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采会舍得杀她么?

  应该是舍得的, 毕竟他连自己的亲徒弟都下得去手。

  舒愉一向不会感情用事,也不认为这些男人会感情用事。

  她也不以为意,对舒欢道:“他到不了魔灵界, 是没法对我怎么样的。”

  舒欢恨铁不成钢:“难道你就一辈子缩在魔灵界不出来?”

  “当然不。我会好好修炼的, 等我能打过修真界这些人时,不就可以自由逍遥了?”舒愉一边说, 一边抱着舒欢的胳膊晃悠。

  舒欢冷冷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说吧,你这段时间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舒愉没有隐瞒, 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听着她的讲述,舒欢的表情愈发凝重。这些东西, 明显超出了舒欢的认知。

  舒愉盯着她,眼睛一眨一眨, “姐, 假如给你一个机会统一修真界,你一定不会错过,对不对?”

  舒欢凝视着她,没有言语。她们姐妹二人心意相通, 对于彼此的追求都十分清楚, 无需多言。

  “统一修真界确实很难,毕竟修真界各大门派的底蕴深厚,各是一方霸主, 绝不会融合在一起。但如今遇上了掌控魔灵界的良机,你舍得放弃么?”舒愉认真道。

  舒欢明白她的意思,摸了摸她的头顶, 叹道:“假如圣树的作用真的像传说中那样,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绝佳的契机。但是,我怎么舍得你去冒险呢?你一个人在那边,实在是孤木难支。”

  舒愉拍拍她的手,道:“可是这个玩意儿在我体内,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反正富贵险中求咯。姐你也知道,我行事虽大胆,但也谨慎,不会任由自己深陷于危机之中。”

  突然想到小时候的场景,舒欢微微一笑:“怪不得你从小力气就那般大,那时我就觉得你不像普通小孩儿。你的修为天赋也是极高,现在之所以赶不上晏采,不过是因为比他少活了些年头罢了。”

  “那是那是。”舒愉点头附和。

  “不过,”舒欢目光沉沉,“万一圣树一物完全是纪兰生编出来骗你的,那对你真的不利。”

  “我体内的种苗是真的,天罚对我的破例也是真的。还有,我从小就对魔修生不出太多厌恶之情,我的本命物玄瑜草在魔灵界也是随处可见。结合这种种迹象,纪兰生所说的,定有一部分是符合事实的。至于他有没有骗我什么,那就需要我自己去查证。”

  舒愉脸上的笑越来越自信,“他百年前去魔灵界的时候,可是比我现在弱小得多。他也没有天罚偏袒,都能在那里扎根,没道理我做不到。”

  舒欢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行,你自己决定便好。你要牢牢记住,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别的抱负,不能实现也无所谓。”

  她知道舒愉并不像她那般看重权力,之所以会生出一统魔灵界的心思,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她这个姐姐的宏图。

  “那是自然。不会有人比我更惜命。”舒愉笑道。

  “你打算何时去?”

  舒愉想了想,“等我先把晏晏那边处理好吧。”

  提到晏采,舒欢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至极。她似笑非笑地说:“你也真是能耐啊。这世上除了你,恐怕也没有第二个女子会想到将他囚禁起来玩弄了。”

  “因为她们都没有我这般喜欢他啊,想得到他的渴望也没有我这么强烈。”舒愉理直气壮地说道,她笑了笑,神秘兮兮地继续说,“姐,你不知道晏晏有多可爱。”

  舒欢白了她一眼,连忙摆手,“你给我打住,我对这些没兴趣。在你姐姐我心里,‘可爱’这词和男人压根不沾边。他们这种生物,也就你会喜欢。”

  舒愉瘪了瘪嘴,哼声道:“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干嘛贬低我的爱好?”

  舒欢神色一肃,再次嘱咐:“不要嫌我啰嗦,你玩玩就好了,千万不要对他们付出信任。特别是晏采这种人。虽然他看起来心怀人间大爱,其实也最为自私,为了他们口中所谓的人间正义,他肯定能毫不犹豫地牺牲某一个个体的利益,乃至性命。你想去魔界的念头,一点都暴露不得,明白么?”

