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药很快见效,天色刚暗下去,梁秋驰的体温就降下来了。

  莫辛还是不放心,和谈判团秘书沟通过后,决定将出发时间推迟到第二天中午。

  卢戈武装的一部分精英分子现在时不时就在联邦都城周围放枪点火,制造小事端,表达他们对梁秋驰失踪的不满。最近更是放话出来,如果联邦政府再不做出令人满意的答复,他们就要对圣洛里安开展不计后果的报复行动。

  明眼人都知道,卢戈方面是在趁机向联邦政府讨要好处,谈判团稍微推迟一两天出现,也算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所以二十多人组成的谈判团里没有一个人质疑莫辛的延缓启程。

  更何况他们要面对的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武装分子,万一谈崩了,他们还要指望莫辛这台战争机器出面震慑对方。

  由此可见,莫辛在谈判团中的地位之重。

  只是从前不管莫辛去哪,作为副官的文森都会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我这次不陪您去,会不会引人怀疑?”文森有点担忧。

  “你不用管这些,”莫辛看了眼紧闭的卧室房门,梁秋驰还在睡,他没有惊动他,只是低声嘱咐文森:“好好照顾他,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

  文森点头,“是。”

  文森送莫辛下楼,莫辛临上车前又不放心地交代道:“看好门禁,不要让他进书房,更别让旁人靠近这栋房子。”

  “是,您放心,”文森压抑着留恋,对莫辛行了个军礼,“也请将军注意安全。”

  莫辛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抬头看了眼二楼的窗户,便上车走了。

  此去谈判的地点定在了距离圣洛里安有一千五百公里的法罗地区,这里位于联邦的边境地带,中央统治力在这里已经相当薄弱。

  卢戈代表团的人对莫辛一行人的迟到十分不满,见面后连基本的社交礼仪也只是敷衍了事,张口就提自治权,实在没什么谈判的诚意。

  莫辛坐在边上,低头看了眼桌上摆着的谈判团名单,发现对面实际到场少了一个人。

  他静静听了几分钟的唇枪舌剑,觉得无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跟身边人示了下意便起身出了门。

  法罗地区已经率先进入了春天,莫辛把军装外套脱了披在肩上,只穿了件黑色短袖,站在墙根下抽烟。

  等一支烟快要抽完,他给文森打了个电话。

  “梁先生一切都好,您放心,”文森站在一楼的玻璃窗前,低声汇报了梁秋驰这两天的情况,“他正在健身房里练划船机,强度不算大,对身体没有影响。”

  “嗯,”莫辛偏头看了眼门口,又走远了几步,低声说:“派人查下乌雅惠的行踪。”

  “乌雅惠?”文森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莫辛提醒他:“卢戈武装集团里面的三号人物。”

  文森凛然颔首,“是,但您突然提起她……”

  “我怀疑她在圣洛里安,”莫辛掐灭烟头,把它精准地投进了三米之外的垃圾桶,抬眼看了看灿烂的春阳,“找人盯着点,附近如果有可疑的人就立刻转移,我过几天就回去。”

  “好,那您也保重……”

  关心的话卡在喉间,文森拿着被挂断的电话有几分失神。

  “是莫辛吗?”

  文森猛然回头,就见梁秋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脖子上还搭着一条黑色运动毛巾。

  虽然他的目光依然不太聚焦,可文森还是一阵心虚。

  “梁先生,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文森扯了下嘴角,“您运动完怎么不叫我?”

  “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你,”梁秋驰笑着擦了下额头的汗,“听到你在讲电话,我就没出声。”

  “啊……”文森赔笑道,“莫先生交代一些公司的事,他说过几天就回来。”

  梁秋驰点点头,转身摸索着朝楼梯走去,文森快步跟上,虚扶着他上了二楼,梁秋驰又突然问:“乌雅惠是谁?”

  文森刚放下的心又忽地提到了嗓子眼。

  梁秋驰冲他歪头一笑,“不好意思,我问得有点唐突了,就是有点好奇莫辛最近在忙的事,你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文森飞速转动脑筋,含糊地说道:“没关系,就是个业务上的竞争对手,莫先生让我打听着点。”

  “哦,原来是这样。”梁秋驰在卧房门口站定,不再让文森多送一步,“我自己可以的,你去休息吧。”

  “可是……”

  “有事我再叫你,”梁秋驰把脖子上的运动毛巾摘下来,“晚饭煎块鸡胸肉吧,别放太多油。”

  “……那我这就去做。”

  “谢谢。”

  梁秋驰微微一笑,关上房门。

  他靠在门板上侧耳静听,大概十秒钟后,他听到了文森逐渐走远的脚步声。

  梁秋驰仰起头闭上眼,用后脑轻轻磕了几下门板,再睁开眼时,俊朗的脸上已是一派毅然之色。

  他趁文森在楼下做饭,悄声拧开房门,飞身闪过去往二楼走廊另一头的书房。

  房门上锁了。

  梁秋驰皱皱眉头,又悄无声息地回到卧室。

  他不知道莫辛回程的具体时间,但这次机会难得,他必须得赶快行动了。

  梁秋驰按捺性子等了两天,等文森警惕性稍微降了一点,午夜时分,他便一身利落地溜出卧室,用一个别针撬开了书房的门锁。

  他摸黑找到书房墙壁上的别墅门禁系统,刚切断总开关,就听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梁秋驰快步靠近窗边,双手扒住窗棂,打算挂在别墅外墙再找机会脱身。只是刚迈出一条腿,发现不对的文森就飞扑过来,梁秋驰只能全身一荡,一记利落的回旋踢,给了文森当胸一脚,把人踹倒在地。

  “梁先生!”文森惊愕不已,“您居然真的能看见,为什么要……!”

  “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梁秋驰站在窗沿上,月色将他的身影轮廓衬得愈发高大,“我必须要出去一趟。”

  文森见他要跳窗,顾不上胸口疼痛,咬牙再次扑了上去。

  梁秋驰纵身一跃,落地时顺势一滚,毫发无伤。文森也几乎是同样姿势从二楼跳了下来,狼狈地一手抱住梁秋驰的脚踝,同时挥拳攻向梁秋驰的下盘。

  梁秋驰不忍伤他,一开始回挡时收了力道。

  只是文森本来就是特种兵出身,又跟在莫辛在前线出生入死了好几年,他的武力值不容小觑。

  两人在前院这一小块草坪上从东打到西,又从地上打到树下,梁秋驰才逐渐占了上风。

  文森谨记莫辛临行前的叮嘱,生怕梁秋驰贸然出去会暴露行踪被捕,更怕梁秋驰会一去不回,眼下见自己打不过梁秋驰,只能咬牙从裤脚下掏出一只手枪,对准了梁秋驰直奔大门而去的背影。

  “再动我开枪了!”

  梁秋驰充耳不闻,文森朝门边的围墙打了一枪,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只在开枪瞬间爆出一朵火花,紧接着一大块崩落的墙皮就掉在了梁秋驰的脚边。

  梁秋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再动弹。

  文森单手抹掉唇角的血丝,起身朝梁秋驰走去,“对不起梁先生,我这么做也是为您着想。”

  他将枪口对准梁秋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给莫辛汇报这个突发情况。

  梁秋驰举起手慢慢转过身,脸上露出了很无奈的笑:“那我也只能对你说声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