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暴君有个白月光>第26章 何解

  陆朝那边没发话,霁晓便在西厢住下了,西厢暖阁也的确不负其名,夏日里闷热,冬日里却暖和。

  这里虽未设地龙,但燃个炭盆便就足够了。

  与霁晓想象的不同,此处的宫人们对他倒是很客气。他一来,便手脚利落地替他收拾出了一间干净屋子,被褥床帘皆换了新的,又往炭盆中添燃了银骨炭,送来的午膳也仍是从前的规格。

  初羽绕着那堆了满桌的菜转了一圈,忍不住笑道:“看来皇上还是有将小主子放在心上的,您瞧,送来的这些东西的规格都是最高等的,若是没有陛下的授意,这些宫人们指不定要如何敷衍我们。”

  他早已将自己归入了与霁晓一道的阵营,对这些琐碎之事也很有荣辱与共之感。

  初羽心思浅,但海棠心里却是明白的,霁晓既然能死而复生,又能悄没声息地逃出这皇城,这宫里的地位与皇帝的恩宠他又怎么会看得上呢?

  不等海棠开口,便听初羽继续说道:“我瞧着陛下对那人也不过只是一时兴起,昨日那二人虽彻夜长谈,却也不见陛下与他同床,最不规矩的也不过拉拉手而已,这算什么?”

  他话音刚落,便见芍药忽的出现在门口。

  芍药踏步走进来,仍然很守规矩地先给霁晓行了一礼,而后才没好气地对海棠二人说道:“怎么魏小主子一回来你们便没了影?别忘了现在咱们可都还是在偏殿伺候的,院里没人打扫,霁主子用膳无人伺候……若按宫规,便就要罚你们一月俸禄了,只是霁主子宽厚,只让我来请你二人回去,此事便不计较了。”

  “往日里偏殿都那般清闲,怎么偏今日里就忙起来了?”初羽很不服气地说道,“再说了,那位主子不是仙君吗?要什么一抬手就成了,哪里用得着使唤我们这些肉/体凡胎?”

  芍药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霁主子如今可是陛下看重的人,你若不服气,便跟我去皇上那儿说理去!”

  荧惑便在这争执声中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霁晓原来还饶有兴趣地听着那两人吵闹,见着他后,便敛神佯作不悦:“都给我闭嘴。”

  两人立刻静了下来。

  “初羽、海棠,你二人便回去吧,我这儿不用你们伺候。”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中带了些安抚的意味,明显能叫人看出,他心里是偏重这二人的。

  孩子气的初羽被顺了毛,便乖顺起来了,只不舍地对霁晓道:“小主子,奴才与海棠姐姐得空了便来看你,你要好好的……”

  霁晓轻轻朝他们挥了挥手:“嗯,去吧。”

  因着除霁晓外,没人能看见荧惑,他便大剌剌地在霁晓身边坐下了,而后半抢半拿过霁晓手中的热茶,一口饮尽了,这才开口说话。

  “我才从司命那回来,便听少昊说你又回宫了,”荧惑顺了口气,才又道,“我说你愿意回去,想来心里也是有底的,他呢?好赖都要让我进来瞧瞧你。”

  荧惑这些日子为了这两人东奔西走,整日里殚精竭虑,若非是生得一副仙躯,只怕现在嘴上也该燎上几个泡了。

  “那他现在如何?回京了吗?”

  “已经回府了,我去的时候他还在与几个当官模样的老头儿商谈呢,密谋着要将那位应了你情劫的皇帝拉下台,”荧惑顿了顿,又道,“我瞧了一圈,他府上有许多双皇帝的眼睛,若非是我略施了些障眼法,只怕少昊这蠢蛋今晚就要被皇帝的影卫暗杀了。”

  霁晓对此毫不惊讶,诚然道:“少昊确实是不谙世事了些,不过他生来便是少君,行事没必要太谨慎,也就没生出防人的心思。”

  荧惑偏头与他对视:“不说他了,说说你。”

  “少昊与我说,你离宫之后,宫里又来了个冒名顶替的人,你见过了吗?”

