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归程>第70章 花礼拜坐问忏悔灯2

  花礼拜道:“这世间啊,很多人都经不起见面的。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嘛,什么不好的事端都出来了。以其等待关系变得复杂恶劣不可收场,还不如保持最初的那种来得让人舒服。”

  花礼拜倒是看淡了:“缘分就是薄情寡谈红尘浊水,后会无期本是常态。缘分没了就断了嘛,对吗?我的朋友,怜笑。”

  花礼拜惨笑一声,真想告诉他别把这段感情看得太重,以后会后悔的。

  其实断了也好,反正以后都要走向恶劣之路,早断早解放,后期也不至于那么难受崩溃,又无法接受事实真相。

  怜笑:“......”

  怜笑:“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现在正在说一些胡说八道的话。

  花礼拜又摇头,说道:“劝人放弃总比劝人坚持要容易太多。”

  花礼拜又将莲花忏悔灯搬到前面来,道:“断不了就会很痛苦,很痛苦就意味我们正被束缚与折磨。人要学会像你说的那样,‘爱自己,相信自己,救自己’,释然了,不被束缚了,不被折磨了,就是能够救自己。救自己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或许我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啊。”

  怜笑:“......”

  花礼拜心累,很疲倦地说:“大家都应该这样,真的别都把谁看得太重要。就像我,我这个人很不好,我也时常觉得自己的灵魂有毒,还是剧毒,但我不想让任何人来审判我那充满剧毒的灵魂,我觉得那是对我的屈辱,对我灵魂的屈辱,对我还活在这世间的屈辱。”

  花礼拜指着周围的莲花忏悔灯,告诉怜笑他的真实感受:“我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救宋朝机了。我来到这个地方,我坐在这里,我忏悔啊,我为什么要救他啊,我为什么要虐待我自己,我为什么跟他有这一段纠缠不清的孽缘啊。”

  突然间,白白的云上缓慢地显露出五根手指一直往下压,最终它形成了一个人的右手向忏悔竹林来。

  那是天相劫指,是玄三相亲自上阵来抓拿罪神!

  怜笑还没反应过来时,见花礼拜已经白了头发,踢飞了旁边刚刚忏悔完的莲花忏悔灯也跑了!!!

  怜笑还在问他:“花神,你跑什么?帝君不是来抓你的。”

  花礼拜如实告诉怜笑,很大声地说,像是在释放他压在心中很久很久的不可发泄的坏情绪:“因为我有一个秘密,一个天下人都可以知道,唯独不想让你知道的秘密!”

  忏悔竹林犹如降临一场大暴雨,旨卷在狂风中拼命厮杀,竹与竹之间肆意斗殴,月亮也自杀身亡。

  怜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花礼拜疯了,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疯了,彻彻底底地疯了!

  他挣开所有的束缚,疯疯癫癫地往外面走。一边笑,一边哭,笑得猖狂也哭得悲伤。

  青灯夜雨,凄惨白发狂风。

  怜笑突然悟到了什么,看向何不羡,问:“这是局中局中局?”

  怜笑见何不羡一脸平静地回答他:“是。”

  第一局是宋朝机布下的小局,第二局是花与君回来后在第一局的基础上设下的第二局,为的就是搞垮宋朝机。可花与君没看见天相劫指前,他本以为自己才是最后的手段高手,但万万没想到啊,玄三相他妈的才是最牛逼的一个人,他从第一个局就开始设计了,然后又顺着花与君设下的第二局走,将这两个自以为完美的局全部掌控在手心里任由他摆布。

  怜笑看着那个一直往下压的手,又问何不羡:“你一直都知道的?”

  何不羡:“是。”

  怜笑:“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何不羡:“两百多年前,神信仰不对劲差点消失的那会开始知道的。”

  怜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何不羡:“这是我跟玄三相默认约定俗成的秘密。”

  怜笑:“你跟玄三相做了什么交易?”

  何不羡:“没做什么交易,就是突然间发现了,然后就约定俗成了而已。”

  何不羡说的都是真的。

  怜笑:“你是怎么发现的?是不是跟在挽联竹林画的思维图空位上有关?”

  何不羡顿顿,将这一切都说了出来:“是的,的确有关。神想必也猜到了宋朝机布下的局空位上的人是谁。”

  何不羡看见怜笑沉默了很久,直到怜笑不得不说出那个空位上算计的人是谁时,他才继续说下去:“......是我。”

  何不羡:“这么说来,神在挽联竹林就开始怀疑了,不是吗?明明知道最开始那个无法填补的空位上是神自己。也猜到了宋朝机最先开始设定计算的人是神,而不是花与君。”

  怜笑愣愣,脑海中出现了思维图,如果这么说的话:“所以我两百多年前的信仰严重缺失,是宋朝机偷走了。你发现后阻止了这一步的发生,才在那个思维图上出现了一个空位。”

  怜笑依然记得自己好奇为什么有一个空位时,何不羡就站在了那个空位上,说:“他的能力不允许他在这里行事。”

