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宿派率先收到消息,彼时寒暑刚回山,还没来得及跟陆肖见上面。

  接着又有空谷门弟子火急火燎上山,一路路过寒暑几人,径直踏入玄宿派大门,直到到容止言跟前。

  “谷主,我们未跟踪到凌风,但天平派春风掌门刚派人传出消息,天平派谢墨已不是谢墨,而是被陆乾唤醒的老祖宗!”

  陆肖从屋中走出,“消息当真?”

  空谷门弟子满头的汗,因为急的,“千真万确!恐怕此时各门各派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是天平派弟子亲自登门告知的!”

  “怎么会这样?”容止言说,“明明才刚下山不久,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陆肖虽也觉得有几分意外,但事情已经发生,这些感觉已经没有什么重要,“天平派弟子还说了什么?”

  空谷门弟子:“老祖宗杀人如麻,眨眼间就杀了几个弟子。”

  陆肖:“还有呢?”

  “老祖宗又救了他们。”空谷门弟子一一道来,说话又快又急。

  “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杀了又救了?耍着人玩吗?”医者仁心,容止言看不得这样玩弄人命。

  陆肖已从这只言片语中知道了这位老祖宗是要干什么,“他要立威。我能让你死,亦能让你生。”

  容止言却觉得可怕,“他难不成以为自己掌握了每个人的生杀大权不成?”

  陆肖:“事实就是这样。他想谁死就谁死,他想谁活谁就活。”

  “那不就乱套了?”容止言手里还握着一个空碗,大幅度动作时不小心把手中的碗忘了,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把自己又吓了一跳。

  “谷主,你没事吧?”

  容止言对弟子摆摆手,“没事,我只是太想这位老祖宗去死了!”

  然后又想了想说,“我要下山,你留在这里照顾陆掌门,药方我都留在了药房,这几日还是按这个药方煎药,过几日我回来后再换药。”

  寒暑踏进院里正好就听见这最后一句,“你要去哪里?”

  然后对着陆肖招呼:“陆掌门。”

  “寒掌门。”

  寒暑点点头,随后看向容止言,“下山是去找谢墨吗?”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容止言问,“你不是刚出发?”

  “着急想要见人。”寒暑说,“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下山是要去找谢墨吗?”

  “他已经不是谢墨。”容止言说,“他想杀人就杀人,想救人就救人,人命岂是儿戏?”

  “那你能把他怎么样?”寒暑一盆冷水灌了容止言一脸,“他眨眼就能抹了三个人的脖子,你去,只不过也就是多给你一个眨眼的功夫,下场跟那三个弟子一样。”

  容止言:“你少瞧不起人!”

  欢喜冤家,说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两人。

  寒暑:“不是我瞧不起你,现在单打独斗没人是他的对手,你偏要自己去送死。你是不是傻?”

  容止言怒极:“你是不是有病?你这是第几次阻止我了?我惹你了?我一个空谷门谷主难不成还点自保的能力?”

  “容谷主,寒掌门只是担心你,下山凶险,空谷门的安危和坐镇都需要你,别轻易犯险。”陆肖说。

  “陆掌门所言极是,我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人脑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连人话也听不懂。”

  “因为你说的就不是人话。”

  陆肖看着两人,分别都是各派之主,在一起时却能这般如同孩童一般吵闹,曾经的谢墨也是这般嬉笑怒骂停不下来。

  “容谷主,能不能借你这弟子一用,我想下趟山。”

  “陆掌门,你不能下山,身体刚好点,你下山干什么?”

  “谢墨这是需要从长计议,既然他要立威,那我们配合他就是,不必这么急着犯险。”寒暑也说,“这些门派里总还有人能顶一顶,你不必这么急着下山。”

  “那你倒是去顶上。”容止言生气道,瞪着寒暑,眼里全是责怪,要不是你,陆掌门至于要亲自下山?

  “谢墨是天平派中人,老祖宗亦是天平派中人召唤而来,我这山恐怕不能不下。”陆肖说,“而且,我始终觉得”

  “你还是觉得谢墨还活着?”容止言接上话,“可是若是那具身体里真的有谢墨在,他会不阻止吗?”

  “谢墨还活着?”寒暑问容止言。

  “是陆掌门觉得谢墨身体里,除了有一个老祖宗,还有一个谢墨。”容止言始终觉得不可能,一个身体里有两个灵魂,怎么可能呢?

