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两意相欢朝又暮>第18章 水绕冰渠渐有声

  三日后。

  赤血疑惑地指着我手里端着的花:“这是何物?”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他讲述了一遍。

  然后……

  赤血:“你说尊上把你拐到小树林里对你图谋不轨不但夺了金叶的神力把她打回原形而且勒令你不准说出去!”

  我狠狠点头,抹泪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慕浱这样禽兽!幸亏我奋力抗争才保住一条性命。”

  他义愤填膺,挥舞着拳头道:“难怪你看起来这般疲惫。岂有此理,我定要把这事禀明圣尊!”

  我老脸一红,疲惫是因为护法这项工作着实太耗元气,导致我最后精疲力尽地连剑都御不了,还是一路被慕浱抱回来。

  慕浱不知从何处踱来,凉凉道:“哦?本尊记得将军疲惫不是因为身体被掏空吗?”

  这人走路怎么跟猫一样,没声!

  造谣的结果就是我被谣言包围了,顺便附赠金叶小盆友的扶养权。

  我也曾就抚养金叶这一话题不屈不挠地同慕浱等人抗争过。

  慕浱很客气地同我讲男女同住多有不便,言下之意就是整个花尊府里就你一个女子,你不养谁养?

  我偏不信这个邪,金叶现在就是盆花,哪里有那么多事儿,还非得男女大防?

  不信邪的我去找曾当过一段时日女人的碧丹商量。

  碧丹捏着粉帕子倚在门边,作西子捧心状:“将军啊,不是人家不愿意,但是您也看到了,人家身娇体弱的,如何能照顾好金叶呢?”

  我看了看他壮硕的肌肉,把那句“就是浇浇花”硬生生咽了下去,强笑道:“既然这样那……那我也不勉强你了,这……这条粉帕子挺符合你的猛……猛男气质的。”

  他一挥帕子,芙蓉面染了三分娇羞态:“人家也这么觉得呢。”

  我的鱼皮疙瘩掉了一地。

  同时,我和慕浱的桃色谣言也尘嚣日上。

  版本一:摄政王谋反是因为对南昭早有色心,半夜摸进南昭的房间意图不轨。南昭大声呼救引来慕浱,慕浱冲冠一怒为红颜,将摄政王立斩于剑下。因南昭伤势过重,慕浱只得在外精心照料,逗留数日方才回府。

  我很是愤懑不平,这个版本怎么把我传得像弱鸡一样,英雄救美这事以前都是我做啊!

  版本二:南昭对慕浱心生爱慕,所以处处看金叶不顺眼。摄政王侍卫长爱女心切,意欲除去南昭却被慕浱发现,将他斩首。慕浱因此身受重伤,南昭不忍,为他渡了半数神力,楚楚可怜状引了慕浱几分温柔意态,两人情意绵绵,在外云游数日方才回府。

  这个版本才比较靠谱,显得我深明大义,救慕浱于水火。但是我堂堂将军为了个男人同一个疯女人争得你死我活是不是忒掉价了点!

  版本三:南昭与摄政王暗通款曲,慕浱醋意大发斩杀了摄政王,而后将南昭拖去小树林,强之。

  我气得差点没去撞墙,还偷情,偷个鬼!

  现在我走到哪里都有人祝贺我和慕浱早生贵子,我不堪烦扰,整日把自己闷在房里。

  金叶扭动着胖乎乎的茎,奶声奶气:“姐姐,我想游泳。”

  我把她连花带盆端过来,谆谆教导:“游泳是我们鱼类做的事,你一株牡丹游什么泳?”

  她反驳道:“可是姐姐你就不会游泳,那日海上逃生还是尊上带着你游的。”

  好嘛,该忘的不忘,不该忘的全忘了。

  我好心地同她解释:“这是因为你姐姐我是混血,我爹原身是人我娘原身是文鳐鱼(1),所以我生出来是尾鲛人。因为我长期待在正统,少去海上,游泳技能就退化了,这你明白吧?”

  她热诚地望着我:“正统是哪里呢?”

  “正统啊,”我斟酌着怎样讲才能更通俗易懂,“正统就是神族的都城,同魔族的魔京地位是一样的。”

  她诚恳地摇头:“不懂。”

  我笑得无比慈祥:“今天雨下得大,你出去把脑子里的水晒干净就能听懂了。”

  我在房内过得不肃静,在房门外亦不肃静,遂趁着休沐打定主意出去散散心。

  我揣着钱袋子晃晃悠悠出了府,忽闻得府外的花丛后有交谈之声。

  那是一个娘娘腔腔的男声,尖细的嗓子颇有几分滑稽:“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情哥哥,”女声我听着我耳熟,融着些不可言明的委屈,“你那日说的话是真的么?”

  情哥哥!有瓜!我的一腔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悄无声息地猫着腰往花丛的方向挪了挪。

  男子冷笑,语气中的不耐简直要如水般溢出来:“自然是真的,我好端端地诓你做甚?”

  好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

  我这厢还没激动完,就听得女子的声音带了哭腔:“她根本无意于你,你为何……”

  男子的嫌恶之意甚至都吝于加以掩饰:“因为她相貌倾城,你化了妆都不如她化成灰好看!”

