,褪走了在场所有人身上的尸斑,也包括明太郎的。

  “再次幸会。”林清泉说,“不过那枚玉佩,阁下送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医侍。”

  明太郎不明所谓的笑,“我以为他会把玉佩上交给您。当时,他在您点过头之后才敢收下玉佩,我可是印象深刻呐。”

  怪不得皇帝对他唯唯诺诺。联系到他将军之子的身份,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江户是幕府统治的江户。

  自家康公以来,一代又一代的将军控制兵权,掌管着这片土地。

  相对于幕府的实权,皇室是有名无实的虚君,只能参与神职和艺术相关的事务,吃喝用度都要靠幕府拨款,因此不得不向幕府的太子低头。

  明太郎又作礼问道:“敢问,两位阁下为何出现在皇室的神社内?”

  林清泉瞧了眼神主。白狩衣的阿倍拿着折扇,遮住半边丑陋的脸,虾蟆般的双眼从清冷的竹扇上望向这边。

  他是长得像青蛙的人,却有着狐狸仙人的气质,十分的捉摸不透。

  林清泉和他交集算不上多,一次是三个月前在春日大社的初遇,一次是第二个神谕:

  【大变遇小变,变上加变;然变与未变,并无差也】

  【祸与福无差,佛魔无差;且醒与未醒,亦无差也】

  他仍搞不清楚第二个神谕是什么深意;只知道,阿倍神主既然知道他是高灵性魔胎的宿主,现在很有可能知道目目就是曾寄生于他的魔。

  “实不相瞒,我是为寻找三神器而来。”林清泉说,“这世上有抑制魔胎觉醒的办法,就藏在神社的三神器里。我想找出这个办法,便以应征御医为由进入了皇居。”

  周围惊声一片。明太郎却认真地问:“敢问阁下是从哪处得知这个消息的?”

  “是我。”阿倍神主走出来说,“三个月前,我通过占卜得出一个模糊的神谕,说三神器里有防止魔胎觉醒的秘法。”

  “你这就没有道义了,阿倍。”红狩衣的阴阳师扶额说,“得出如此重大的神谕,竟然不告诉我一声,真是让我伤心啊。”

  高高挂起的皇帝坐不住了,“既然神主得出此神谕,为何不早点上报朝廷?”

  “这个神谕只是大致的轮廓,并不精准。如果堂皇上报,实在是失职又想邀功。”阿倍神主轻言道,“所以一个机缘巧合下我只告诉了小林家,寄希望于他,希望通过他的大力,打探出更多精准的东西。”

  他看着林清泉激愤的脸,笑着说道:“或许,小林家已经帮我打探出来了。”

  杀了他!林清泉心想,要像剥出佐藤的心一样,剥出阿倍神主的心。

  阿倍神主似乎有读心术,“请小林家不要动怒。正是因为相信您的能力,在下才会将神谕告知于您。请勿见怪。换个角度想,您也是为所有受魔胎之苦的人所打探,功德无量,你说对嘛?”

  林清泉忍不住发笑,“你认为我会被功德这种事劝住吗?”

  “说不定哪天您就会了。”阿倍神主的手搭上目目半汗湿的发顶,“等您的医侍吃完饭……我们找个时间,针对神谕重新做一次讨论,如何?”

  林清泉自然明白他口中的吃饭是什么意思,耳朵臊得通红,“不准碰他!”

  他架着目目的胳膊站起来。目目半个身子的重量压着他,闷声得像烧糊涂了。

  但他非常清楚,这是目目的压抑自我和精神内耗。看着沉闷,实则一触即发。

  “他状况不妙。我需要离开这里,找个僻静的地方让他休息。”林清泉对明太郎说,“麻烦殿下行个方便。”

  明太郎点头允道:“朱雀山的日暮御医也住在皇居,叫他过来给恩公看病。”

  目目过长的黑发在晚风中乱飞,林清泉的黑眼睛顺着发绺的空隙瞧过来,像黑镶嵌进了黑。

  在明太郎的视角下两人就这么结合了,珠联璧合,很神奇的感觉。只听林清泉笑道:“不必。我自己就是医生,能治好他。”

  “请慢。吾反对大善与大恶待在一起。”皇帝在高位上开口,“大恶已知自己将被大善终结,很难不对大善出手。”

  明太郎轻蔑地笑:“关于神谕什么的,我不太在意。我希望您也不要在意。”

