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米可低下头，嗓音有些不稳，“你、别发疯！”
顾风眼底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墨，注视着眼前的人许久，还是没忍住抬手摸上他的脸颊，指尖在细腻的皮肤上摩挲着，迫他抬头和自己对视。
米可眼神闪躲，却意外地过了几秒后似乎才想起来拉开他的手。
眼前的人脖子都红透了，顾风才轻笑一声说回正事：“你是不是会书法？之前你收东西时有看到毛笔和字帖之类的东西。”
“...会一点。”米可盯着自己的脚尖问，“怎么了？”
“我想让你去看看能不能帮帮爷爷的忙，他要写好多东西。”
“嗯...”
“那...”顾风舔了下嘴唇，“你要不要找个东西冰一下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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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分钟后米可才跟顾风去了三楼书房，里面摆了各种年画春联，桌子上，椅子上，铺得密密麻麻，全是手工画的，顾爷爷在桌前正抄着袖子往碗里倒墨水。
“这么多您全都要写完？”顾风捡起两副刚写的春联腾出落脚的地方，看了看一边散着的纸和笔皱眉，“得弄到什么时候？”
顾爷爷听着声音回过头来，忙向米可招手：“哟，小米来了，听小风说你会写字，快来帮帮我。”
“爷爷好。”米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书法一般，写得不怎么好...”
“没事没事，随便写写就行。”顾爷爷给他让出位置，拿了支笔给他，指着一边的书说，“就照着这书上的抄就行。”
“其实我很久没写过了...”米可有些犹豫，“我怕我写得太丑——”
“你写就是了。”顾风站在他旁边，随手拿了只笔，蘸着金色的墨水随便画了两笔，“总不能比我这还难看吧。”
“你小子！”顾爷爷一巴掌给他拍下来，“谁让你写了！好好的纸又让你给浪费了。”
顾风急忙放下笔缩到一边，耸了耸肩看向米可：“试试看。”
“...”米可已经很多年没碰过毛笔了，这会儿握在手上有一股久违的熟悉感，他吸了口气，在顾风浪费掉的纸上落了笔。
“嗬，这不是写得挺好的！”顾爷爷看他笔锋遒劲，忍不住称道，“潇洒清秀，刚中有柔，柔中带刚，练过吧？”
“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米可笑了笑，太久没写过，手有些生疏，但笔触的记忆却还在。
“嗯，不错。”顾爷爷很满意，“那这些你都帮我写了，我来描这些年画。”
“您这一年年的也不嫌麻烦。”米可还没说话，顾风就先开始吐槽起来，“这些东西又花不了几个钱，买现成的多好，做得好看还方便...”
“你懂什么？”顾爷爷不乐意了，“这叫传统文化！今年还算好的，搁往几年，那窗花都是我们自己剪的...哪像你们这些年轻人一点都不懂自己动手的意义，什么都靠买，等到以后——”
“是是是，您快别说了...”顾风举手投降，“给我找点活吧。”
“哼！”顾爷爷吹了下胡子，“去把地上那些干了的收起来，上下联要注意别搞错了，再加一副年画，然后用旁边那个红袋子装好...那边的红包还要再塞一个进去。”
“哦。”顾风拿着桌上包得鼓鼓囊囊的红包在手中掂了掂，眉头一挑，“挺厚啊，有没有我的份？”
“多大人了还想着红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跟你奶奶结婚了。”
“您那什么时候，现在什么时候。”顾风悄悄拆开一个点了点里面的数又合上，“时代不一样了，我这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那也是个大人了！”顾爷爷说起来就没完，“整天还没个正形，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打小就不让家里人放心，就跟着你那小舅舅瞎混...”
“哎哟我的好爷爷您行行好少念两句行不行？”顾风被说得头大，双手合十作哀求状，“我一年就回这么一两回，您就少说我几句，咱爷孙过个和谐幸福年好不好？”
顾爷爷看他这样子，哼了声也没再继续念叨，转过头看着米可写字，眉宇间是认同的神色。
“小米这个字练多久了？”
米可听见问自己，忙笑着回：“两年多吧，差不多三年。”
“不错！书法最是磨人心态，得要静下心来，才能写得好。”
“还好。”米可不禁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有些感慨，“我学的时候年纪很小，那时候贪玩儿，我爸非让我练这个，为此没少哭过...”
“...”顾爷爷沉默了一下，继续说，“以后过年过节的，经常过来，反正这里离你们那个基地也近，多来陪陪我这个老头。”
“...好。”米可点点头，余光看见顾风正拿着手机对着他们这边拍。
“你在拍什么？”米可问。
“我在直播。”顾风说着从镜头后面探出半张脸来，对着米可眨了下眼，“来，笑一个！”
“你...”米可一下慌了神，“那刚刚爷爷跟我说的话...”
