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建生光着膀子, 背上被煞气刮过的地方还在疼,因为知道有多疼,所以在朝应州跑过去的时候多了几分忌惮, 速度相应慢了不少。
杜鸿亮不放心地看着严建生, 将半昏迷的应州交给他, 怎么看都不靠谱。
“看好他。”
丢下三个字,杜鸿亮目光转向地上那件燃烧的T恤。
红色的烛火显然和普通火焰不一样, 衣服遇火按理会烧得很快, 可此时火光没熄,火舌在一点儿一点儿吞噬布料, 速度不快, 他们还有机会。
严建生扶着应州, 迎面见煞气追了过来,连忙侧身一躲,再一看, 杜鸿亮居然大着胆子朝齐威跑了过去。
这不是找死吗?
“你去哪?!”
如果说应州想用火去烧齐威, 他还觉得可行性比较高,这杜鸿亮又在这添什么乱, 死了个人,说不定那什么血祭就要被启动了啊!
“你回来!”
严建生没能把杜鸿亮叫回来, 他反而跑得更快了, 弯腰捞起地上的衣服,动作几乎没有停顿地往前冲。
一旁的齐凤知道他们想伤齐威, 操控红绸, 试图将人拦下来。
红绸速度很快, 却还是截了个空。
齐威周身的煞气越是靠近就越是浓郁,普通人一旦近身, 鲜少有能承受得住的,所以杜鸿亮只要接近,就是死路一条。
他修炼了一百多年,还没把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呼——”
火光一闪,杜鸿亮将手中燃烧着的衣服抛了出去,煞气紧跟着卷上,用此法将衣服上的小火给按灭在半空。
不过是截断一件燃烧的衣服而已,齐威操控煞气轻而易举就做到了,他嗤笑一声,对这群人的不自量力而感到不屑。
但当他将注意力从熄灭的衣服上转移时,身侧忽然多了道人影。
齐威一愣,继而感受到抽筋剥骨般的疼痛从脚下传来,凝聚的煞气散了,他一时间无力控制,低头朝剧痛的地方看去。
只见他变成树根的双脚正在熊熊燃烧。
火克木。
杜鸿亮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的衬衫点燃,用受伤的那件作饵,直接烧到了他的脚下。
衣服上很微弱的火苗在碰到齐威所变的数根后,火势突然暴涨,变成了熊熊烈火。
不一会儿,齐威便被火光包裹住,在烈火中痛苦地嚎叫。
齐凤想上前扑救,寻不到水,她的红绸也被烧出了好多黑色的洞,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齐威哀嚎。
她愤怒地看向杜鸿亮,将所有怒火全撒到了他身上。
杜鸿亮此时上身只着一件白色的背心,他并不是那种精壮有力的类型,脸上带着的黑框眼镜让他上起来有几分笨拙,但不知道为什么,齐凤与他的双眼对视一瞬,竟有股后背发凉的感觉。
她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祭品当中还有这么一个人。
出于本能,齐凤没有敢立刻对杜鸿亮下手,手下有一瞬间的犹豫。
此时,齐威的嘶哑的吼叫声也逐渐变得微弱,火从底下烧起,一直烧到了他的头顶,最后,祭台上只余下干瘪漆黑的一具焦尸,静静地立在那儿。
齐威死了。
严建生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阴冷的地下虽然不热,但他还是被惊出了一声冷汗。
齐威死了的话,他们是不是就得救了?
不对啊,污染源还没找到呢。
严建生吐出一口浊气,不管了,反正大BOSS死了,估计接下来就是找线索,能活下来就行。
他可能攥着应州的手臂有些紧,力道大了,受了伤的人睁开双眼。
应州眼前刚由模糊变得清晰,就感觉底下的祭台一震。
“怎么了?又怎么了?”
严建生被这个副本搞怕了,绕来绕去,和之前玩的一点都不一样,他进游戏到现在,一点关于污染源的线索没拿到,还在不断受到惊吓。
哪个策划写的,简直比恐怖片还考验人的心跳!
应州咳嗽了两声,静观其变。
原本在地下的祭台在齐威死后缓缓上升,最后在与地面齐平的地方戛然停止。
站在祭台上的严建生看着庭院中长满密密麻麻的树,想到之前那些会变成树的村民,只想赶紧从这破祠堂里出去。
祭台上升后,便再无怪事发生,一切寂静得有些突然,严建生松开扶着应州的手,把他交给杜鸿亮,壮着胆子去推祠堂的门。
朱红大门纹丝不动,只有夜风吹得树叶阵阵作响。
严建生用了点力,还是不行。
齐娇走过来帮她一起,大门像是被从外面锁上了,连道缝隙都没有。
已有百余年没踏足过地面的齐娇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她将黄绸抛出,想从一旁的红墙上翻出去。
可黄绸刚越过墙壁,没能出祠堂,就碰到了一样颇为坚硬的东西,直接将黄绸打了回来。
严建生摸不着头脑,问:“这什么情况?”
