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看鱼儿这么快上了钩,别提多得意了,他叫了编剧过来,吩咐道:“你今天赶一赶,看能不能再加两个角色,剧情不要太复杂,但要有亮点,要衬托出他们,但又不能盖过男女主的风头。”

  编剧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无礼的要求,全程除了敷衍地点头,没有其他表情,将我只是个没的感情的码字工诠释了个明白。

  副导演对他俩格外热情,打发走编剧后还要带他们去其他部门转转。

  等将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几个主要演员都认了一遍,又请他们尝了尝剧组的盒饭,副导演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个时候于晟煊的戏份也拍得七七八八,只等再补拍几个镜头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他脸上带了妆,身上穿了西装打了领带,倒是将他素颜时的憔悴苍白遮去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很多。

  卓羽燃发现虽然刚才他还是一副深受打击,为情所伤的模样,但只要场务一打板,不管剧情有多扯,他都好似脱胎换骨了一样。

  在这个到处摆烂的剧组里,格外亮眼。

  于晟煊收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因为没胃口,中午他没吃剧组的盒饭,只喝了助理买的咖啡用来提神。

  卓羽燃决定送佛送到西,一直等他换好衣服卸完妆才和他一块儿离开。

  于晟煊不想这么快回到那栋窒息的别墅里待着,想到剧组的盒饭那个一言难尽的味道,他决定请卓羽燃和宛方音吃顿饭。

  这附近有很多小餐馆,装修都五花八门,一到节假日门口都会排起长队。

  今天是工作日,又过了饭点,店里堂食的人不多。

  于晟煊戴着墨镜口罩,加上他清瘦虚弱的模样,倒没人认出他就是在附近拍戏的明星。

  三人选了一间包厢,简单点了几道菜,等菜上齐后把门一关,于晟煊才摘下了一身行头。

  他仍旧没什么胃口,只挑着蔬菜随意吃了两口,其中滋味也不知到底尝到了多少。

  卓羽燃喝了一口茶,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篆递给于晟煊,说:“我学艺不精,暂时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不对,这个你随身带着,如果真有鬼煞,能替你挡一挡。”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劝道:“这几天你不如搬到酒店里住。”

  于晟煊摇摇头,不管在外人看来他是对许沉余情未了,甘愿下贱,还是因为心里的不甘,亦或是贪慕虚荣,现在他都不想以这样的状态搬出去。

  见说不动当事人,卓羽燃只能作罢,还把传声纸鹤留了两只给他,叮嘱他如果晚上发现不对,记得立刻联络他。

  吃完饭,卓羽燃将他送回翡云别馆。

  下午日头晒,气温有三十多度,卓羽燃这两天一直竖着领子,脖子里包的严严实实,被很多人指指点点误认为是神经病。

  现在他实在热得慌,下意识松了松领口,结果就被宛方音发现了“小秘密”。

  她先新奇地凑近看了看,然后厌恶地捂住口鼻往旁边一躲,脸色都变了,“你脖子上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不就是个黑色的大肿块,外加你同伙干的好事,至于像看臭蛆虫一样露出这样的神色吧。

  结果宛方音下一秒更加大惊小怪起来,她就差开门跳车,像是个深度洁癖症患者,卓羽燃在她眼里简直成了洪水猛兽。

  她激动地嗓门都破了音:“流出来了,好恶心,你快点擦干净。”

  卓羽燃觉得莫名其妙,去摸脖子,就摸到一手热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满手的脓血,脖子上的肿块正在发脓溃烂,惨不忍睹。

  他惊得一口气还没顺过来,创口上又突然一阵刺痛直冲天灵盖,他眼前发黑,浑身发冷,立刻就感到了不对劲。

  宛方音也有所察觉,她顾不上嫌弃,手在他脖子旁边靠了靠,就感到一缕鬼气从创口渗透出来,缠上了她的指尖。

  “你身上怎么有鬼气?”