“我没开麦。”顾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也没露我自己的脸，而且登的你的号。”
“......”米可的社交账号密码几乎都是同一个，以前SOG的队员全都知道。
“你这是在拍什么？”顾爷爷看关顾风认真的模样问，“拍给谁看啊？”
“这个啊，叫直播。”顾风把手机屏幕拿给顾爷爷看，“里面都是网友，我让他们看你们写的东西，这不是听您的宣传传统文化嘛！”
“哦哦...”顾爷爷点头，“那看的人多吗？”
“多啊。”顾风指着屏幕上的数字给他看，“看见了没，一百多万。”
“这么多人？”
“说明他人气高啊。”
“不是什么水军吧？”
“看不出来您还懂水军呢...”
爷孙两个在一边积极地讨论着直播的事，米可让关掉直播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下去，只好低着头默默写字。
顾爷爷似乎对直播内容很好奇：“这上面密密麻麻飞过去的都是什么？”
“这是礼物。”顾风给他解释，“粉丝要是喜欢你直播，就会给你打赏，刷礼物。”
“哦哦。”老人家看着屏幕连连点头，“那看来小米还是挺受欢迎的。”
“那当然了！”顾风神色有点骄傲，“您是不知道，我们圈子本来女孩儿就不多，光他一个人就吸走一半。每回打比赛，只要是我们战队上去，那下面的呼声就特别响，场馆里全是他女友粉在那喊！”
“女友粉又是什么？”
“就是想当他女朋友的粉丝。”
“那...”顾爷爷一听这话眉头皱了起来，凑近了小声问，“那你压力不是好大？”
“您放心吧。”顾风冲他眨了眨眼，“相信您孙子。”
...
正在一边默默偷听的人抬头看过去，爷孙两人正站在一堆小声讨论着什么，还时不时地往他这边看。
米可一头雾水，搁了毛笔去收地上的东西。
顾风直播开了一会儿就下了，一是大过年的都放假了米可肯定不愿意自己出现在他的直播间里，二是地上一堆东西，顾爷爷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得赶紧把东西弄了让人去休息。
好在米可在这方面有点造诣，顾爷爷给他交待了一些事情后就被顾风送回了房。
·
第二天就是除夕了，顾风一大早就拉着米可起来，两人把昨天晚上弄好的春联年画挨家挨户地送完再回来帮着李阿姨做年夜饭。
李阿姨做完饭也要回家过年，得初二才过来，要一次做完三个人吃三天的饭，等弄得差不多的时候都快傍晚了。
顾风给她包了个大红包，又把人送回家才回来。
米可正在把蒸笼里的菜一个一个往桌上端，顾爷爷穿着身新衣裳坐在一边接拜年电话。暖黄的灯光照得家里温馨明亮，电视机里面载歌载舞的节目播得热火朝天，壁炉将屋子烤得暖气洋洋的，浓浓的年味扑面而来。
“你傻站在那里干嘛？”米可拿着碗筷摆在桌上，看见顾风还站在门口发呆，忍不住叫他，“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顾风反应了一下才笑着应了声去洗手，出来的时候见顾爷爷还在讲电话，只好过去叫他吃饭，结果去了顾爷爷把手机交给他自己过来了。
“来！吃饭！”老人家看米可在沙发上坐着，招呼他入座。
“好。”米可忙上前去帮着拉开椅子，坐下来后看了眼站在窗边打电话的顾风，似乎神情不太好，“他...”
“没事，不用管他。”顾爷爷拿起杯子，“我们先吃。”
米可见他举了杯子，自己也赶紧倒了杯啤酒站起来：“爷爷，我酒量不太好，就先敬您一杯，今年过年打扰您了。祝您新年快乐，寿比天齐！”
“好孩子！坐，坐下说。”顾爷爷开怀一笑，把人拉在椅子上坐着，和他碰了杯，“跟我客气什么。以后有空了就经常来，我一个老头子过得太孤单了。”
米可点了点头将杯中的酒喝完，盛了碗汤放到顾爷爷面前：“听李阿姨说您喜欢喝这个汤，您先喝点儿再吃饭吧。”
“好好。”顾爷爷十分开心，端起碗喝了两口，“顾风这小子能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净气我！”
“您过奖了。”米可礼貌的笑了笑。
“这小子啊，就是从小没怎么管教，他爸妈就不说了，一年都见不着几次。后来大点儿能跑了，就跟着他那小舅舅成天瞎混成这么个模样。又是个容易冲动的性子，做事情啊经常不经大脑，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捣乱...”
上了年纪的人说起话来就没个完，米可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笑笑以示回应。
“对了，你今年多大啦？”顾爷爷说着说着突然问起了米可年龄。
“快23了。”米可诚实回答。
“哦。比小风大了快3岁，那小子平时没少烦你吧。”
“...”米可尴尬地笑笑，“顾风其实挺好的...”