  啧,大兄弟,你这话说得可就太伤人自尊了吧!

  那女子果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止都止不住。男子也不哄,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转过花丛,看到萧瑟蹲到地上掩面痛哭。

  我紧忙上前把她扶起来,取了帕子替她拭泪:“别哭,为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萧瑟哭得一抽一抽的,双睫下泪珠漾动,妆容都花了大半:“他怎么能这么说呢……他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了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走,我带你去闹事儿去!”我此刻斗志昂扬,一想到要伸张正义我就激动得摩拳擦掌。

  萧瑟泪眼朦胧望我,我从她婆娑的泪影中看出些迷茫:“闹事儿?”

  我把头一点:“对啊,他不是说你化了妆也没有那小妖精化成灰好看?我去让那个小妖精化成灰,你用她的灰化妆,保证好看!”

  萧瑟的嘴颤了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我带路。”

  “这是哪位贵人的府邸?”我趴在墙头上,看着眼前的朱甍碧瓦白玉阔台,心尖尖都不由得一抖。

  “这是花宫,”萧瑟恨恨地揪着手里的帕子,这要是换成那个负心汉的脸一定被挠得血呼淋啦的,“情哥哥就是被影怜帝姬的一个婢女惑了心神。”

  “呵呵,那个……咱不用她的灰化妆了行不?她的灰卡粉,不好使。”我的笑凝固在脸上,半哄道。

  萧瑟不解地望着我:“您是惧怕影怜帝姬的威势么?”

  倒不是我害怕,只是真正的影怜帝姬不在宫里,我找了也是白找,但其中的缘由却不好对萧瑟讲。

  于是我只能义愤填膺道:“是这样,我觉得我们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太妥当,你的情哥哥背弃你不还是因为他为色所迷?所以啊,问题出在他身上,我们应该去找他算账。他在哪里当差?”

  萧瑟略略一想,觉得我所言极是:“在日暮街的戏院,我带你去。”

  日暮街行人甚稀,周遭寂然无声,可知戏院的生意也不甚红火。

  “这街名好生奇怪,为何叫日暮街,这寓意并不吉啊?”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好像是英杰将军给赐的名,别的我也不清楚。”萧瑟摇摇头,推开戏院的门。

  英杰和日暮到底有什么关系?这样一来原本不明晰的事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我越发理不清思绪。

  她与我一前一后地进了戏院,却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荒草丛生。偶有几只雀儿飞过,轻啼一声如水。

  萧瑟无知无觉地往里走,我冷眼审视着周遭,心中警铃大作:糟了,中计了!

  我正想喊住萧瑟,却已经迟了,有人自身后用帕子捂住了我的口鼻。

  软筋散混着不知名的香料,甜腻而近乎窒闷。我紧忙关闭嗅觉,还是不小心吸了些帕子上沾的粉末,在药效的作用下整个人一丝气力也提不上来,只能由着他们将我拖走。

  紧接着我的眼睛也被黑布缚住,根本无法辨别来人和方向。

  总算我意识清明,勉强提起一丝力气问话:“你们究竟是谁?不知道绑架正统命官是死罪吗?”

  “闭嘴,老实点!”

  我刚说完后背就遭到重击,这一下实在太狠,我的五脏六腑如同放在火上炙烤,灼烧之痛如入四肢百骸,忍了又忍才强压下喉头的腥甜。

  “主上说了不能伤她,你明知故犯是觉得活腻了?”一个挟持我的人开口训斥。

  “你别看她年纪小,功夫可是不差。我若不伤她,只怕她中途跑了。”方才打我的人解释道。

  一双手缓缓地在我脸上摩挲,我嫌恶地别开脸去,听得一个人笑了:“性子这样烈,也不知主上怎么对她感兴趣。”

  另一个人调笑道:“性子烈了好,这样才有趣致。”

  我翻了个白眼,心中冷冷一嗤。

  我去你大爷的趣致,等姑奶奶我脱了身第一时间就把你们一锅端了,那就更有趣了!

  也不知行了多少路,恍惚间我被带入一间密室,四周极静,隐隐有清泠泠的水声。

  “来了?”是个沙哑的男声,嗓子受过人为破坏,听得人心里无端端发怵。

  “主上。”

  我觉得肩上一松,原是几个挟持我的人放开了我。我用手去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听得被称为“主上”的人问道:“本座记得曾再三嘱咐过你们不许伤了她,现在她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一人战战兢兢地开口:“主上,属下恐怕她中途跑了,就……”

  一声闷吭伴着重物落地的声音,是那人被一脚踹到了墙上,顷刻没了声息。

  这位“主上大人”还真是够心狠手辣的,对自己的属下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真是跟慕浱有得一拼。

  “你们都下去吧。”

  余下几人连声诺诺,拖着尸体退了下去。

  “没吓着你吧?”他的声音温和得让人仿佛如沐春风,却听得我心头发冷。

  “没有。”我稳下心神。

  “这黑布挺碍事的,怎的自己不取下来?”他和风细雨地笑笑。

  “你没说让我取,我便是有心也不敢啊。”我装作顺服,心中却有打算。

  “还是取下来吧。”

