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龙涎香>第三章 ·有朋远来(下)

  临海小国仍在操练他们的军队,并正式地上书给京都,说愿意调遣人马帮助上邦对抗北方的帝国。国王按照将军的意思回复使者,说无需操烦,若真有心助战,多送马匹钱粮就是。

  瑾襄听到这个消息,确定赫莲与临海小国有勾结了。就像他不愿意接纳那来历不明的复国军一样,将军也断不能接受临海小国派来的人马。现在前门正蹲着老虎,那假惺惺敲着后门的,就算是只猫也绝不能放进屋来。京城靠近南方,不管临海小国的军队能否侵入王国的地面,背腹受敌总是件让人气馁不安的事。现在王国的主力大军基本上在瑾襄带领的北部与赫莲抗衡,如果临海小国忽然凶暴起来,瑾襄心虚地想,如何从这里抽调兵力去支援南方?四十万对二十万,对方主将又是赫莲,这已够让他焦头烂额了,再分出精力去应对南边那些打渔的,只怕赫莲都会觉得胜之不武哩。

  平时走在军中,瑾襄总是含笑镇定,其实内心紧迫如煎。临海小国越不老实,瑾襄就越希望赫莲开战。其实他根本没把握战争赫莲收复失地,只不过因为赫莲不再增兵,所以他最好的打算是在赫莲的强攻下寸步不让,那么北方帝国就会知道这是块硬骨头、不是一口就能吞掉的,赫莲知难而退,短期内让北方皇帝放弃攻打王国的野心。二十万大军每日所需粮草钱饷可不是个小数目,既要无休止地消耗,还要瞻前顾后,瑾襄想赫莲一定十分明了自己的处境,所以就是不开战,就这么恶毒地熬着他。

  或许是为了排遣忧虑,瑾襄教文书下棋。没有旁人的时候,他才对文书沉下脸,皱着眉,显得烦躁,老气横秋。不管瑾襄如何教导,文书的棋艺始终不堪入目。对他这般不长进,瑾襄也无可奈何,然而赫莲不开战,瑾襄实在急得要跳脚。这疲敌之计赫莲玩得越久,瑾襄的处境越不利。有时候他思量这事太过用心,以至于和文书对弈时屡屡走神,拿着棋子发呆,该自己出手了也没察觉。

  “不开战也好。”瑾襄终于把棋子丢在篓里,赌气地说,“最好他一直不开战,我先回去把那帮打渔的收拾了。背后总钉着一根刺,实在让人不舒服。”

  文书张大了眼,呆了一呆才赔笑说:“这……这法子是不错。”

  “你也觉得不错么?”瑾襄断然道,“那就这么办!”

  “这……这……”文书吃吃地说,“卑职愚钝,大人的意思是……”

  “立刻给赫莲写信!”瑾襄瞪着眼看文书,一字一顿地说,“告诉他,我先去南边,办好了事再回来和他说话!”

  文书不禁手抖,把棋篓子都碰翻了。“这……这……”他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当天晚上瑾襄就马不停蹄地往南方飞奔,他想文书虽不会下棋,但那手字写得实在漂亮,甚过了自己。一个铤而走险的念头,一封不合常理的信。这一回合,谁占了上风?他想那封信递到帝国军中时,赫莲的表情究竟会怎样。或许他正像自己现在这般想:这么久了,真想早日会会你呐!

