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愉没想到,晏采会如此配合她。
不管她下达了什么指令,想出多么新奇的花样,他顶多皱一下眉头,便毫不犹豫地执行了。
听话到让人觉得异常。
他脖颈不受控制地伸长,展露一条优美的弧线,青色的血管似是要冲破白玉般的肌肤,彰显着被折辱时的挣扎与兴奋,极大地激发了舒愉心中的破坏欲。
他在风雨之中摇摆,犹如凋零的花瓣簌簌落了满地,舒愉还要踩上一脚,将它们碾做尘埃,混杂到最为不堪的淤泥中去。
舒愉并不总是这般暴力。在以前的那些经历中,她很多时候都称得上温柔,只顾着享受。
但不知为何,面对晏采,她总是控制不住将他弄至破碎的渴望。
她连一点主导权都不愿意分给他。
可能是因为他以前的形象太过于遥远——俯视众生的山巅,不可攀折的月亮,让人不敢亵渎,只能跪在水边,虔诚凝望那落下来的倒影。还要屏住呼吸,生怕微风将那水面的影子弄碎了。
可他终究对她俯首称臣,她一个人的臣。
舒愉看向晏采,恍恍惚惚地想着,不管看中了什么,都要大胆去争取才是。
晏采这朵花并不难摘,不过是旁人都不敢生出她这样的想法罢了。
舒愉的脸上一片潋滟,一双总是说谎的眼睛也沉迷在情海之中,泄露了内心的畅快。晏采很想轻轻地触碰她,无奈双手被缚,只能等着她的靠近。
舒愉冲他一笑,松开他的左手。
当他的手掌温柔地贴上她的脸颊,一点一点摩挲时,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隐秘的柔情。
他是很真挚的,她能感受到。
尽兴之后,浓浓的倦意袭上心头,舒愉照旧等晏采收拾好残局,便沉沉睡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一直在做着不清晰的梦。
恍若窒息的感觉传来,舒愉从梦中惊醒,呼吸都凌乱了些许。
不知为何,晏采的感知力下降得厉害,她这般异样的动静都没有将他唤醒。
联想到梦中的碎片,舒愉思忖一番,给他喂了颗安神久眠的丹药,收拾好衣衫,朝外走去。
未至拂晓,天色仍是黑黑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身影,星星也没有几颗。
舒愉虽能夜视,还是拿出一颗照明的珠子。她不太喜欢黑暗。
上次考虑到晏采,她没有在魔灵界久待,这一次她总归要待上几个时辰才行。
她只想先确认一件事,她究竟是不是出自那里。
旷野之上一片安静,舒愉都能听到玄瑜草在泥土之上舒展的声音。
这让她觉得亲切。
她如同散步一般穿过天罚之门,体味着内心深处的感召,没有多加犹豫,便朝那个方向而去。
这个举动着实有些大胆,不排除中途会遇上那些心怀叵测的魔修。
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这道牵引之力对她来说实在太强。她只能凭直觉认定,她不会有危险。若真遇到危机,逃便是。她修为算不上顶尖,逃跑的本领却是不赖。
据无名书记载,魔灵界的都城还要更往北,在难以寻觅的地底之下。
天罚附近的魔修应该是极少。毕竟他们非常畏惧它。
舒愉没走几步,就发现旷野之上站着一个人影。
她微微眯眼,蹙眉道:“纪兰生?”
纪兰生冲她微微颔首,浓重的夜色也无法遮掩他五官的俊丽。
舒愉却没有心情欣赏,脑中掠过一个猜测,她眉头皱得更紧,“你将我唤来的?”
纪兰生摇了摇头,整个人比兰花还温润,“我没想到你会受到感召,抱歉。”
舒愉打量着他,半晌,发出一声轻笑,“你做了什么?”
“想必你已阅过书籍,知道了圣树的存在。它的种苗经由你培育之后,需要在特定之处落种。我刚刚便是在圣树的落种之地,例行用魂音涤荡它周边的环境。没想到你与它的感应已这般强了,竟能察觉得到。”纪兰生徐徐说道,声音如淙淙流水沁人心脾。
舒愉“哦”了一声。
想必从她识海内发生变化之际,纪兰生便已经感知到她的情况。
“舒愉,你是否受修为不稳的困扰?”纪兰生淡淡地看着她,面上显露若有若无的关怀之意。
“嗯。”舒愉没有隐瞒,她抬眸看向纪兰生,“你有解决的办法?”