“我自己的孙子什么脾性我清楚，你不用帮他掩护。”顾爷爷凉飕飕地看了一眼窗边打电话的人，又转口，“不过他小毛病虽说是多了点儿，但对自家人还是不错的。一旦对人上了心啊，那肯定死心塌地的对人好。而且他也不像别的公子哥儿似的爱玩儿，平时除了爱打游戏也没别的了，刚好你也是打游戏的，你们呐，也算是有共同爱好了，说话也能说到一处去...”
米可听他这么说着，突然觉出点儿不对劲来，但也没想太多，又给他夹了菜，招呼老人家吃饭。
...
“你们怎么都不等我？”顾风这通电话接得挺久的，回来的时候桌上两人都红了脸。
他看了眼米可面前的啤酒罐，微微皱着眉拿过来放到一边：“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又给老人家的杯子缴了，“您也是，一会儿没看着就瞎胡闹，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啊？”
“哎，你还给我！”顾爷爷红着脸去夺杯子，“好不容易兴头上，别来搞破坏。”
“什么兴头上。”顾风换了瓶饮料放面前，“脸都红成这样了，喝奶吧。”
“没喝多少。”米可小声解释，“就两杯，脸红是屋子里热，蒸的。”
“那两杯也差不多了。”顾风拉开椅子坐下来，自顾自地开了罐啤酒，“平时一杯都别想。”
顾爷爷被坏了气氛，脸色不太好，哼了一声气鼓鼓地吃饭。
顾风看他这副模样哭笑不得，拿过杯子给他倒了半杯：“最后一杯，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顾爷爷接过杯子。
顾风又给自己满上，举起杯子，对着他说：“敬您！感谢您这一年来没怎么骂我！希望未来的日子里您也能少骂我几句！”
“哼。”顾爷爷翻了个白眼，举起杯子和他碰了，又拍拍米可，“来，小米一起喝！”
“啊？”米可视线在爷孙俩之间来回扫了扫，也举起了杯子，“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一顿饭倒是吃得和乐融融，顾爷爷给两人一人发一个大红包，米可本来不太好意思接，被顾风接过来塞到了口袋里。
社区活动中心有文娱晚会，老人家颇有兴趣，顾风收完桌子就载着人去参加，一大屋子全是老年人，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的。顾风跟这些人熟，嘴又甜，米可跟着沾光倒是又收了一叠红包。
两人对演出没兴趣，收完红包后就出来散步，顾风把手上的红包拆开数了数，问旁边的人：“你那有多少钱？”
“不知道。”米可手上也拿着一叠，没拆开，但厚度相当可观。
“给我看看？”
“不要。”
“小气！”
“...”米可心里暖洋洋的，他已经很久没收过长辈的红包了，以前在小姑家的时候，虽然也会给，但也没过几年就出来打职业了，过年就变成了他给别人包红包。
顾风把钱都拿出来想全装在一个红包里，但装不下，只好放成三个，装好后全部递给他：“呐，给你。”
“给我干嘛？”米可问，“这是人家长辈发给你的，你怎么能再给别人。”
“你又不是别人。”顾风笑了笑，“而且你想多了，我是想把钱给你，你再微信转给我。”
米可噎了一下，不理他。
顾风转过来倒着走在米可前面，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给他：“这个才给你的。”
“...你干嘛给我包。”米可停下来，看着那个红色的信封。
“过年不都兴这样吗？”
“可是我没给你准备...”
“没准备就没准备咯。”
米可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要...我都这么大了还收...”
“你刚刚不收了那么多？”顾风挑了挑眉，“那些爷爷奶奶给的时候也没见你客气啊。”
“刚...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他们给你就收，我给的就不要？”
“不是，我...我们都是同辈包什么红包，而且我比你大这么多，要包也是我给你——”
“那你明年补上就行了。”顾风拉起他的手塞过去，“乖！”
“...”米可耳朵慢慢红了，手里薄薄的信封变得有些烫手，“那，那我下回补给你...”
“嗯。”顾风看着他低头的样子嘴角噙着笑说，“拆开看看我包了多少？”
米可听他这么说不禁也有点好奇，看了看手里的信封，很薄，应该没多少钱。他翻到背面，小心打开——
里面根本没有钱，只有一张顾风的照片。
“噗！”顾风粲然一笑，眼底映着后面闪亮的灯光。
米可整张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他有些恼怒地盯着面前笑意盈盈的人，将照片塞回去，拍到顾风胸前：“还给你！”
然后跃过人走了。
顾风转身追上他：“干嘛啊？都收了哪有还回来的？”
“...你那是装的什么？”
“照片啊。”顾风满脸认真，“我身上又没有现金，转账好像又没那味儿,找了好久才想到装这个的。”
“知道是照片还给我！”
“别人我还不给呢。”顾风低头看着他通红的耳尖，忍着笑说，“专门选的拍得勉强能看的，不过我这个人不怎么上镜，你要是觉得照片不好看，可以随时看真人...”
“谁要看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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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