  瑾襄一个人悄悄地赶着路,经过京城时既没有朝见国王,甚至没有进家门。因为将军现在正在南方,他正凭借多年的威名震慑着临海小国的仇视和不甘心,但他手里毕竟只有三千兵马,王国的主要兵力全在北方应付赫莲。无兵可用,一旦真正开战,就算几十年征战沙场不败的将军也一定会感觉束手。

  瑾襄知道,要真正帮将军退敌,就要把大军从北线调回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赫莲正蹲在那儿瞅着他哩;此外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自己出现在阵前。那封写给赫莲的信虽能争得一个机会,但争不来太长的时间。他必须抓紧,于是他像一条在水底急蹿的小鱼,倏地一下,便从京城闪过去了。

  瑾襄已经想得很确定,中间隔着敌对的王国,赫莲要和临海小国勾兑,一定不那么顺利。要么派奸细潜行,暗递消息,这个办法不大保险,很容易漏泄行迹;要么就是从东面下海,行船向南,走海路绕到临海小国去,这样花费的时间就会很长,谈不了什么具体又实际的问题。无论怎样,赫莲想要和那边联系,一定是很不方便的。最重要的一点,瑾襄一点儿也不相信赫莲和临海小国的交情有多深,他们的联盟一定浅薄易断,甚至转眼就反背。对临海小国而言,合作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窥探和伺机而动,借赫莲的大军,讨回多年被王国欺压的恶气;而赫莲一定也不大在意这样没诚意的盟友,所以他才会那样大方地放自己去南方了。临海小国自然知道现在王国主力大军和瑾襄都在北方,只要瑾襄出现在阵前而北方赫莲依旧保持那无聊一般的安静,他们就会认定赫莲背弃了同盟,那么他们和赫莲也不可能再有合作的余地了。

  余地么?瑾襄心里冷冷嘲笑,真是愚蠢呵,竟没看清那人的胃口!和他讲余地?怎么不去问一头老虎,看它肯不肯把皮借给你?真要像煮熟的鲜鸡蛋一般,被赫莲——不!是被北方帝国的皇帝,一个一个地,分别吃掉么?

  赫莲,那不过是北方皇帝用来敲碎鸡蛋壳的趁手的小银锤子罢!

  听说赫莲以前一直领兵西征,为什么此次会南下?

  听说北方帝国西邻的大国,有擅使长枪和弯刀的强大骑兵部队,他们才该是赫莲喜欢和尊敬的敌手罢?为什么他突然放弃了在开阔平原上驰骋的快意和悍猛,转头来南方,一个城一个城、一个镇一个镇地和他计较?北方皇帝一定是个精明的人,为什么不更好地利用手里这把锋利的宝剑,不给他更大的战场、像猛虎一样咆哮山林,而把他放到南方的餐桌上,让他轻捷灵敏地跳跃,做了一只逗弄肥老鼠的小花猫?

  赫莲啊,你为什么从北方来?

  不过,你来得真好……

  就算是赫莲出现在南线阵前,将军也不会比看见瑾襄更惊骇了。瑾襄在深夜到达将军大帐,唇边下颌青色的胡子茬看起来是一片冷森森的暗影,散发着灰土的气息。“你怎么来了?”将军皱眉问,“难道……”

  难道北线已全线崩溃?不!不会的!儿子不至于这么不济事;并且,如果北线有险,也会收到消息,不会这般无声无息。

  将军的白发仍没有怎么增添,但眉毛几乎全白了。

  “硬拼不是办法,得和他们谈谈,唇亡齿寒啊。”瑾襄耐性地说,不知道心底这般焦躁到底从何而来。

  将军仍紧皱着白色的眉毛。

  第二天一早,瑾襄孤身一人,骑马朝临海小国的边境驻军里去,下午他就回来了,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但见他回来,将军眉头的死结骤然松开,面上甚至带上了笑容。“你觉得赫莲这人怎么样?”他询问起北方的劲敌,因为眼前临海小国的军队已然不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现在轮到瑾襄把黑色的眉毛皱起来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不好对付,所以我想……”

  “想我跟你一块儿到北方去?”将军和蔼地笑道。

  瑾襄也讪讪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罢!”将军说。

  父子二人一起踏上北去京城的路,并不是归程,而是新一番的征途。

  到达京城后将军去朝见国王。他向国王说明,南边那临海小国想借机摆脱王国的控制是必然的,他们甚至还想反咬一口;不过他们也明白,此时在王国的后院放火,以后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现在临海小国不再是威胁,南方暂且可以放心了,所以他可以到北方去对付最要紧的敌人。他没有说这是瑾襄出面的结果,其实压根不能提瑾襄曾到南边去了。