纪兰生看向她的手腕,玄瑜草编织成的手链清新葱绿,“你早一天将它种出,便能早一天免受其扰。”
舒愉摩挲着腕间,神色微凝,“如何种出?你们的典籍记载,从未有人成功过。”
纪兰生颔首,“确实没有成功的先例,所以还需你自行探索。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在此处修炼会比在修真界好上很多。在落种之地效果更佳。”
舒愉下巴微抬,漫不经心地望向他,眼神却十分锐利。
似是知道她的顾虑,纪兰生温声道:“落种之地就在天罚之门旁边,没有人能影响你的安危。”
他露出一点笑意,“包括我。”
“是么?”舒愉不置可否。
想了想,她对纪兰生道:“烦请带路。”
纪兰生没有说话,也没有等她走到他的身边,而是径直往前走,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天罚之门不是一道小小的门,而是一条绵延千里的屏障,将真正的魔灵界与外界隔开。
两人就沿着屏障边缘走,没有飞行,每一步都在泥雪混合的土地上留下了脚印。
北方的风声烈烈,吹得这片旷野并不宁静。
脚步声一起一落,伴着寒风,形成和谐的声曲。
舒愉看着纪兰生的背影,并未放下警惕。即使她的直觉告诉她,他并无恶意。
纪兰生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看着舒愉照明的珍珠发出来的幽光,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
走到一处比四周稍高的坡地,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对舒愉道:“你可以感受一下。”
舒愉踩了踩,这里的泥土和别处没有任何不同。她闭上眼睛,感受周身灵气波动,识海内的小苗抖了抖身体,就像是在呼应些什么。
纪兰生道:“这里有天罚之门作为保护屏障,地势又开阔,确实适宜圣树生长。我之所以知道这个位置,也是从典籍中所得。”
难道她以后真的要常来此处修炼么?
舒愉皱了皱眉,“你可知道,为何圣树会选择我?”
“不知。从未有典籍记载过。历任寄生者唯一的共同之处,是都以玄瑜草为本命物。”纪兰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语却很沉重,“舒愉,我能理解你的抗拒。但你本就不是修真界的人,不然圣树不可能选择你。你可以试着接受这里。”
“我也知道你最讨厌束缚,近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寄生者摆脱树种的法子,却一无所获。不过,”纪兰生淡淡一笑,笑容中满是认同,“我相信你自有法子摆脱它,或者说,将它种出来。”
不得不说,纪兰生很了解她,也知道怎么说话才会让她开心。
似乎除了将它种成功,便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万一她真的成功了,魔灵界的格局可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舒愉一向不抗拒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出来,除了恋爱方面的麻烦。
她对纪兰生道:“你不必在此陪我。”
纪兰生却罕见地拒绝了她,“圣树很重要,我不能松懈。”
他如今的修为已反超了她,舒愉自然赶他不得,只是懊恼近日在修为一事上的惫懒。她看了他一眼,道:“随你。”
便端坐在原地修炼。
因为同晏采才双修不久,又受到此地特殊灵气影响,舒愉只觉周身灵力迅速膨胀,似是有些控制不住。
舒愉没有慌乱,正准备换一个口诀,纪兰生的手便搭了过来,虚虚扶在她的臂膀外侧。
同是植物系的本命物,二人的灵力自有相似之处。而且纪兰生可能用了特殊的魔宗功法,她那些横冲直撞的灵力骤然消停下来,温顺地进入她体内,开始循环。
舒愉来不及理会他,抓紧梳理体内的灵力。
修真界的功法不是将灵气转为灵力,直接据为己有。而是让灵气在体内以灵力的形态循环,循环的过程中慢慢积蓄出属于个人的灵力,循环结束后又将灵气归还给自然天地。
但是舒愉在修炼的过程中,受到此地诱惑,总是忍不住想要吞噬天地灵气。
她慢慢地压制住这种渴望,回到修炼的常态。
纪兰生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早就消失殆尽。
刚刚舒愉周身那股□□的灵力,有一部分颇为清冽冰寒,并不属于清新柔韧的植物系。舒愉又从没修行过可以掠夺他人灵力的魔宗功法。那她这股陌生灵力从何而来,便不言而喻。
唯有那一种方式可以。
他闭了闭眼,努力遏止心中的杂念,手上却忍不住死死地捏着一块灵玉。
细腻冰凉的触感稍稍安抚了胸中即将漫出的燥意。
他低下头,看着翠色灵玉中间那一滴血红色,轻轻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