  “就算无关神谕,此人以奇诡的手法杀了一位高官,无论如何都不能否定,他是非常危险的。”皇帝这一次没有退缩,“此人应当立刻投入牢狱,而且,必须是铜墙铁壁的单人地牢。”

  明太郎不快道:“要我同意将救命恩人送进地牢,不成体统。”

  “殿下,您亲口所言江户要由规则来统治。”皇帝从高位上站了起来,“此时此刻在这集遍天下名贵的宴会上,殿下一定不会徇私的吧。”

  皇帝的目标明确,就是要惩戒他深信不疑的大恶,甚至不惜触怒幕府的太子。

  明太郎仍满脸不爽,他苦口婆心道:“殿下,我生在朝廷,维护神谕是我生来的职责。请殿下准许我履行这个职责。”

  他大义凛然得像是要为国赴死。

  “这……”明太郎有些为难。

  “我同意。杀了人,当然应当投入暗无天日的地牢。殿下,麻烦您就赶快允了吧。”林清泉笑了两声道,“不过,请让我陪他一起坐牢。”

  目目张开眼睛。这句话好似烟灰在心口烫一下,不疼,但感觉是搔搔的。

  “这怎么可以?!”明太郎惊声。

  “吾亦反对。”皇帝摇头道,“吾必须保证大善的安全,因此不能应允汝的请求。”

  林清泉嗤笑,反手挑起目目的一缕长发勾绕在手指,看着属于目目的黑发缠绕自己整根葱白的手指,像是在相互亵玩。

  “我的医侍从来都黏我得很。以前就总是贴身伴我,离开我时间长一点都受不了。如今动不动生病,就更是离不开我了。”林清泉松开这一缕黑发,“他跟了我这么久,我习惯了,也快离不开他了。”

  “失去一个医侍无关紧要。皇居里有很多更优秀的医侍,随时供汝差遣。”皇帝道,“不管汝出于何种缘由,既然汝来应征御医,吾就此宣布:汝已封为御医。以后就常住皇居,享用锦衣玉食和高官厚禄吧。”

  林清泉十分冷淡,“抱歉,我对当不当御医已经没兴趣了。”

  “可汝是为大善,缘何能不顾天下?”皇帝劝道,“汝应当遵照神谕,行使为天下的职能。”

  林清泉像听见了什么笑话,“我对天下没有信心,对失信于我的神谕也失去了信心。我唯一有信心的,是他现在不能没有我。”

  皇帝有些急了,情急之下拍了红木椅的扶手,“汝究竟缘何要陪伴这杀人的暴徒?!吾绝不同意!”

  林清泉深吸一口气,又慢慢舒出,眼睛里露出杀气。

  那些纯良温顺的假象全部咧开尖牙,露出他残忍冷酷的本来面目,“你非得逼我也杀一个人,才肯让我过去陪他么。”

  皇帝不敢相信听到的,瞪大眼睛说:“这……这真的是大善会说出口的话吗?”

  “大善不仅会杀人,还会自|杀。不让我陪他我就切腹,让魔力复苏永远在这个世界茁壮。”林清泉笑道,“您看,行吗?”

  *

  最终的结果遂了林清泉的愿。他成功和目目一起进地牢。

  地牢专门用来关押危险的重刑犯,封闭性极佳。

  原本是地下洞穴,为防罪犯挖洞逃脱内侧浇筑了一层坚硬的钢铁,没有窗子,一丝光线都没有。

  在洞口前,狱卒将两人押进地牢。

  林清泉率先走进去,目目忽然驻了足,定住了般动也不动。

  狱卒推搡他,“喂,快点进去!”

  目目却像一尊成吨的雕像纹丝不动。

  狱卒一着急,拼尽全力的一踹正中他的膝盖。可他依旧巍然不动,如同苍蝇腿的拍打丝毫不起作用。

  这等力量近在身边,太不真实。这个白和服的犯人就像刀枪不入的神仙。

  狱卒害怕了,下意识要后退,可像鬼压床那样,身体根本就动弹不了。

  该死的,为什么动不了!