  国王对将军的陈述只是忧心忡忡地听着,面色青白,又细又长的手指捏着手绢,时不时地擦擦额头,那失了血色的手指也在微微痉挛。他急速地眨着眼,嘴瘪了起来,好像随时会放声大哭。正经事才谈了一半,随着叮叮咚咚的环佩玲珑,王后扶着一个宫女的手,摇摇摆摆地从绘有锦绣山河的大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披散着乌云一般的头发,鬓角里随意地插了些珍珠和翡翠,光着脚,衣领大敞,坦露着丰满圆润的左胸,顶峰上的一点艳彩如火炭灼得人头晕目眩。绣满白色菊花的锦袍欲落不落,只用锦带在腰间胡乱一束,似穿非穿,却越发显得身姿袅娜,风流婉转,举步时一整条雪白的右腿就露了出来,更是花枝摇曳,惊心动魄。她的双颊绯红,樱唇如血,迷迷蒙蒙的眼波流转,衣服上还散发着酒气,看来是醉了。“王上……”她娇滴滴地一声叹,甩开了宫女的扶持,倒在国王的怀里,然后吃吃笑着,伸手抚摸国王的脸。

  王后这般无限春光的形容,将军早就低下头,再不看第二眼。她还扭着腰,搂着国王的颈,嘻嘻笑着凑上前,用粉红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国王的嘴唇。接着她一面笑一面全身地贴过去,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哼着什么,浑身软绵绵的,好像骨头皮肉转眼间就会化成一滩水,右手更像一只白色的大蜘蛛,张牙舞爪地朝国王的衣服里面爬。

  “梓潼……梓潼……”国王满脸通红,急切地握住王后的手,不让她乱抓乱摸,同时身子向后缩去。身后便是那大屏风,锦绣山河,但不知此时的尴尬和仓皇,何处可立足,哪处能藏身。

  王后回头瞅着将军,好像没认出他是谁,皱眉嚷道:“好生无礼!还不快退下!”

  将军无言顿首,然后快步退出了宫殿,在他身后,王后一声放肆而淫荡的尖声大笑,把国王摁倒在地。

  这次路过京城,短暂停留,瑾襄有机会悄悄回家。

  将军夫人突然看见儿子,欢喜得几乎发了狂。好在她也明白此事不可声张,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来给瑾襄接风。她急匆匆地让人出去买羊头,如果没有合适的新鲜货,就干脆买一整只羊来现宰。

  虽然时间紧迫,晚饭时厨子到底端出了拿手的焖羊头,将军夫人还对瑾襄说,因为太急了,欠了些火候,所以皮肉稍微有些硬。对这事她很遗憾,所以短短一餐饭,这话说了好几次。瑾襄也就好几次地笑着回答没事没事,这样更有嚼头,真好吃。只是一个羊头,羊颊羊唇羊舌羊眼的做法各有不同,滋味也各有千秋。羊的头盖骨被锯开碗口大的一洞,颅腔里放进各种药材和调味料后,再盖上那片圆圆的骨头,将羊脑蒸熟。将军夫人满心欢喜地亲手用银调羹舀起羊脑来,放在小碟子里,送到瑾襄的手边,和蔼地细声说:“趁热吃罢,很滋补的……”那羊脑一丝腥气也没有,反而散发着肉桂和薄荷的甜香,馥郁爽朗。瑾襄笑了笑,细细地品尝佳肴。看他吃得开心,坐在一旁的将军夫人忽然转过脸去,好像嫉妒儿子一般地红了眼。

  夜里回房,瑾襄匆匆挥手撵走了丫鬟,然后转身扑向妻子,妻子也张开双臂朝他迎来。他搂着她,狠狠地揉着她,疯狂地吻着她的脸和脖子,还有肩膀和手臂。他心慌得想哭,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怕她会像水一样从指缝间流走。他把妻子的胳膊抓出了好些淤青,而妻子就真的俯在他胸前呜咽不止……

  锦帐里的芬芳,幽雅高贵,馥郁绵长。

  天亮时瑾襄开心地瞅着妻子,用指尖轻轻抚着她唇边的啮痕。这时他才想起来,自打见了面,他还没跟她说过话。他想了想,悄声问:“我写的信,你收到了么?”