  我太久没见光亮,骤见强光一下被激得眯了眯眼,好半天才缓过来。

  眼前这个男人我从未见过,却又不觉陌生。他把面容隐于兜帽下,整张脸笼于阴影内,不肯示人。

  地上置了个火盆,毕剥作响,衬得密室内格外静谧。

  我带了些迟疑缓缓道:“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或许吧,你大约在幼年时见过我。”那人只紧紧凝视着我,像是盯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似看不够般地贪恋。

  我从未被陌生男子用这样灼热的目光盯着看过,却又不好阻止,只能微微把脸别开以躲避他的视线。这一转脸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看到一面屏风,屏风上绣着一朵牡丹,妖艳恣意,旁逸斜出,正是黑衣人身上的图腾——掌花案!

  原来他才是幕后主使!

  我把震惊压下,明白现在绝不是细究的好时机,只问道:“你为何把我掳来此处?”

  那人不紧不慢,柔柔道:“就是突然想你了。”

  我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这流氓耍得还真是理直气壮无懈可击啊!

  我忍着气:“好,那你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被人发觉?”

  “被谁发觉?你的上司慕浱么?”他忽地大笑,带着不屑与鄙夷,“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呦呵,有胆量!我终于找到一个不怕死的敢挑战慕浱了!

  “你和慕浱有仇啊?”我从他的语气中琢磨出些许意味来。

  “我和他何止是有仇,简直是有血海深仇!”那人仰面朝天叹息一声,却没了下文。

  我本来还想拖延时间顺便八卦八卦,见他闭口不言也有些着急,复又问道:“你想报仇吗?”

  “想,但是时机未到。”他目光阴沉,嘴角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凝了些狂傲与邪气。

  “你究竟是谁?”我看着他的神情,此刻也生出些疑惑与怯意来。

  他抚了抚手上的戒指,沉沉道:“你的主人。”

  呵!口气还真不小。

  “你为什么选择我当你的属下?”我心下生疑。

  “一则是因为你是慕浱的心头之好,二则嘛,”他轻佻一笑,“因为我钟意你,而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按理说我被人表白了是应该开心的,但是我听着这话怎么这么恶心呢!

  我心下不悦,蹙眉道:“你弄错了,慕浱根本不喜欢我。另外,我怎么就没权利拒绝了?我又不欠你的!”

  那人倏尔面色一沉,冷声道:“你拒绝我?你是不是喜欢上慕浱了?”

  这人真是和慕浱一样有毛病!

  我烦得够呛,还是硬耐着性子应付他:“我不喜欢他,也不是存心拒绝你。你给我表白口口声声说爱慕我,而我却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接受你?”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的主人就够了。”他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目光悠远,“至于接受么,那是迟早的事。”

  嘿!我这暴脾气!

  我死死忍住想把这人暴揍一顿的冲动,只能愤恨地想着待回去后一定要让慕浱把他们一窝端了。

  我面无表情看他:“你若是掳我来只是为了表一通白,那我知道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那人似乎有些扫兴地叹气:“也确实到时间了,下次再请你过来。”

  还敢有下次!

  他扬声向外面道:“你们务必安稳地把她送回去。”

  我从军营里跑了圈马,接过赤血递给我的水喝了口,苦恼道:“我觉得我最近总是忘事。”

  他拿着水袋大饮了几口:“许是你最近太累了。”

  我近日是挺累的,父尊复了我神女的身份,同时予了我领兵权,另赐封号“昭纯”,确是风头无两。

  受册封时我听得封号颇怔愣,呆呆问册封使:“我原来的封号就很好,父尊怎的又另赐了一个?”

  册封使同我在神宫就极熟络,当下也不瞒我:“据说是慕浱真神向神尊提议的。真神说‘德’字不好,从前便因这字生出许多祸端来,又道‘纯’字符合您单纯良善的性子,最好不过。”

  我略一琢磨,慕浱所说的“祸端”当是指我和良润那一段往事。

  但是“浱”和“纯”同音,“昭纯”连起来说不出地怪。

  英杰案的审理进展顺利,慕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认了谋害前花君之罪,今日正是处决之日。

  “这个点快到正午了?”我放下水袋,眯眼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太阳。

  “是啊,英杰该被押往刑场了。”

  “景合会去吗?”自摄政王谋反“死后”,慕浱不但不追究景合的责任,还让他顺理成章地承袭爵位,着实令人费解。

  赤血想想:“他是新任摄政王,自然该到场。”

  我点头:“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大牢看着,以免出了什么岔子。”

  ——————————

  注释:

  (1)文鳐鱼:传说中的鱼名,又名燕鳐鱼、飞鱼。形状像鲤鱼,长有鱼的身体,鸟的翅膀,白头红嘴,身上有苍色斑纹,常在夜间飞翔。叫声像鸾鸡,肉的味道酸中带甜,据说吃了可以治疗癫狂,见到它天下丰收,是立毅叠登之兆。[资料来源: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