  卓羽燃也不知道,他现在没有一处不痛,好像溃烂的不单单是脖子,而是全身血肉都在化成浓水。

  他呜咽一声,想要自救却疼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宛方音好久没有饱餐一顿了,看到这股阴气立刻食欲大涨,她对卓羽燃说:“创口太小,我把它挖开排干净鬼气就能好了,你忍着点疼。”

  说完也不再嫌脏嫌恶心,直接上手想要撕开皮肉,好让美食彻底上桌。

  卓羽燃骂娘的心都有了,在对方眼里,自己的脖子和鸭脖没啥区别,想吃手撕鸭脖我给你网购十斤,求你放过我脖子吧。

  可惜对方根本听不见他的心声,两只魔爪越逼越近,他现在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除了任她宰割,似乎没有其他的生路。

  他呜呼哀哉,一激动就晕了过去,闭眼前心想,希望对方能看在这几天的交情上能留他一具全尸,这样也好让楚亚几个在操办自己的身后事时能少费点心。

  ***

  等卓羽燃醒来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脑袋底下的枕头还带着新洗后在太阳底下暴晒过的味道,松软的就像一团云彩。

  他在黑暗里摸索了一阵才够到墙壁上的电源开关,灯亮后,他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格外眼熟。

  不论是装修风格还是家具物件的摆放,就连窗帘的花色都让他眼里一热。

  三年前他曾经住过这间客房。

  不久前,沈育芝偷卖了侄儿的房子,后来买主文冀严死了,这处房产又落在了博皊的手上。

  没想到距离上次来这座庄园还没几天,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卓羽燃头疼脖子疼,浑身都疼,脖子上被纱布裹了好几层,连转动一下都费劲。

  他担心宛方音乱来,连忙跑到镜子前将纱布拆了检查创口。

  发现比起下午在车子后视镜里看到的惨状,已经好了许多,虽然皮肉仍旧肿着,却被涂了厚厚一层膏药,脓血也清理的干干净净。

  看来宛方音也没自己想的那么不靠谱,是自己冤枉她了。

  走廊里亮着灯,卓羽燃轻手轻脚地走下楼,大厅里的水晶灯发出璀璨的光芒,灯影交织着在对面浅色的墙壁上落下一道道光斑。

  卓羽燃走过去摸了摸空白的墙壁,上面重新贴了墙纸,用来遮盖之前相框留下的痕迹。

  他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无足的鸟雀,只能一刻不停地朝前飞行,无处栖身。

  博皊在暗处观察了他许久,见他对着一堵空墙出神,就故意发出脚步声宣告自己的到来。

  卓羽燃以为是宛方音,结果一回头就看到恶鬼的脸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三步,直到后背贴上墙壁,退无可退。

  他退了三步,博皊就往前走了六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

  窒息感在胸腔里流窜,卓羽燃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想去掏口袋里的符篆,却发现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直到两人的呼吸即将交汇的前一刻,博皊才停了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一拳,卓羽燃被他困在方寸以内,动弹不得。

  他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卓羽燃裸,露在外的脖子,指尖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

  卓羽燃在夏天的夜晚打了一个寒颤,身上因为绷紧的神经和突如其来的冰冷触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每次博皊出现,虽然他嘴上没说,但他就是会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和战栗。

  也许这和恶鬼的每一次出现都会带来不好的经历有关,他早已被其中的惨痛吓怕了。

  博皊的手指黏在了他脖子上,在创口上来回地反复摩挲,就像英雄抚摸宝剑,名家鉴赏珍宝。

  灯影垂得低低的,将男人的影子投在他身上。

  脖子上的皮肤变得格外敏感,连对方指尖细微的纹路都被放大到极致,就像烙印一样慢慢摩擦,让创口又疼又痒。

  卓羽燃微蹙了眉头,这样的姿势让他感到屈辱和不堪。

  他不知道博皊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就像前两天那个深夜一样,这只恶鬼两次反常的举动令他摸不着头脑。

  只能归类为这家伙有不可告人的奇怪癖好。

  博皊看着溃烂后勉强收住的创口,别有深意地说:“再不根治就晚了。”

  卓羽燃搞不清他是不是在危言耸听,之前预约了专家门诊,可去了一趟,该做的检查也都做了一遍,还是查不出什么原因。

  他说是毒蚊子咬的,当时在场的医生和患者都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看向他,搞得他特别尴尬。

  而现在博皊话里有话,似乎知道些什么。

  卓羽燃不耐烦地打掉他停留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个闪身灵活地从旁边空隙里钻出了包围圈,双手快速结了一个御鬼镇邪的手印与博皊之间形成了胶着之势。

  博皊看他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结出的手印错误百出,十分别扭。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好为人师的冲动从灵魂深处喷薄而出,等他回神时,自己已经抓住对方的手,强硬地掰开并摆放到一个正确的角度。

  他为自己奇怪的举动感到意外。

  可是有同样感觉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人,只是还不等卓羽燃细想,他就已经被博皊扔出了客厅,浓烈的鬼气卷着他飞到了几百米开外的喷水池上方。

  然后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他掉在了水池里,出水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朝他脑袋上兜头浇水,头发湿透了塌拉在脑门上,他彻底成了一只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