  何不羡:“对。我给神的信仰一直以来都是最绝对的信仰,我的信仰有多少,是否能支撑神在这世上,我都是一清二楚的。可我发现神在上天居然还面临消失于世间的风险,我就知道我给神的信仰给人中途拦截了。于是我顺着查,查到了宋朝机身上去。”

  何不羡:“当时的宋朝机不过是一个小小小仙,法力跟没有一个样,心却比天还大。他算计到了神头上来,想要得到这世上最忠诚的、最绝对的信仰,以助他早日飞升成神。”

  “但这种事我是不允许它存在的,于是在他继续偷的某晚夜里,我在人间找到了他。我不屑于跟这种人打交道,所以一见到他我就往死里踹,踹到他再也不敢偷我给神的信仰,踹到他每次在夜里偷别的神仙官信仰时,都会想起我踹他的那一夜。”

  怜笑问他:“后来发生的事情,你都目睹宋朝机偷花与君信仰却不插手管了?”

  何不羡挑眉,做出一副那是别人事情的表情:“神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向来不愿沾惹俗世,我出世待在武陵山脉一千年为的是神。神有职务在身需入世我就入世,为的还是神。其他人的事情我不想管,也没必要去管。但如果是神的事情,哪怕事情再小,我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怜笑:“......”

  何不羡又说:“其实有时候我跟神就像玄三相跟無非无。就拿玄三相生前活不下去自杀时,無非无为了陪玄三相一起,跳下他最恐惧的凶海。無非无干了几百年保生大神后甘愿被贬,一贬再贬再无可贬,就算是沦为乞丐在人间乞讨,玄三相也甘愿陪他一起当乞丐。”

  何不羡:“可有一点我跟玄三相是不一样的,我跟他的身份不一样,职位不一样,所以他必须做出那样的选择。在这场局中局中局里,我跟玄三相同样面临‘要选择一个人,还是选择一个人世’的难题。”

  怜笑:“你怎么选择的?”

  何不羡极为真诚地说:“我选择了一个人,玄三相选择了一个人世。”

  怜笑的心有些颤抖,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怜笑。

  玄三相作为天上之主,自然得为大局考虑,他也不允许上天神官出现这样的行为举止。若是一开始就不扼杀在摇篮里,日后的上天就会没有廉清公正的神官,更没有心系苍生的神官,神官的办公环境也被污染成一个大染缸,大家都在你偷我信仰,我抢你信仰中飞升,这世间就没有配得上称为神的神了。

  又因为何不羡和玄三相想到了一块去,所以即使没有口头上的约定,就在心里默默约定俗成了,这算得上是一种聪明人的默契:何不羡在明里护住怜笑推动这一局势的发展,玄三相在背地里慢慢地操控这一整个大局。

  所以这场大局的最终操控者是玄三相,而不是他何不羡。

  这不,玄三相知道宋朝机想要达到什么样的境界,想要成为什么的神,他就顺水推舟给了他全部想要得到的东西。

  玄三相就这样站在上天看着自己给宋朝机铺路,让他一点一点地爬上来,站在他此生最高峰上,然后又毫不领情地让被他陷害的花与君,轻轻用一脚就将宋朝机踹下神坛,这招叫——捧杀。

  这还没完,他猜到花与君这样处罚最恨之人心里肯定还不痛快,于是给了他行天杀的权利,让他自己处置宋朝机。他就是要在花与君最快乐的时候,让花与君误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时,给花与君一个措手不及——玄三相亲自上阵擒拿花与君,告诉他螳螂捕蝉,朱雀在后的道理。

  犯错了的神,玄三相一个都不会放过。

  怜笑问:“花与君犯了什么错?”

  何不羡也刚要回答他,就听见发了疯的花与君在忏悔竹林中的咆哮:“上天连我犯了什么错都没有告诉我,却让我平白无故地遭受了几次深渊的堕落,我认为这不公平。既然上天不公,那我为自己扳一回公平局,我有什么错?啊啊啊,玄三相,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我何错之有?我何错之有?”

  上天传来一阵响声:“花与君,你真当未有何错吗?”

  花与君反抗:“我没有错,我做的这一切一点错误都没有。”

  玄三相一听:“那吾问你,找出原本不属于这世间的君相人食槐,不是你干的吗?吾再问你,丧神跟何不羡进入君相后,你封住棺材缝想让食槐永远代替怜笑当丧神好为你办事,不是你干的吗?吾还问你,荒城千口百姓被败俗血屠而尽的背后,不是你利用了败俗对你的恨意转移至百姓身上,还特意让她留厄运说出君相的目的,不是你干的吗?”

  玄三相:“现在你还敢问吾,还敢质问吾吗?”

  花与君一笑,疯狂地笑:“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三个灵魂都飞升成名神的你啊,真不愧是八爪章鱼副魂下台后,又紧接着本尊坐稳天上之主宝座的你啊,真不愧是你玄三相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彻底发疯了,被气到了。

  花与君不明白:“玄三相,你明明知道我是冤枉的,你为什么不及时拉我一把?你为什么要亲眼目睹我一步一步地走向深渊都舍不得吱一声?你明明可以救赎整个人世,为什么就偏偏不愿意及时救赎我?”

