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亚当>第20章

  我是个正人君子,好吧,在某种时刻上是,大部分时间我会避开望向诺兰家的视线,这是人类交往的尊重和礼节。这时我就不得不看向其他人,看向那着风车的孩子,看向那些看着发配的米粮走过的人,看向这整个小镇一样的驻地。

  我不可能永远看着,或许你可能,亚当,但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我走入那个教堂,成为一名牧师,这个过程很难,但我不得不清洗他们所有人的记忆,相信我是个虔诚的教徒。我每日在教堂祷告后就有大量的闲余时光在镇上打发,我尽量避开诺兰,但我有时还是能看见他,他时常坐在街边的石阶上理着他的头发,莉莉丝不喜欢他那样,可能诺兰也并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这样。

  很奇妙,我现在已经能把他和从前的诺兰分开了,这就像再次爱上一个人,一样的不由自主和无可救药。

  我将那绿色的翡翠石送走了,亚当,不要怪我。我装成一个花匠,送给了在窗前看着花的莉莉丝,说夫人,这是在树下捡到的。

  你看到莉莉丝将它拿给诺兰看时他惊讶的脸:“你从哪里找到的,丢了足足有好几年了!”然后他又说,“戴着它吧,它本该就是你的。”

  莉莉丝疑惑又欣喜地戴上了,她看上去可真漂亮。她也有绿色的眼睛,不过是偏向浓黑的深绿色,像入夜的森林,披上了一点点星光。但是别伤心,戒指依然在我手上,联邦没有在意这一丝小细节,你去了人类驻两个月没有变化他们才会觉得奇怪哩。

  亚当,我有时候已经分不清我和你了,诺兰让我们联系在一起,我有时候觉得我们就是一个人,即使在联邦系统里我叫拉斐尔,但我们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人。我甚至嫉妒你,亚当,你曾经拥有。

  我有时会为他祈祷,会为自己祈祷,或者为莉莉丝,为诺顿和伊娃祈祷(他的两个孩子),星期天我们在一处教堂里,有一天诺顿来拉了拉我的手,他认错了人,叫我神父。

  他没有见过这么年轻的神父,用和诺兰如出一辙的蓝眼睛天真地问我:“神父,上帝爱我们吗?会回应我们的请求吗?”

  我说当然会,没必要让这么小的孩子看清这个世界的残酷,虽然之前的我或许根本不会有这种怜悯之心。

  “神父,那你呢?”

  我低下头,那圆圆的脸蛋是如此天真:“我爱你的父亲。”对不起,亚当,我忍不住了,我多想大声地告诉他,我是如何卑劣,无耻甚至是下流地爱着你的父亲,爱他那双曾抚摸过我眼睫的手,爱他曾炽热地看着我时迷人的眼睛,爱他发自胸腔的大笑,爱他站在阳光下的模样。我深深地,再不会有第二次地爱着你的父亲,而我,我也同样见过他陷入热恋的模样,像一个最普通的人那样痴傻,怀疑,我见过他最光荣和最狼狈的时刻,我怀着重罪,执着地抓着他已经忘却而我还在执迷的那段曾经。

  诺顿咬了咬手指头,要是父亲在他一定不敢:“那神父爱我吗?”

  我说:“爱。”

  “那伊娃,莉莉丝呢?”

  “爱。”因为你们是诺兰的孩子和他的妻子,你们是人间的天使,是最善良的恩赐。

  诺顿得了回答,高兴地跑开了,他跑到诺兰身边耳语了一阵,于是我看见他绽放了一个笑容,看着你,像是想走过来礼貌地表达谢意。

  向一个爱情的逃亡者,向一个充满罪过的伪教徒。

  我离开了,连头都没回,他或许会觉得奇怪,但我无法再听到他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

  、结局

  这是他在此后二十年的时光里最后一次见我。这个小镇很小,但要避开他,让两个人几十年不相见还是很容易的。

  亚当,或许此刻我该尊称为我自己了,我们本就是一个人,是么?你想象过看爱人逐渐变老么?想象过看他从生机勃勃的样子逐渐变得腿脚都不灵便起来么?我躲在森林里,教堂里,听着这隔世的喧嚣听了二十年之久。你用了两个月和他相爱,但我用了几十年和他相守。

  即使他并不知情。

  莉莉丝在这一年过世,整个小镇弥漫在悲伤中,当然包括诺兰。他已经生出了白发,颓然地坐在教堂里。诺顿参军了,伊娃因为疾病,连你也没来得及救她,这个一生纯洁善良的生命就飞快地离去了。诺兰一个人操办了后事。

  没有任何私心,或许吧,谁知道呢,我第一次敲响了那扇门。第一次,在我在这个驻地里徘徊了二十年后的第一次,我的手都在颤抖,门开了,只有他,带着溢出眼角的疲倦和更加斑驳的白发打量着你。

  “需要花匠吗,先生?”

  他或许不需要,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理由。或许是刚从森林出来显得太过狼狈了,又或者他误以为你是从战场上逃离的士兵,他沉默着,但是给你让了一条进屋的路。

  这地方熟悉又陌生,它的陈设大部分还是相同,只是多了生活的气息,多了女主人打点的痕迹,但是看起来这些天都没有打理,桌面积了很多灰。

  “先生,这地方太乱了。”我说,“可以让我稍微擦擦灰吗?”

  诺兰没说话,就是默许了,我从橱窗后的架子上取下布,将每一处的灰尘地擦洗干净了。然后诺兰像是认可了在这个屋子里的存在,不要报酬,吃得很少,每天会陪他晒太阳,诺兰消沉了很久,但有人陪着他,至少不会这么悲伤。

  “先生。”大部分时间真的只是浇花,有时候会给起晚了的诺兰做早饭,但这是我职责之外的事,也不好越界,诺兰看着那些早餐,似乎更有胃口了。

  “你叫什么?”这是他第一次问我的名字。

  “拉斐尔,先生。”我笑着说。

  “不,这个名字不适合你。”他又偷偷嘟囔,像个顽童一样拍腿。

  我看着他,觉得这已经足够了,那个名字是一个禁忌,是属于一个背叛了他,抛弃了他的人,是一个自私,贪得无厌的小人的,而我是拉斐尔。

  “拉斐尔,有时候我有一种你在这里已经住上很久的错觉。”诺兰这样说,他感到好奇,“在自己家里你也经常做这样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