  舒愉连连点头,“你放心,我知晓其中利害。那我先走啦?”

  舒欢抱了她一下,叹道:“在魔灵界,应该没法与我们这边传音。你得空就多回来吧,所幸隔得也不远。”

  舒愉像只小猫一样在她颈间蹭了蹭,“嗯嗯。我会想姐姐的。”

  她冲舒欢摆摆手,便消失于原地。

  舒愉在文星镇上买了些热乎乎的点心,才往旧山门中飞去。

  这几番折腾,又已至深夜,她走回石屋中,意外地发现晏采还没有醒。

  原来药效这么强啊。

  舒愉坐到床边,轻轻拍了下晏采的脸,唤道:“晏晏,醒醒?”

  见他没有反应,舒愉给他渡了一股灵力,从体内召唤他。

  晏采不知自己这一觉为何睡得这般沉,他悠悠醒转,正对上舒愉温暖的笑脸,“晏晏?”

  晏采眼神惺忪朦胧,他坐起身,摇了摇头,长发从肩上划过,有种凌乱的美感,“我睡了很久?”

  “是啊。”舒愉感叹道,“一整天了。”

  晏采只觉得脑袋晕晕沉沉,他习惯性地将舒愉抱住,下巴抵在她颈窝,感受她体内传来的温热,“你今天做了什么?”

  舒愉摸着他的后脑勺,手中长发柔顺,触感极佳,“没做什么,回宗门看望了我姐一趟。哦,顺带又杀了个作恶的魔修。”

  听她这样一说,晏采才发现她身体周围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魔气。

  他不自觉将她抱得更紧。

  “我体内有魔气吗?”舒愉好奇地问。

  “嗯。”

  舒愉蹙眉:“可是为何我觉察不出,我姐也没有发现?”

  晏采摇头道:“我亦不知。或许是我的感知力比较特殊。”

  他在她颈间轻轻一嗅,发现除了魔气之外,她身上又出现了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清新气息。

  晏采面色白了几分,他动了动嘴唇,嗫嚅着说道:“舒愉,你只是见了你姐姐么?”

  晏采好像更喜欢查岗了。舒愉觉得有些好笑,“还有宗门内的一些人呀。你又不认识。”

  晏采低垂了视线,轻声道:“我还以为你又去了魔灵界。”

  舒愉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含笑道:“为何这般猜测?”

  晏采抬起眼眸,直直地望着舒愉的眼睛,“我在你身上嗅到了一缕陌生而清新的气息,不是魔气,也不是你自己的。自打你上次从天罚中出来后,我就闻到过。”

  难不成是纪兰生的气息?

  晏采的感知力怎如此奇特?还是说,是纪兰生故意在她身上留下的,她却没有注意到?

  看来,前一日晏采介意的便是这个。当时她说她没有在魔灵界见到任何人,想必他已经知道了她的隐瞒。

  可是,他上一次为何不戳穿?这一次为何又要戳穿?

  男人的心思也是十分麻烦。

  考虑到她不会在他身边待太久了,舒愉便懒得糊弄,噗嗤一笑,直接说道:“好吧,没想到你鼻子这么灵。我不是有意隐瞒的,这不是怕你吃味么?我见到了我那遥远的前前前任,上一次是在魔灵界,这一次是在文星镇。”

  听到她大方地挑明,晏采竟觉得心中反而安定了一些。他声音中满是肃杀之意,“魔界?那人定是堕魔了?他为何又能出来?”

  舒愉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两次都只是和他打了个照面而已。而且他应该没堕魔吧,毕竟你感知到的我身上的魔气都不是来自于他。我也没有看见他作恶。”

  晏采静静地凝视她,淡淡道:“你还喜欢他么?”

  舒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睛都瞪大了,“当然不。晏晏,你要我说多少次,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

  晏采“嗯”了一声,“若他是堕魔之人,若叫我撞见,舒愉,我不会顾忌你的情面。”

  “切。”舒愉戳了戳晏采的面颊,“晏晏啊晏晏,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实力都掉到哪里去了?还在这想着除魔呢?”