  “见过了,”霁晓不紧不慢地说,“不是王霁晓,但那模样……与我从前分毫不差,连行为举止都有刻意模仿的痕迹。”

  “那便是了,”荧惑轻轻放下了茶杯,“听闻此事我也觉得奇怪,想着那人若只是易容,那皇帝既能设下暗牢那道禁制,就不至于被这点小伎俩蒙骗。所以便拿着你与王霁晓的等身幻象去妖族与鬼族里找线索。”

  荧惑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你猜怎么着?果不其然,妖族中便有说认识他的,那蝶妖说这是只叫映离的梨花妖,更准确的来说,是只半仙,妖气已经很弱了,又有半仙之体压着,能骗过那皇帝,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梨花妖?”霁晓的目光游离不定,最终落在了屋外轻轻扬扬撒落的飞雪之中,“怪不得。”

  荧惑:“你知道他是从哪来的?”

  霁晓已经确定了七八分:“如此了解我的样貌与举止,又明晰我与阿来的关系,那便只能是从前我在院内养的那一株了。”

  “你心里有底便好了,”荧惑很随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而后在他耳边低声道,“还有,我磨了司命很久,才从他嘴里撬到的——他说曾经给你算过一卦,这情劫有解。”

  “何解?”霁晓贴近他。

  “杀了陆朝,”荧惑说道,“不只是身死,要形神具灭。”

  霁晓瞳孔微缩,脱口问:“可我已经试过了,他很警觉,又是器灵,对修为比他弱的人与妖都能产生绝对的压制,且寻常利器只能伤他皮肉,无法伤他根本。”

  荧惑贴在霁晓耳畔轻声道:“无妨,此事自有我与少昊替你想法子,只要不动用神力碰你的命格,其他的事倒是可以放开做的……”

  他话音刚落,门口便出现了一个身着深紫色锦袍的男人,那人的目光掠过霁晓,却在荧惑身上停下了。

  陆朝阴沉着脸,步步走近:“他是谁?”

  这话显然是在问霁晓。

  荧惑接触到陆朝目光的那一刻,有些懵了,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人间皇帝也不是个寻常人,那是修了近千年的器灵,能看见自己也是正常的。

  他偏头对上霁晓的眼,对方丢给他一个眼神示意——快走。

  “走了。”荧惑轻轻一拍他的肩膀,而后在二人眼前,凭空消失了。

  “陛下怎么来了?”

  “出宫一趟,连规矩都不识了?”陆朝沉声道,“如今见到寡人,也没半点要行礼的意思。”

  霁晓岿然不动地坐在原地,挪也不曾挪动一下:“陛下请坐。”

  陆朝在他不慌不忙的话音中落座,折扇落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寡人若是不来,又怎么看得见你与外头的野男人打情骂俏?”

  答的是他问的第一个问题。

  “……”霁晓把荧惑喝过的瓷杯扣回了木制托盘中,慢悠悠地说,“陛下不也寻了个新欢?有了新欢却还要管着旧爱,陛下未免太贪心了。”

  陆朝的目光是阴沉的,但脸上却带笑,那笑让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你不要扯到旁人身上去——寡人再问你一次,他是谁?”

  不等霁晓回答,他便又道:“是救你出宫的那位救命恩人?是那死狐狸口中的神仙?还是你哪来的姘头?”

  话到嘴边的辩解在喉口处停了一停,很快又落回了肚子里,霁晓鬼使神差地脱口答道:“都是。”

  “你甚至都不愿意扯谎了,”陆朝面上仍是笑着的,抓着折扇的手指却紧了紧,“王霁晓,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欺瞒着寡人?”

  霁晓对上陆朝的目光,陆朝能觉察到,那双琉璃似通透却又深不见底的眼里,带着些不易觉察的失望。

  陆朝觉得那是嘲笑,也是轻蔑,他单单是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就觉得万分烦躁。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看寡人?”陆朝手中的折扇不受控制地一掠,将桌上的木制托盘扫落在地,托盘中的茶具应声而碎。

  “寡人最后问你一次,方才那位是谁?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有什么图谋?”

  霁晓垂眼扫过满地的陶瓷碎片,忽然笑了:“我若不想说,陛下可要剖开我的心瞧一瞧?”

  陆朝的脸上阴晴不定,捏着折扇的指节发白,他在拼命克制自己想杀人的冲动。

  眼前这个嘴硬得让人讨厌的人,陆朝真是恨不得将他眼珠子抠出来,一身骨头都碾碎……叫他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只能乖顺地躺在他怀里。

  可偏偏他舍不得。

  “剖开你的心?你的血太脏了,寡人不会碰的,”陆朝强撑着面子,冷笑道,“你说的对,有了新欢何必还要纠缠旧爱。”

  他停了停,复又一字一顿道:“他可比你像多了,王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