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拜年电话总是很多，两人出来没多久就各站一边拿着手机给电话那头的人拜年。
他们都没参加今年的春节旅游，所以这会儿圈内关系还不错的队员都纷纷发来问候，苏希仿佛看穿了一切，没说两句就猜出了两人在哪里。
米可以为是顾风告诉他的，对方只是笑了声：“风仔什么都没跟我说，只是他的心思一向好猜，什么都写在脸上。”
“你什么时候还会看人脸色猜心思了？”米可打趣他，“以前怎么没见你对这方面很擅长，突然开窍了？”
“对啊。”那边有些吵，苏希似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多亏了我们家小孩儿，挺细心的开导了我一番，以前看不懂的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就打个电话你也要秀我一脸啊？”米可哭笑不得，“要不要这样？”
“酸到你了？你也可以酸我啊，又不是不给你机会。”
“...”米可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不远处蹲地上打电话的顾风，这一块没有路灯，光线十分晦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们进展如何了？”那边没听到回应又问了一句。
“你这人怎么回事？”米可扯了下嘴角，“以前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
“我跟你说件事。”
“你说。”
苏希淡淡的嗓音从听筒传出来：“转会期的时候，其实没有人来签风仔的。”
“嗯？”米可站得久了有点累，便靠在顾风的车边，“SOG刚拿了冠军，他又刚好状态巅峰，俱乐部自然不肯轻易放人，没什么人来挖不是很正常吗？”
顾风本来就是T1级别的中单，又刚刚夺冠，而且还很年轻，身价自然是成倍的往上涨，想让SOG放人肯定不容易。
“没人签是因为他的合同还挂在SOG没有到期，得等到下个赛季末俱乐部才会将他挂牌。”
“怎么会？”米可还记得顾风的合约是什么时候签的，“上赛季结束应该刚好到时间了才对。”
“他续过合同。”
“续...”米可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苏希停了一下才说：“就在你转会的前一个月，俱乐部看他有潜力，怕被人撬走临时找他补了，只不过联盟那边没有去更新。”
选手与俱乐部签的合同时间到期后，转会期间就会被挂牌，期间可以和中意的俱乐部联系，如果有俱乐部在非合约到期的时间内想签下某个选手，除了要支付其转会费和签约费外，还需要将该选手剩余的合同一起买下来。
那顾风还转来了OTG...
米可抿唇勉强笑了下：“那我们老板不是花了好多钱才把他签过来？你不知道吧，我们老板其实是他——”
“他的合同是他自己买走的。”
米可突然哽住，隔了几秒才问：“他自己买走的？”
“嗯。”
“...多少钱？”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这几年打比赛下来的积蓄应该没剩多少了。”
苏希等了会儿没听到米可的回复，又继续说：“不过他之前的转会费也不算太高，毕竟在去年以前还算不上明星选手，而且他现在身价打出来了，这些钱再赚回来应该也不算太难。”
“......”
“你有在听吗？”苏希又问了一遍。
米可被唤回神，他觉得心底某个地方传来一阵阵的痛，像根细刺轻轻地戳破，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流出来，酸酸麻麻地发着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苏希语气还是淡淡的，“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作为老父亲想帮一把。”
“其实我和他——”
“你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对你的感情吗？”
“我...”米可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不’字，只改口道，“但我喜欢的不是他。”
“你喜欢我？是吗？”
“你...”米可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你怎么发现的。”
“我没有发现。”对面有打火机的声音，随即传来苏希吐了一口气，说，“是我猜出来的，而且还是最近才猜出来的。”
米可苦涩地笑了下：“那你反应可真慢。”
“不是。”苏希否定他，“不是我的反应慢，而是你有问题。”
“我有问题？”米可有些好奇，“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你以前确实会对我特殊关照，这个我倒是知道，但我并不认为那个是喜欢。即使你认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至少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如果你是像我们家小孩儿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可能两年前就发现了。”
“什么眼神啊？”电话那头有另外一个声音替米可问了。
苏希似乎笑了下，话筒稍微拿远了点：“欠.干。”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异响，没过多久又恢复了安静，苏希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这边有事情，先不说了。但是你自己可以好好想想，你自以为是的对我的感情是不是喜欢。”
“...好。”米可笑容有点挂不住，“那拜拜，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Kimiko新年快乐！”
电话挂了很久米可的一颗心还在毫无节奏地剧烈跳动，许多复杂的情绪同时涌了上来，将他的大脑搅乱。