  “陆掌门为何有这个想法?”寒暑问陆肖,“是你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陆肖:“只是一种感觉。”

  “如果你真有这种感觉,我们可以试一试。”寒暑说。

  “什么意思?”容止言问,“试一试什么?难不成玄宿派真见过这样的事?”

  “一个人能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有时候白日是一个人,夜晚又是另一个人——”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容止言打断寒暑,“但这只是那个人脑子有问题,而且多为疯癫之人才会有的行为。”

  “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陆乾能在谢墨体内召唤出老祖宗?”寒暑说,“如果两个人毫无联系毫无关系,你可能在他身上变出另一个人吗?”

  “所以你是说谢墨和老祖宗有一定的关系。”陆肖说,“或者还可以说,他们俩就是同一个人。”

  “是这个意思没有错。”寒暑说。

  “寒暑!”容止言出声制止,这样无畏的希望何必要给,万一最后的结果是陆肖无法承受的,要怎么办?

  寒暑没管容止言的劝阻,继续说:“我也是刚听到这个消息后才开始琢磨的,陆乾竟然真的能在谢墨的身体上召唤出他的老祖宗,既然是老祖宗,那必然是几百甚至是千年前的人,但陆乾却能唤起这具灵魂。”

  “你想说,谢墨是那位老祖宗的转世。”陆肖一点就通,“转世之事在世间只是一种美好的盼望,是人对自己死去的至亲的思念和寄托,寒掌门觉得这事有迹可循?”

  “一般来说不可能。”寒暑说,“可是这一族并非常人,这位老祖宗的血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本就已不属于普通人,所以发生什么都不觉得奇怪。”

  “陆乾曾经是跟我说过,亡海一族中流传的关于他们的一切不过只是其中的一星半点,他们一族的秘辛多到不足以外言。”

  “要真是这样,那一个身体里存在两个人也不是什么过于惊世骇俗的事。”寒暑说,与空谷门的守不一样,玄宿派本就是一个诡谲的门派,对一些奇形怪状的事接受度远比空谷门来的高。

  就像这件事,容止言觉得不可能,但是寒暑却觉得有希望。

  “寒掌门刚说的试,是要怎么试?”陆肖问。

  “这我的确不知道。”寒暑带着几分歉意说,“但是既然你有这种感觉,那我觉得,这件事恐怕只有你能来做,在这世上只有你最了解谢墨,如果真的还能发现谢墨的影子,也就只有你。”

  “若是谢墨真的存在,他要怎么才能夺回自己的身体?”

  “吞噬掉老祖宗。”寒暑说,“一个人把另一个完全泯灭掉,那具身体自然而然就是他的,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最后也有可能两败俱伤,最终都没有”

  陆肖已经明白,“多谢。”

  “谢什么谢,陆掌门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事,全是胡诌,你要真的信了他的,不对,你真的不能信他!”容止言觉得自己真的是蠢才会让寒暑上山,好不容易他救下了一个,非要把人糊弄着去送死。

  “容止言!万一那具身体里真有谢墨呢?如果最后发现是我们亲手毁了谢墨最后的生机,你会不会后悔?但是那时候你就算毁的肠子都青了,你也再也不可能找回一个谢墨。”寒暑忽然冰凉严厉的声音如醍醐灌顶将容止言敲醒。

  容止言醒悟过来,充满歉意地看着陆肖,“对不起陆掌门,我不是,我”

  “容谷主是为了我好,陆肖感激不尽,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是我自己不知好歹,就如寒掌门所说,哪怕只是一点希望,我也想去试试。”陆肖说,这些天始终沉闷着的眼中渐渐有了光,“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他恐怕早就在等着我能找到他了。”

  “陆掌门……”容止言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谢墨定然也是希望你跟寒掌门能够好好的,就算他以后也不一定能看得见,但是你还是要如他所愿那般跟寒掌门好好的。这样我见到他以后也能告诉他,你和寒掌门过的很不错,让他开心一下。”陆肖很少有这么大段话的时候。

  容止言一颗心都揪了起来,什么叫见到他以后能告诉他,去哪里见?不敢细想,不敢深究。

  “但还是希望以后能喝到你们的一杯喜酒。”陆肖说,“谢墨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寒暑:“待你们平安归来,我请你们喝上这杯喜酒。”

  陆肖笑了一下:“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