  他眼睁睁看见目目朝自己转过来。被那双黑眼瞳盯着,寒毛倒立,感觉正在面临业力轮回的审判,立马就要下地狱。

  “把你身上的锁链给我。”目目命令道。

  狱卒吓得一脑门冷汗,“我……我不能给你,那是公家的财产……”

  目目看过来一眼,他就突感全身的骨头疼得厉害,要骨折一般的剧痛。

  “给我。”目目朝他伸出手。

  “是……”狱卒相当惶恐,哆哆嗦嗦探进胸前的内兜,却摸到里面空空如也。

  他感觉到自己要死了,这时听见目目说:“锁链在你右边最后一根肋骨的侧方,往下大约两寸的位置。”

  狱卒手忙脚乱找出锁链,呈给他。目目一边将锁链一圈圈缠在手上,一边波澜不惊地进了地牢。

  下一秒狱卒便封上地牢的石门,拿毕生的速度给石门上了锁。他快吓死了。

  地牢顿时黑得不见五指。

  黑暗中林清泉用手丈量几下,面积约莫只有四五平米,高度也不高,像目目这样高大的身材想要站着,只能低着头。

  “就剩我们两个了。”林清泉对着黑暗的空气说。

  黑,无处不及的黑,像黑洞一样什么都吞噬的黑。正是这浓油的黑暗掩盖绯红的脸色,他有些羞愤地说:“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刚才在宴会上你不是叫嚣很饿吗?!”

  目目顿在原地没说话,但手上的锁链发出叮当响。

  “你哪来的锁链?”林清泉不解,“你带着锁链干什么?”

  半天没传来动静。林清泉喊他他也不应,有点担心他是不是烧坏了脑子,毕竟发|情期中的不确定因素还是很多的。

  就像他突然捏爆佐藤的心脏那样,谁也无法预判他的下一步。

  而只有在这个时候,目目才像个正常的魔的样子。

  “目目,你还好吗?”顺着锁链的声响,林清泉往暗处摸过去。

  空间很小,没走几步,他的手就戳到了目目的腰腹。

  触感有点硬,指尖感到异常火热的体温,有丁点烫手。林清泉只是停顿一下,就果断把手伸进他的和服里。

  沿着腹肌的纹理一路向上。他听见目目的呼吸频率加快,手下的肌肉一寸寸变紧,变得就像大理石。

  直到摸到心脏的位置,林清泉把耳朵贴了上去。

  他无比清晰地听到目目的心跳声,咚咚咚,节奏很快,力量感也非常强,连带他自己的心脏都一同快了起来。

  “目目,你的心跳得怎么这么重,不会要炸了吧。”他认真地担心起来,“魔的心脏炸了的话,就会死吧。”

  “这样碰我……”目目说,“等会你会后悔的。”

  鬼使神差地,林清泉拥住了他。

  隔着两层轻薄的衣料,魔的心脏正在咚咚撞击自己的胸膛,比自己的那颗还要有存在感。

  这感觉好像,他和他在共用一颗心脏。

  目目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对着自己。发|情期中的魔控制不好力气,林清泉的头皮被薅得隐隐作痛。

  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更像是喘息。

  “痛痛……痛。我是来救你的,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啊。”

  “你为什么要陪我下来?”目目哑着嗓子问,“你不知道地牢很恶劣吗?”

  “不吃我一口的话,你会死吧。”林清泉低低地说,“我养了三个月的东西,说死就死了,我还没做好那个心理准备!”

  “那样你便摆脱了被吃的命运。”目目像是在试探,“我死的话,你应该拍手叫好。”

  林清泉笑了,听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宝贝,你死的话,我是会哭的。”

  目目抓过他的头发,吻了他。

  他喜欢林清泉很久了。

  尽管相伴的时间不过三个月,但感受是耗尽了一生。

  当中充斥着林清泉的欺骗与利用,他都心知肚明,为此还怨恨过。可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喜欢林清泉,无时无刻不在渴求他。就好像穷途末路的苦行僧,苦苦修行却不得其道,无数次想要放弃信仰;然而只要神明一个小小的显灵,就能让他重新皈依,并痛骂自己曾经的不忠。

  林清泉吻到腿软,往后倾倒,顺势被目目压在地牢的石床上。

  他们结束了长吻。目目没忍住,又上去亲了亲他已经肿起来的嘴唇,没轻没重地咬了一口,林清泉发出痛呼。

  “真想将你的舌头和嘴唇都一口咬掉,吃下去。”目目说,“这样你就只能乖乖听我说话,也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林清泉的肩膀被硬物硌住,后肩钝痛。他往后摸到一串冰凉的锁链,恼羞成怒道:“混蛋,你把这玩意弄进来干什么?”