他对苏希这么多年的感情连续遭到了顾风和苏希的质疑。
他这么多年的感情，如果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还有顾风，他把自己的合同买下来，就因为自己在OTG？
他不知道该先想哪个，不管先想哪个另外一个都会窜出来，让他猜不透，也想不明白。
他迫切地想问问顾风。
顾风还在打电话，看他过来了，三两句结束了通话后从地上站起来：“脸色这么差？冻着了？”
米可看着他高挺的鼻梁上的突起，尽量语调放平：“我刚刚跟苏希打了个电话。”
顾风嗯了一声：“大过年的还上赶着讨狗粮吃？”
“你转会的合同是你自己买下来的。”
不是询问的语气。
“啧。”顾风微微皱眉，“他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
“为什么？”
“为什么？”顾风垂下眼眸，很轻地笑了下又抬起头看过去：“你说呢？”
米可不敢和他对视，眼神只落在他胸前的纽扣上。
“你们怎么突然说起我来了？”顾风伸手帮他弄了下外套衣领，“除了这个还说什么了？骂我了没？”
“对不起。”一股酸涩感突然涌上鼻腔，将米可的眼眶也冲得通红，“都是我的错...”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悔以及害怕，后悔他做过的事情，后悔他把顾风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我当时喝多了昏了头，你就不会...”他开口艰涩，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也不会因为喜欢我变成现在这样！”
“怎么了？”顾风看他眼底盈满水汽突然也慌了几分，按住他的肩膀问，“突然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你变回以前的样子好不好？”米可脸也憋得通红，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崩溃，“你别喜欢我了，就变回你以前那个样子...好不好？”
“......”顾风看着他没说话，抬手拂上他泛红的眼角。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明明全身都发着光的...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米可似呓语般一直重复着道歉。
“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顾风又问了一遍。
“对不起...”米可摇头，那双温润爱笑的眼睛此刻蓄满了泪，盈盈欲落的挂在眼角，却倔强地没有坠下。
顾风看了心疼得连呼吸都凝住，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捧起他的脸，柔声哄道：“别哭...”
米可没哭，只是用一双婆娑泪眼望过来，喃喃道：“你变回以前那样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仿佛带着火苗般将顾风的情绪点燃。他突出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嗓音低沉，“以前的我是什么样？”
说完又笑了笑，没等人回答便低下头朝着那张脸吻了过去...
记忆中柔软的双唇此刻因为情绪激动有些发烫，刚好能温热另一张被吹得有些发凉的薄唇。
砰——
不远处炸开一个炫丽的烟花，划破漆黑的夜晚。
明亮的红光照亮黑暗中贴在一起的脸颊，顾风将自己的眼底的柔情化在了湿漉漉的双眸里。
世界一片沉寂，连呼吸也多余。
烟花很短暂，只绽放了一瞬间，随后便连同滚烫的泪珠一起掉落，消失在黑暗中。
接着又升起一个，又一个...
五颜六色的烟花缤纷地盛开在墨色天空，灼眼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时隐时现地映成一帧一帧的定格动画...
“嗯...”伴着轻轻的闷哼声，米可吃痛地拧起眉。
浅浅的一个吻结束，顾风将人松开，用拇指揉了揉他唇角的牙印，目光里极尽温柔。
“现在的我又是什么样？”
“...”米可说不出话来，连眼泪也忘了流下。
顾风似乎并不需要他回答，轻轻挪动手指向上，拭去他眼角的水渍，勾了勾唇角：“有个事情要和你说清楚，我喜欢你，是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了，和你有没有拉着我上床无关...”
有凉凉的风吹过来，顾风抬手帮眼前的人拢了下衣服，接着说：“还有，不管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每一个都是真实存在的，都是真真切切的我自己...你说想让我变回以前，倒不如说因为你，才有了以前的那个我...”
他说的是实话，刚进SOG的顾风乖巧得和现在判若两人，是个阳光自信、意气风发的男孩儿。头回遇见心上人，自然想着百般表现，万番讨好，结果倾尽满心却换来了一场错误。
伪装的男孩儿撕掉了面具，那个清澈干净的少年只昙花一现，露出了恶劣的本性。
像只迷途在外的狼，嗅着血迹找到了遗弃他的主人，龇牙咧嘴地朝着他扑过去，想在那截漂亮的脖子上咬出一个窟窿，鲜血淋漓。
烟花又升了起来，整个夜空五彩斑斓，给顾风的白发依次染上各种颜色。
米可溺在他深邃的眼睛里，似乎终于缓缓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整张脸都烧了起来，他开始不安地想挣脱。
顾风稍微用了点力禁锢住眼前的人，再次捕获住他的目光强迫他看着自己，声音沙哑，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会给你时间准备，但我的耐心不怎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达极限，所以你最好快一点...”
他看着眼前懵懂的一张脸，再次低下头。
“快点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