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羽燃锤着直犯恶心的胸口,没好气地说:“他是不是又鬼上身了,怎么吃上瘾了?”
沈悠既不说话也不上前阻止,只站在一边看钱平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
等他消灭了鸡和鱼,似乎还不满足,竟然满地打转埋头找新的吃食。
现在暮色渐沉,哪里还有什么散养在外的鸡鸭给他捉了解馋。
他实在太饿了,虽然刚吃了东西,小腹还高高凸起,像怀胎七八个月似的,却仍觉得远远不够。
他需要食物,需要大量吃不完的食物来果腹才行。
他双眼冒绿光,对食物的极度渴望迫使他愈加疯狂。他趴在河边刨土,连着草皮草屑掏出了一窝蚂蚁。
卓羽燃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他真的疯了。”眼睁睁地看一个大活人生吞蚁窝,他的良心会痛,“沈悠,不能让他这样。”
说完就跑上去踢飞了蚁窝,还担心对方贼心不死,就又补了一脚,直到蚁窝掉进河里才松了一口气。
结果就捅了大篓子,到嘴的食物一下子没了,钱平怒火中烧。
他哀嚎数声,像极了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口涎从嘴角溢出滴落在草叶上。
钱平十指伸张,双手成爪,朝着卓羽燃一个猛虎扑食。
要不是躲得快,卓羽燃细胳膊细腿的,早被这座肉山压出五脏六腑来。
他心里后怕,赶紧一溜烟躲到沈悠背后。
刚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上去撩拨钱平,现在又变回弱小又怂包的胆小鬼,沈悠早就习惯了他的两副面孔,气定神闲地掏出降魔锁把钱平捆了个结实。
钱平呜呜咽咽,不断歇斯底里地翻滚嘶吼,胃里火烧火燎,内脏血管不断抽搐绞紧,饥饿感逼人疯狂。
他凭着本能张嘴咬住泥块野草,满足地咀嚼起来,间或发出几声熨帖舒适的呻,吟。
沈悠面色铁青,从钱平身上撕下一团布料胡乱塞进对方嘴里,暂时把这张胡吃海塞的嘴巴堵住了。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昨晚被鬼上身,现在自己都要变成鬼了。”
卓羽燃左看右看,这老头除了举止怪异恶心外,从表面看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哪里像鬼了?
鬼不是人死后变的吗?
这家伙被绑了还精力充沛,食欲旺盛,不像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样子。
沈悠说:“是饿死鬼,他在向饿死鬼转化。”
“你的意思是,他能直接从活人变成鬼?”
跳过死亡这个步骤变成鬼?简直不可思议。
沈悠把钱平从地上拽了起来,两百斤的重量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就像捧了个沙包一样没有丝毫负担。
他边走边说:“看来这一家子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等到今晚凌晨,身上人气彻底消散后,他就沉底坠入饿鬼道永不超生。明天他儿子就可以去村委开证明准备销户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卓羽燃学他默默翻了个白眼。
等他们回到钱家,其他人看到被五花大绑的钱平,都不知道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钱喻一脸为难,想给他老子松绑,却被他媳妇拉住。
邱佳洁对他摇头,暗示他还是先问清楚来龙去脉再说。
这两天,沈悠的为人他们都看在眼里,绝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对方又高深莫测,很有本事,是轻易不能得罪的。
钱喻一向很听的进去别人的善意劝告,他拍拍妻子肩膀,心平气和地去和沈悠交流,对地上哼哧哼哧扑腾的老子暂时视而不见。
他讪讪地问:“沈哥,我爸他……这是怎么了?”
沈悠轻描淡写:“羊癫疯发作了,你要是不放心就给他找个医生,先别给他松绑,免得他伤人又伤己。”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之前没听说钱平有过羊癫疯,怎么会突然发病?
钱喻欲言又止,被邱佳洁拽住。
他抿了抿唇,也不敢提找医生的事,只能先把他老子抬到隔壁房间里安顿好,自己坐在旁边亲自照顾。
“走。”沈悠交代了楚亚几句话,并吩咐她在这边留意钱平的状况,自己叫上卓羽燃就往二楼去。
他目标明确地进入钱平夫妻俩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什么东西。
卓羽燃一脸雾水,又怕被人看到,把他俩当成小偷小摸,连忙做贼心虚地把房门掩上。
“你在找什么?”
沈悠正在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抖出来,一个口袋一个里衬都不放过地搜找,他说:“不知道,也许是符咒,也许是骨灰,也许是死老鼠,只要是奇怪的东西,通通不能放过。”
“咦?这么恶心。”卓羽燃汗毛倒竖,知道事关重大,只能耐下心来和他一起翻找。
房间里摆放又乱又杂,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打扫过,一摸一手的灰尘。
柜子里,床底下,各种匪夷所思的角落都堆着数不清的陈年旧物,更有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是啥玩意儿的东西。
凡是看不懂,无法理解的东西,卓羽燃都自觉地整理成一堆,等沈悠做二次审核。
他一边干活一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东西在这个房间里?”