齐娇面上涌现出淡淡的失落:“是结界。”
严建生听了这几个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激动:“就,就传说中修炼者才会的结界?能把人关在里面,看不见的透明罩子?”
齐娇点点头,严建生一连说了好几声卧槽。
他忍着情绪,走到应州身边才微微敢露出点来:“这不是我看那种古早文里头经常出现的场景吗?看来这策划也是古早修仙小说爱好者啊!我不骂了,这种小众文居然也有人看,我俩是知音!知音啊!这游戏太好玩了!”
应州瞥他,只说了三个字:“小声点!”
严建生一激动,就会不由自主变成大嗓门,也不知道刚才说的话被旁边的杜鸿亮和陈珊听去了多少,但二人面色如常,仿佛他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并没有觉得有多奇怪。
齐凤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偷偷往角落里缩了缩。
齐威一死,她六神无主,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祭祀又能不能继续,百年来躲在地下,忽然来到地上,她觉得很不习惯,想要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
正当她要离开祭台,躲去祠堂里面时,余光却注意到,被烧成焦尸的的齐威身上似乎还有火光在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
“齐凤,你想去哪儿?”应州一句话,让所有人朝她看去。
齐凤偷跑的步伐一停,嘴上却不肯认输:“我?我自然是准备将你们全都杀了呀……”
她嘴上这么说,实际有些心虚,底气不太足。
这里几个除了齐娇都是普通人,可她现在受了伤,齐娇又站在祭品那边,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这些人都杀了。
狠话放了出去,齐凤摆出杀人的阵势,心里却想着怎么开溜。
天亮之前她得想办法回到地下,阳光对血女来说是致命的,即便计划失败,她身为血女还有下一个百年可以等,才不会像齐娇那样上赶着找死呢。
“咔嚓——”“咔嚓——”
齐凤听见耳边传来什么东西缓慢裂开的声音,四周刮起了比之前更浓郁的阴风,树叶晃动碰撞的声音也显得尤为奇怪。
她不由朝声音来源看去。
成为焦尸立在祭台上的齐威,他的身体从心脏的位置开始,产生了一条一条的裂纹,不断扩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齐凤瞠大双目,看着和她距离最近的齐威,脸上瞬间有了喜色:“爹,你没死!”
都烧成焦尸的齐威,居然没死?
应州眉心狠狠一跳。
齐威若是没被烧死,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更加难办。
他估猜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夏天天亮比较早,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如果能熬过去——
“哗——哗——”
地上的祭台在齐威身体产生龟裂后,发出沉闷的响声,又开始运作起来,消失的血水倒灌,以最快的速度将祭台上的凹槽给填满了,发出幽幽红光。
严建生傻眼了:“什么情况?”
应州暗道一声不好:“是血祭……”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齐威那一声轰响,他身上被烧成焦黑色的部分全部炸裂爆开,木头灰掉得满地都是。
几人抬头看去,只见齐威在被烧过之后,上半身奇异般地变回了人的模样,下半身也不再是数根,而是两条树做的腿,可以自由走动。
现在的齐威,成了个半人半树的东西,虽然长得不恐怖,但是周身的气质相当阴森,好像还冒着鬼气。
在他身后的黑雾中,混杂着无数鬼魂挣扎嘶吼的叫声。
齐威这是变成了个什么玩意?
离他最近的齐凤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受不了他周身萦绕的阴森鬼气。
“爹——”
她轻轻唤了一声。
齐威睁开那双混沌的眼,突然张开双臂仰头大笑,笑声诡异。
祭台已经被血填满,传出了石头之间摩擦的声音,踩着的地方也明显在震颤。
齐威的笑声逐渐停止,他那张古怪的脸上,即便是笑,都显得那么渗人:“说来我还要多谢你们,以前我不知道居然还能用这种办法开启血祭,我的族人们再也不用忍受白天是人,晚上却要变成树的日子了!”
齐凤将目光落在庭院中这些大树上,表情有一瞬的茫然。
接着她便听到齐威大吼。
“血祭——亡灵——”
他话落,祭台凹槽中的血液陡然间沸腾起来,咕嘟咕嘟的,直冒着血泡。
齐娇和齐凤同时跪下,捂着心口,痛苦地低吟起来。
应州能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吸引着他,驱使他朝着祭台中央走。
忽然,他掌心一疼,血珠从皮肤里滚出,继而缓慢腾空,汇聚在祭台中央,形成一个气流环绕的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