  “清泉,你被锁链缠身的时候真的很美。”目目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锁链自发地动起来,像黑蛇一样缠上林清泉的手脚。

  “居然用这种东西……”林清泉十分不安,“混蛋,我是好心下来救你的,你却这样伺候我……果然,每次改邪归正都不得善终!”

  “别怕。”目目摸了摸他的脸,“我只是不想你逃跑,因为这次我想多吃一点。”

  “别找理由了!地牢就这么点地方我能跑到哪儿去!”

  目目扯开他的领口,直勾勾盯了会,没有直接去吃,而是先在他的肩上咬出一排整齐的牙印,再一个接一个亲这些牙印。

  “我在你身上种了好多戒指。”他一边亲一边说。

  林清泉羞得不知所以,“你想多吃就多吃。动作快点,不要折磨我。比起疼我最受不了这个……”

  目目的唇齿停留在他的后颈,语气危险地说:“清泉,永远记住我带给你的疼痛。”

  他猛地撕扯下来一大口。

  尽管经历过离体之痛,林清泉仍疼得发抖,一时间头晕目眩。

  人不会因为经历过更大的痛苦,就会免疫更小的痛苦。只要是痛苦,就会是痛苦。

  他的肩膀少了一块,火辣辣的疼,疼得倒在石床上,眼泪生理性地流下来,溺水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

  痛,好痛,怎么这么痛。

  目目扒着他的肩膀,狠狠吮吸流出的血。等到吸得差不多了,才疗愈了伤口。

  “你……你故意生撕的吧,可恶……”林清泉疼得嘴唇直打哆嗦,“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生撕你这混蛋的心脏。”

  目目扳过他的脸,“或许,亲一亲就不疼了,我们试试吧。”

  “胡说八道!你这个人看着很正直,怎么比我还会睁眼说瞎话,那样怎么可能就不疼了……”

  虽然这么说,但林清泉还是照做了。末了,他看见目目在对着自己笑,魔的眼睛在没有光线的环境里竟然也会有高光,像扬起的白色船帆,目目的眼睛就是这黑暗牢狱中他唯一能看见的亮。

  “清泉,你喜欢骗我,但你也喜欢被我骗。”目目笑着说。

  “闭嘴!”林清泉去摸他的头发,确认又变回了短发,他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终于过了。”

  目目把他抱得更紧了,“清泉,谢谢你。”

  他啄了啄他的耳朵尖,又把双唇贴上他的发顶。林清泉立刻制止了他,“等一下,你不会又要发疯吧?”

  “不会。”目目笑了笑,“我就是想亲你。你身上的每一处地方,我都想亲,连头发丝都是”

  他松开了缠缚林清泉的锁链,帮他揉了揉被勒痛的地方,看到一些地方硌得青紫,心里有灼伤的疼痛,“清泉,对不起。”他十分自责。

  “干嘛突然道歉?”林清泉背对着他说,“弄得我怪不适应的。”

  “抱歉让你因为我受了那么多伤。”目目说,“抱歉让你变得这么瘦弱,抱歉寄生了你而让你不得安宁,抱歉让你为了我辗转这么远的路程……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很抱歉。”

  他以为林清泉又要说一些刺挠他的话,但并没有。林清泉只是静静地听着,只留给他一个静默的后背。

  “清泉,”目目慌了,“你生我气了吗?”

  林清泉慢慢翻过身,抱住了他,“你啊,真是个傻子。”

  目目愣了下,手臂抚上他的脊背。这一刻他几乎要热泪盈眶,鼻子有点酸酸的,如鲠在喉的感觉,但也没有说什么。

  他们沉默地拥抱,享受这黑暗的鸦雀。人心是幽闃无常之物,很多情绪不必要表达出来。

  “目目,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林清泉在他的怀里开口,“其实我不叫小林清泉,我叫林清泉。”

  时间的洪流在这里停滞了一下下。

  目目激动地捧起他的脸,一个劲亲,就像一只对主人不停示好和磨蹭的小狗。

  他这么激动,弄得林清泉也要激动了。

  林清泉挡住他,“你怎么这么开心?”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但能听你主动把名字告诉我,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清泉,谢谢你愿意跟我说你的名字,你真好……”

  目目高兴地道:“不过,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记起自己的名字了。”目目抚着他的头发说,“我姓黑,叫黑木莲。”

  林清泉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就是刚刚,你告诉我你叫林清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