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月落星明>第4章 莫愁莫愁

  岳宁瀚有些恍然,他守在父亲床前,一时间慌了神。从前什么事都有父亲操持,他只需要在父亲身后看着就好。如今。

  “瀚儿……”岳景霖把水杯递给他,岳宁瀚忙接过。岳景霖看他有些呆愣愣的,神情憔悴,就问他:“你不去睡觉,守着我干什么。”

  岳宁瀚低着头不说话,岳景霖问:“你没说出去吧。”

  岳宁瀚摇摇头。清霜站在一边,道:“我已经大致告诉大少爷了,他不会说出去。”

  “我这病已经有一阵子了,和你祖母一样。她最后那几年,修身养性,不过才四十出头,人就没了。”岳景霖勉强笑笑,拍拍岳宁瀚,“其实,哪怕我突然死了,庄里也不会大乱。你不用害怕。”

  岳宁瀚忍不住落泪:“爹,我太没用,我真的害怕。家里和庄里都不能没有你。”

  岳景霖看到岳宁瀚强忍伤心的样子,也觉得揪心。他轻叹一声:“当时,你祖母第一次发作,我也是一样的害怕。其实根本没必要。”岳景霖声音有些虚弱,觉得体力耗尽,身子向后靠了靠,接着说:“不用说我早就做好了交接的准备,还有映月清霜相伴,就是你自己摸索,也能管好一个小小的青峦庄。”

  岳宁瀚摇摇头,听到父亲此时还是一副冷静的样子,不敢说自己心里满是慌乱,不敢说自己多怕父亲会哪一天突然离世,不敢说自己才明白,自己或许以后要承担一个家主,一个庄主的责任。他只好保持沉默。

  岳景霖有些疲惫,他躺好,轻声说:“瀚儿,我年纪大了,以后,很多事情我都会慢慢的交给你。你回去歇着吧,我起码现在死不了。”

  岳宁瀚点点头,行了一礼就出门去,门关上,眼泪就已经止不住了,他抬手用衣袖抹去眼泪。清霜跟在他身后,轻声问:“是不是很难过,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吧。”

  岳宁瀚被这样一问,一下子就绷不住了,蹲在路边哭起来。清霜蹲在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背:“庄主内敛,他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也很难过,只不过他好意思说。”

  “我知道。”岳宁瀚刚刚止住眼泪,就又哭了起来。

  “你,不要像庄主一样。”清霜看着他,“庄主从小父亲离家,你祖母对他很苛刻,他没有几个朋友,所以他很内敛。可是内敛没有好处。看起来是很体面,其实心里难不难过,自己知道。”

  岳宁瀚点点头,含泪看着清霜,清霜看他还是一副未经世事的样子,尚且有些稚气,心里觉得他有些可怜。清霜忍不住抱抱他,大力拍拍他后背:“好孩子。”

  岳宁瀚在清霜怀里,感觉到一种渴望已久的温暖。他差点又落泪:“霜伯伯,我真的想我爹也能这样抱抱我。可是他不会的。”

  “他会的。你去告诉他,他会的。他只是不好意思。”清霜说。

  “不会的。”岳宁瀚苦涩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抱着手臂,缓缓向自己的住处去。

  这一伙刺客根本无处追寻来源,都是死士,武器上和衣饰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记,不知道是那一伙刺客组织做的。不过岳景霖已经不在意来源了,他得罪了太多人,和太多事利益相关,有人要杀他并不稀奇。

  他只是放不下映月和清霜。他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为庄里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于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他心里当他们是左膀右臂。可是,他们是什么身份呢,仆人?侍卫?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正在恍然想着,岳宁星进来:“爹,昨晚庄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啊!刚去看过月叔,他已经没有大碍了。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还要问你,你说走就走,也不说一声吗?”岳景霖责备道,“一点规矩也没有。你娘突然发现你不在,得多担心你。”

  “爹,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太好。请大夫了没。”岳宁星靠近,看着岳景霖。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是觉得爹似乎有些虚弱,他闻到他身上残留的药味。

  岳景霖知道他感觉敏锐超过常人,就不动声色地说:“昨晚有刺客,我受了惊吓,没睡好,大夫给开了些安神的药物。”

  岳宁星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岳宁瀚进来:“星儿,你回来怎么不去见见娘亲。”

  岳宁星怀疑地看看父亲和兄长,心说这两个人怎么有点怪。但是他们如果不说,问是问不出来的。算了,还是先走吧。

  岳景霖突然叫住他:“对了,昨晚说明儿和别人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昨晚,有三个人拦住我们的去路,要轻薄我们。二哥没办法才出手的,也很有分寸。就被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是私斗。”岳宁星解释道,“而且不是二哥和他们打起来了,我也有参与。是我挑唆的,怪不着他。”