  妻子欢喜又羞涩地眨眨眼,点点头,抿嘴微笑着,把脸温柔地偎在他的怀里。于是瑾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枕在头下,满足地闭上眼,在即将分离前的片刻假寐里,忘记了赫莲,也忘记了那绿眼睛的女人。

  但与妻子的一夕恩爱,似乎是那毒龙般诅咒以退为进的花招。当瑾襄陪着妻子在园中散步时,他听见树荫下马夫和小厮们的议论。他们热切地谈论着一个女人的情事,活龙活现。那些下流的招数,便是娼妓也会脸红,而他们说得兴致勃勃,亲不自禁地指手画脚,目光灼灼。那些不堪入耳的事,全是一个绿眼睛女人的杰作。

  “住口!住口!”瑾襄怒声呵斥,脸色铁青,咔咔两响,妻子的象牙手指被他捏断了两根。

  瑾襄发现,他的能为不过是当面制止家中下人们的妄谈,而整个京城都在传言,国王沉溺于女色,不理朝政,虽然年纪尚轻,身体也日渐虚乏。这一切都得归功于那美貌王后的媚惑,她不分日夜地与国王嬉乐,在一旁服侍的宫女们都不得不转过脸去,捂住耳朵。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详尽地谈论着每一个细节,她的声音,她的姿态,她的动作,好像那些场面他们都曾目睹般确凿无误。就连倚门卖笑的风尘女子都模仿她,嘴角噙一枝白色的菊花,亵衣上也绣着菊花的图纹,然后像王后一般服侍恩客,待他们犹如君王。

  她竟成了娼妓的范本……

  一整天瑾襄都坐在水池边,看水面的光斑从淡金变成白灼,又便成金红。妻子柔情带来的甜美和安然竟抵不过旁人对另一个女人的胡乱议论。揪心的是,那般种种,是耶?非耶?心间展开了一场殊死的决战,最后瑾襄环抱双膝,把头埋在胳膊上。我不会再喜欢你了——这句话他说了,不后悔,但他后悔那天朝她脸上甩出的那一掌。那时她头上珠翠撞击的碎响还在耳边清晰地回荡,而再与她相见的机缘,就被这一耳光扇得粉碎了。

  以做一个宫阙间的娼妓,来再一次嘲笑他的失败么?

  不对!不对!不对!瑾襄跳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自己恶狠狠地说,命中注定,我喜欢的人是仙音!现在大敌当前,我要对付的人是赫莲!媚媛,我再也不会败在你手里!我再也不会受你折磨了!

  夕照的光斑彻底消失了,莫可名状的夜风吹起了黑暗的鱼鳞状波纹,月亮和星星都落在水里,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寒冷与虚伪。

  将军和瑾襄一起赶到了北方的阵前。

  在他们即将抵达的前几天,北方帝国的军队发动了一次小小的攻击,没有什么新意,甚至没有什么诚意,驻守边关的兵将按常规的方式抵挡,倒也没有遭受什么大损伤。此次交兵,看起来真像是赫莲觉得自己总也没动静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打个招呼提醒说:“我还在这儿呐。”

  瑾襄一直没有告诉将军自己曾和赫莲通信,以及自己究竟使了什么办法才脱身前往南线。他只说,因赫莲久久按兵不动,探子回报,听说他或伤或病,权衡再三,他觉得赫莲目前并不求战,所以一时悄悄离开应该不会有险。虽然棋行险著,但万幸功成,解决了南边的隐患。将军觉得瑾襄的话不妥,但他没说什么,毕竟瑾襄的行动没引发实际的害处。兵者,诡道,确实很险,但骗过去了、管用就好。