沈悠说:“人一天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卧室里。钱平身上没有任何饰物,衣服也是天天换,那东西不在他身上,只可能在这里了……等等……”
他突然陷入沉思,脑海里灵光一闪,被他抓住:“我知道了,她身上的那样东西绝对有问题。”
他又催促卓羽燃:“抓紧快找,时间不多了。”
两人把柜子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就连长了毛的饼干盒子都倒出来反复检查了两遍,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沈悠究竟要找什么东西?见自己整理出来的那一堆东西也被否决后,卓羽燃顿时灰心丧气。
男人在房间里逡巡了两圈,最终把视线落在了床上,他一不做二不休,开始拆被子。
被套里装的还是老式棉胎,天还热,分量比较轻,薄薄的一层,因为老旧,棉絮又黄又硬,还有一股怪味直冲头顶心。
沈悠拆开了光看还不够,还不嫌脏地一寸寸把棉胎检查一遍,就差把棉絮一缕缕抽出来细看了。
在确定被子没问题后,他随手把它扔在旁边,又掀了凉席检查床板。
卓羽燃不好意思干站着,就拿起一个枕头把上面的枕套拆下来,结果一个东西突然从里面掉了出来,落在了床上。
那是一枚被折成菱形的符篆,用红绳绕了几圈系住,小小一片,橘子瓣大小。
纸张是普通的黄表纸,上面被染了一层朱砂,通体红色。
沈悠把它拆开,只见里面用暗红色的颜料写着一串玄奥的鬼画符,卓羽燃看了几遍实在看不懂。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这符既不是金哥他们做法事时常用的符篆,也不是沈悠经常写的那些驱鬼咒文。
它比之那些更加晦涩复杂,数不清的弯曲线条纵横交错,根本找不到任何规律,看多了还让人头晕目眩,脑袋昏沉。
沈悠凑近闻了闻,“是人血。”他注意到卓羽燃脸色不太好,就好心提醒他,“别多看,这符凶险阴毒,活人多看了受影响。”
卓羽燃赶紧移开视线,心脏咚咚直响,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缓过来。
奇怪,为什么沈悠一直盯着看都没事,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太菜了吗?
他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又不敢去看符,眼睛就在床上乱瞟。
床头还有另一个枕头,上面粘着一根白色的长发。
这个应该是陈文英的枕头,那个有符篆的只能是钱平的了。
他又把这个枕头拆了,展示给沈悠看:“陈大婶的枕头里什么都没有。”
沈悠叠好符篆,用红线原封不动地系好,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很正常,东西还在她身上。走,我们现在就去拿。”
卓羽燃连忙扔了枕头跟上他。
灵堂门口,楚亚坐在长凳上,看到他俩过来连忙站起来询问有何发现。
沈悠把包在手帕里的符篆给她看,却不让她重新拆开:“别碰。”
楚亚缩回手,只用手机拍下外观:“这符……难道?”
沈悠点头:“还差一样东西,应该就在陈文英身上,我记得她被人从塘里捞起来时戴着手串。”
楚亚想了想说:“没错,好像是串佛珠。”
“东西呢?”
“应该还在她手上,小沫给她化妆穿衣时看佛珠普通,也没有什么忌讳,就没摘,好让她带到下面去。”楚亚努力回忆,“对了,对了,前两次出事给她换衣服,我还看到这东西戴在她手上呢。”
沈悠走到灵堂中央,撩开沈文英右手袖子,果然露出一串墨黑色的佛珠。
取了佛珠一看,光从外表看根本就是串再普通不过的手串,没什么异样。
沈悠不信邪,碾碎了一颗珠子,里面竟然露出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一连碾碎了五六颗佛珠,全部有同样的粉末从里面撒出来。
“是骨灰。”楚亚开寿庄这么多年,一眼就能辨识出来。
卓羽燃不寒而栗,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才能想出把藏有骨灰的佛珠送人的损招。
真是心思歹毒,缺了大德。
沈悠把佛珠和那枚符篆一起包好:“你们去问问钱家的亲戚和邻居,看有没有知道这两样东西的来历。”
卓羽燃和楚亚分头去问,没一会儿就拉了一个大婶过来。
大婶胆子小,不敢进灵堂,只敢远远站在钱家门口的花坛边说话,她自称姓吕,平时经常和陈大婶闲磕牙,是几十年的老姐妹了。
吕大婶说:“这符是上个月文英从景汀寺求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