  晏采心中骤然一股剧烈的刺痛,喉间一股腥甜。

  舒愉说得对。他此刻最该去除的,其实是自己的心魔。他的修为受制于此,难以恢复半分。

  可是,他怎么去除得了?他的心魔因舒愉而生,也只有靠舒愉才能解。

  但她明显给不了他想要的。

  舒愉感到晏采浑身一僵。难道她说的话太重了?但是她之前连更重的话都说过,也没见晏采是这等反应。

  她笑着亲吻他的嘴角,温声道:“不过以你的天赋,很快就能恢复啦。我说过,不会再折腾你。”

  晏采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吻了回来。他把手轻轻地放在舒愉的腰侧。

  舒愉会意,笑盈盈地满足他的愿望。正好,她经过一段修炼,精力也是十分充沛。

  这一次她没有使用功法,只是纯粹的玩乐,全身心的沉溺。

  她很喜欢听晏采那不可抑制的重重呼吸声,忍不住道:“晏晏,你不要克制,我很喜欢听。”

  晏采面上闪过一丝羞赧,但并没有拒绝舒愉的要求,不再压抑他那些本能的反应。

  考虑到晏采的身体情况,舒愉这次颇有分寸,温柔了许多。

  没想到晏采却贴在她耳侧,轻声道:“你也不用克制。你尽兴了……我才会高兴。”

  他的气息在她耳边撩拨,就像诱人的罂粟,舒愉整张脸颊骤然升温。因为他的话,她心中那些隐秘的兴奋点又浮出表面,当即便开始不管不顾地玩乐起来。

  这番对峙持续的时间很长,晏采像是怕她会消失似的,竭尽全力地取悦她,并且缠着她不放。

  舒愉的游戏兴趣成功地被他勾了起来,到了以往她应该厌倦的时候,这一次她却还没有玩腻。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晏采进步得可真快。

  她都舍不得这么早就将他放弃了。

  晏采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汗水,仿佛她是什么脆弱的瓷器,轻轻一触就会碎掉。

  舒愉脸上漾出笑意,眼睛弯弯似月牙,嘴角的弧度也高高扬起,她啵唧一口亲在晏采下巴上,甜腻腻地说道:“晏晏,你真好。”

  舒愉此时的表情纯真又可爱,仿佛最不谙世事的少女的,最为真诚的夸赞。

  晏采也忍不住泻出一点笑意来。

  他知道她的狡黠,却也常常不由自主地被她这种真诚骗过去。

  心甘情愿地骗过去。

  “你也很好。”他淡淡地说着,声音却像春湖之上的冰雪一点点地消融。

  他的情感从这几个普通的字眼中毫不保留地传递出来,舒愉只觉得整个人在春潮之中徜徉,由内而外地被满足感包裹了。

  她堵住晏采的嘴,玩心又起。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玩闹才真正结束。晏采因为耗费的精力心神太过,竟直接昏睡过去。

  要不是怕吵醒他,舒愉真想哈哈大笑。

  不行就不行嘛,何必要逞能呢?她又不会笑话主动示弱的他。只会笑话眼前这个笨拙的逞强的他。

  舒愉单手托腮欣赏着晏采的睡颜,他五官精致,脸型线条流畅,因为熟睡,也因为刚才的亲密,他往常的疏离感已经尽数消解,只留下了待人采撷的遐想。

  舒愉一点一点抚过他的眉心,鼻梁,薄唇,下巴,又按在他脆弱的喉结之上。

  轻轻地叹了口气。

  美色误人啊。

  她可不能太过沉迷。

  这次换舒愉给他打理好后,方才入眠。没想到,刚进入睡梦之中,那股熟悉的召唤再次找上她。

  舒愉睁开眼,有些烦躁。

  纪兰生在搞什么名堂?他是铁了心不愿意让她睡觉,非要逼着她修炼吗?

  她本想尝试再度入眠,但是根本抵御不了那股力量的侵袭。

  她按住心中的燥意,往魔灵界而去。

  毫不意外,她刚穿过天罚,纪兰生已经在那处等着她了。

  他似乎要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你可是有什么毛病?”