  现在,双方久负盛名的最强战将以及新秀的将军之子都到齐了,战争似乎再也没有拖延的道理。开始了,最先是在右翼的阵地,当瑾襄巡防到那厢时,帝国军队突然发起了进攻,不仅凶悍异常,在战旗和人群的簇拥下,赫莲也第一次出现在了战场上。他穿着银白色的盔甲,骑着一匹高大神骏的白马,腰间别着银白色的宝剑,头盔上还插了两根漂亮的白色羽毛。在他身后是纯黑底色的战纛,中间舒展一朵血红的莲花,冰之莲,火之莲。在这厚重典雅的陪衬下,他看上去比冰还洁净、比火还闪亮,光彩夺目的高贵之外,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来人,让人再想不起他那迷乱不德的出身,只觉熠耀璀璨,让人自惭形秽。他小心翼翼地不让战场的血污弄脏了自己的坐骑和战袍,好像他出现在战场上的目的,只是为了把厮杀与流血的大地打扫得像自己一般纤尘不染。

  瑾襄远远地看见他,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天之骄子便该是那样罢?

  赫莲只在远方安静地看着,涌上前来的是潮水一般的敌军,一波又一波,仿佛蚂蚁朝城墙上爬,前仆后继。兵来将挡,瑾襄稳下心来,不再畏惧,大声叱令着调遣人手,鼓励士兵们坚持防守。士兵们把燃烧的油瓶、石头和滚木拼命地朝下砸去,弓弩手片刻不停地放箭,在反复的拉扯间,弓弦似乎都在发烫。争斗渐趋紧迫和炽烈,瑾襄紧盯着面前的血光和火焰,仍有一线心丝遥遥地系在那人身上。战至艰难时,赫莲的身影隐去了,红莲战纛也缓缓后退,于是攻击也不再持续。守城的士兵们欢呼起来,这才有空擦拭血污并包扎伤口。瑾襄长吁了一口气,觉得额前和后背的汗水急遽地变成冰凉。

  拿刀枪的士兵们都在城头,舞文弄墨的文书就被撂在后面。一个人等了许久,见瑾襄回转,文书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很……很吃紧么?”他结结巴巴地问,扶着桌子的一角,肩头和膝盖还在哆哆嗦嗦。

  “你不还好端端地在这儿吗?”瑾襄笑道,“不算太坏,至少没把你抓到前面去。”

  “抓我去前面又去能做什么?”文书苦笑着瞅了瞅自己白皙细致的手,“不过是给人当箭靶子罢?”

  “呵呵……”瑾襄目光振奋地笑道,“我看见赫莲了。”

  “啊?”文书似乎不大相信,很有些呆然地睁大了眼,“今天……今天来攻的人,就是赫莲么?”

  “他骑了一匹很好的马,不过我没让他讨了便宜去。”瑾襄解下佩剑,在桌边坐下,一面招呼文书上前来,一面指了指桌上的棋枰,笑吟吟地说,“来,我们再来过过招。”

  文书战战兢兢地摆手:“屡战屡败,卑职……卑职实在无颜……无颜……”

  “不过是我看见了赫莲。”瑾襄垂头看着棋枰,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地说,“何至于把你吓成这般模样?”

  “赫莲大军来犯……”文书搓着手说,嘴里好像含着鱼胆,愁眉苦脸,那脸色都惨淡得发绿了,“卑职……卑职实在怕死啊……”

  瑾襄用手托着下巴,依旧是凝视着棋枰上的纵横,没有落籽,有谁知虚空里是怎样的交锋和战端?“放心罢……”过了好一会儿瑾襄才慢慢说,“我在,你便没事。”

  这时紧急军报又送到面前,赫莲的大军正在攻打将军驻守的主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