  “倘若如此,打架也没什么不对的。明儿不是爱找事的孩子,必定是被逼急了。”岳景霖点点头。

  “爹,可是,我不明白。凭什么,一个武功一般,没有名气的家伙,骂月叔是家奴,又说了更难听的话。可是月叔一点不计较。”岳宁星有些怒意,他又想起了那个人的丑恶嘴脸。

  “映月豁达,不会在意这些。他毕竟是庄里的高等武师,又是挂名教习,地位不低。如果和地位低的人计较,显得很不体面。”岳景霖解释道,“你觉得你该和他们计较吗。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岳宁星听他又要说教,心里觉得烦,只好点头:“好好好,我明白了。我只是觉得月叔很委屈。他人品武功哪一点差,却被人如此轻贱。”

  岳景霖听的心里一痛,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岳宁星看出他也对这件事上心,就说:“爹,或许,我们也该为佑姐姐和二哥打算打算。”

  岳景霖点点头,岳宁星有些担忧地看看他,轻叹:“爹。你好好歇着吧。这些就从长计议。我先走了。”

  “对了,今天你小妹应了别人的约,要去郊外游玩。你们两个都陪着她去吧。”岳景霖说。

  “庄里出了事,不去也可以吧。”岳宁星说。

  “失约于人不好,正好你们也出去散散心。”岳景霖勉强笑笑。

  “啊我也去吗。”岳宁瀚说,“可是庄里……”

  “去吧。你也去。管好弟弟妹妹。”岳景霖躺好,背对着他们,“你们出去吧。”

  郊外,草长莺飞,正午的阳光已经有些热烈,晒的草木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清香。

  岳安愉却兴致缺缺,同行的朋友都去放风筝,她却坐在一边。岳宁星推推她:“怎么不去玩啊。”

  “没意思,也没心情。”岳安愉忍不住噘嘴说道,“原本是爹说好了陪我出来玩。现在他不来了,没意思。”

  “总不好失约于人。”岳宁瀚说。

  “如果爹不说他陪着我,我根本就不会应承下来。这些人我都不喜欢,她们也觉得我奇怪,不喜欢我。谁要陪她们玩。”岳安愉撅起嘴来,“我们不如现在就回去吧。”

  岳宁星看到地上有一片树叶,上面躺着一条肉虫子,心里起了戏谑之心,就拿起树叶,扔给岳安愉。岳安愉被吓了一跳,看到岳宁星大笑的样子,生气地喊道:“岳宁星!”说着直接用手就从身上拿起虫子,扔到岳宁星身上:“你滚远点!”

  岳宁星忙抖掉虫子,说道:“嘿,你……你怎么用手抓!”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胆子比芝麻还小,连虫子都怕。”岳安愉白了他一眼,“没心思逗你玩。自己玩去。”

  “你去洗手。”岳宁星皱着眉,一脸厌恶的看着她。

  “我就不,虫子又不脏。”岳安愉伸手,作势要抹到岳宁星身上。他忙躲开,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岳安愉冷哼一声,骂道:“你就活该。”说着就示意岳宁瀚拿水壶来,倒了点水洗手。

  “救命!”一个姑娘突然跑过来,撞到岳宁瀚身上,撞翻了水壶,水洒了他一身。

  “姑娘,你……”

  “求您让我上您的马车避一避,求您了。”那姑娘没等他说话,就钻进马车。岳宁瀚有些发懵,用手抹了抹身上的水,岳宁星和岳安愉用手帕擦他的衣服。

  “三位,见过一个女子跑过去么。”一伙不知道哪里的侍卫过来问道。

  “见过的,刚刚跑过去。还撞了我的水壶,弄了我一身水。”岳宁瀚说,随手一指,“就往那边去了。”

  “多谢公子。”侍卫们道谢,忙按着他指的方向跑去。

  “姑娘。嘿。你可以出来了。”岳宁星见那些人已经走远,就去掀马车的帘子。

  “多谢三位大恩,没齿难忘。”那姑娘跪下。

  岳安愉搀她起来:“倒也不必,举手之劳而已。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姑娘,你想,一群男子追捕一个女子,不就是欺负人么。”那姑娘哭起来,“我是他们家逃跑的仆人,他们家待仆人极其苛刻。”说着,她挽起衣袖,单薄的衣服下,手臂一片青紫和鞭痕。岳安愉有些吃惊:“也不至于对一个弱女子这样吧。”

  “嗯。求您别说出去。我这就走。不会给您添麻烦。”那姑娘抹抹眼泪。

  “不必,你跟我回去吧。”岳安愉轻叹,“我们家里对侍女还比较好一些,待遇也不错。”

  “当真多谢姑娘!”她又跪下。

  “你叫什么”岳安愉问。

  “我没有名字。您随便给起一个,叫什么都是我的福气。”

  “叫,叫什么呢。叫,嗯……你还真难住我了。”岳安愉挠挠头。

  “用花的名字可好?蕙兰?金桂?杏影?”岳宁星说。

  “不好。太俗气。像风月场所的女子。”岳安愉道。她看看这女子,眉似新月,目如秋水,心里平白多了几分喜欢,想了想说:“叫莫愁吧。”

  “啊,这么俗套啊。”岳宁星说,“好多人都叫这个,没意思。”

  “呸,用你起名吗。我希望她以后不会再有忧愁。”岳安愉执着她的手,莫愁也看着她,笑起来:“多谢,多谢姑娘。我喜欢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