  骤然被劈头盖脸地一骂,纪兰生愣在原地。

  “我脾气好不好你还不清楚?你以后再这样,这破苗我就不种了。”舒愉毫不客气地骂道,因为气愤,她眼睛显得格外得亮。

  纪兰生却忍俊不禁,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淡淡的笑意。他温声道:“舒愉,你先消消气。”

  事后本来就是最适合休息的时间段,被纪兰生这样一搅合,舒愉只觉得先前的滋味都不美好了。

  她微微偏头,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心中生出滑稽荒唐的猜测:他该不是故意选这种时间段捉弄她的吧?

  迎上舒愉的眼神,纪兰生又是一笑,眉眼都变得舒阔,“舒愉,这次真不是因为我。是落种之地自身在感应你。”

  “是么?”舒愉眉头紧皱,低声抱怨道,“这树是嫉妒我有夜生活它却没有?真会挑时间。”

  纪兰生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视线扫过舒愉,似乎要找出些什么来,却又不敢细看。

  他向舒愉作了一揖,“我代它说一句抱歉。你以后可能,每天都要在它那里待上足够的时间段才可以。”

  舒愉认命地朝落种之地走去。

  因为不开心,一些邪恶的念头浮出脑海,她对纪兰生笑道:“你每个晚上都清闲得很么?”

  一定没有夜生活吧,才能毫无怨言地来照看一颗连影子都没有的树。

  纪兰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也明白她的不满由何而起。他面上波澜不惊,话语声和平常一样温润,“晚上我一般都在修炼。但是个人的修炼之事比不过圣树重要。”

  “哦……”舒愉尾音拖得很长,“我还以为你是太过寂寞,所以很乐意来见我呢。”

  她先前觉得纪兰生还没有放下对她的执念,不过经过这两日的接触,她又不敢确定了。

  不管如何,她这话说的都有点过分,逾越了她之前维持的那条疏离的界限。

  如墨的夜色中,纪兰生微微蜷曲了小指,腰侧的玉饰轻轻晃动。

  他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见他毫无反应,舒愉只觉得索然无味,也不再搭理他。

  走到目的地,看着眼前的变化,舒愉讶然。

  昨天这里还是光秃秃的,今天就已经搭出了一座小小的花园,花园旁边还有一栋小木屋。当然,因为魔灵界生物种类稀少,温度又很低,所以这里的花色都很普通。

  但舒愉还是有些震撼。植物的香气是她最喜欢的,她没忍住轻轻地呼吸了一口。

  她看向纪兰生,“你这是在邀请我长留么?”

  纪兰生道:“我只是觉得先前的环境太过简陋罢了。修炼也可以在舒适的环境中进行。这附近几十米的效果应该没有太大差异。”

  “谢谢。”舒愉径直走到花园中,没有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修炼。

  纪兰生坐在她三米开外的位置,凝神看着她,脑中又开始生出妄念。

  她先前是和谁待在一起?也是像他们百年之前那般亲密吗?

  他露出一抹笑,笑容却不复先前的温柔,反而泛着冰冷的凉意。

  她应该是没有多么喜欢那个人的。不然,又怎会有心思在口头上占他的便宜?

  她刚来之时,还会像百年之前那般,对他肆无忌惮地发脾气。尽管岁月让她表面上疏远他,可是她潜意识里却戒不掉对他的熟悉。

  但是这些念头还是抚慰不了他内心的伤口。光是稍微想象一下她和别人的拥抱,亲吻,他就觉得浑身的灵力都快要炸开了。

  他又将那块象征道侣契约的灵玉握在手心。

  这块本应已损毁的灵玉,完完整整地被束缚在他掌中。

  只有这样实实在在地握着,感受着舒愉的存在,他才能好受一些。

  才不会在舒愉面前失态,暴露他的异常。

  他低低地一笑,不管舒愉同那人做了什么,至少,她从未生出要和那人结契的念头。

  不论那人是谁,都很可怜。

  真的可怜。

  他是不是该用什么方式,向那人告知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