  为什么啊玄三相。

  玄三相:“吾给过你选择的,是你自己非要走这条路。”

  玄三相的确给花与君选择过,可他不听啊。

  怜笑也在想玄三相什么时候给过花与君选择,花与君本人还没想出玄三相给过他退路是什么时候,怜笑就看向何不羡:“是在丧神庙聊天那晚?”

  那是玄三相第一次以真身现身人间,如果真的是,那就只能是那一次了。

  何不羡:“嗯。”

  花与君本还想说玄三相骗他,可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丧神庙里玄三相跟他的对话:

  「“花与君恳求帝君,让花与君在人间同丧神怜笑一起寻找消失的神。”

  “你是想寻找让你背锅的人?”

  “是。”

  “你的事情交给相应探查的神官来处理,你的职务上还有很多要忙的事情,必须回上天。”

  “帝君,让我留在人间吧。”

  “你确定吗?不在上天,无论你发生了什么,都不太可能得到我的庇佑。这样一来,你还要继续留在人间吗?”

  “我要留在人间,我要自己去探查这件事。”

  “行,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没有我的庇佑,希望你可以凭借自己单薄之力撑下这一切。祝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玄三相是真的给过他机会。

  玄三相在事情没有发展得极端时拉过他一把,让他做出选择。花与君当时若肯放手,让其他不带有个人恨意的神官去探查这件事,后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他也救赎过花与君,在宋朝机设陷阱让他下界去相公山花间救自己时,玄三相就命令他救完就赶紧回上天,是他自己不回来还一步一步地走进宋朝机的陷阱里。

  玄三相还想着怎么救赎花与君,谁知他就收到了花与君的告别信,然后花与君自己去到了不动山,成为了戏曲神的出气筒。

  花与君回来后,他亲自带着戏曲神堕白、陷害他的宋朝机下界在丧神庙聊天,以他的面子让戏曲神跟花与君道歉,又开始帮他借堕白道歉送花的环节上,顺水推舟暴露宋朝机对花粉过敏,就是花与君曾经的世人身份。

  他所做的这一切不都是在救赎花与君吗?

  花与君抱头痛哭:“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是这个走向,为什么是这个走向???”

  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在不动山的这两百年里脾气已经变坏了、心理已经扭曲了、精神已经崩溃了。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温柔似水、会无条件怜悯偏爱爱花的世人的神了。

  花与君:“玄三相,听说你郁症、焦虑症、自闭症复发时每一次想要自杀,無非无都会将你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慰你。所以哭的时候被人搂在怀里是什么感觉,幸福吗?有安全感吗?会从绝望中走出来,继续想要活在这个充满苦难的世上吗?”

  玄三相会如实告诉花与君:“是幸福、会有安全感、会因为他还在这世上而继续想要活下去。”

  花与君回想自己布下的这个局,真是不得不承认啊:“我清楚的明白活在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只是普通人,没谁高人一等,也没谁低人一等,但我就喜欢看着永远站在巅峰往下望的自己,同时摆出一副谦逊的姿态俯视在底下心甘情愿又无比信仰自己的世人。但现在一切都崩塌了,该来的总要来,我心里明明知道这种痛苦难受得要命,可能是因为前半生太顺利了,导致我对自己有极高的期望,我不允许自己比任何人差,也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失败者。可最终你们看啊,现在的我心理扭曲得像一条正在爬行的毒蛇,精神极端得像个货真价实的嫉妒者,我疯掉了,彻底地疯掉了。”

  在丧神庙里,宋朝机不是说他跟花与君的人生轨迹相同吗?

  其实并不是的,宋朝机看见的那个人生轨迹就是他自己的,花与君在此之前就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灾大难。

  关于花与君的出身,他的确是花化生的,但他是阴人尸林里的尸花化生。

  他都能在那么阴恶的环境里生出纯洁的白花来,这已经是一件很奇迹的事情了。

  后来他在阴人尸林里碰见了一个世人,那个世人就是玄三相。他察觉到地下有阴人尸,所以去了一趟阴人尸林,正逢看见了那朵洁白的花,然后他对着那朵花说:“你一定不是最不幸的那朵花。”

  就因为玄三相的这句话鼓舞到,他努力修行飞升成了花神。世间爱花的世人无数,大家都很信仰他,所以他从一开始当神就没有焦虑过信仰问题。直到遇见了宋朝机,宋朝机将花与君今生所有的大灾大难都带来了。

  正如宋朝机评价花与君:“他习惯了光明,怎能忍受黑暗?要明白这世上没有谁的人生是可以一帆风顺的,包括神的一生!”

  此时玄三相又说了一句话:“你一定不是最不幸的那个人。”

  玄三相说了这句话让花与君彻底泪目。

  他有在忏悔的,看周围还在燃烧的忏悔灯啊,他甚至还做了莲花忏悔灯,他想将自己不管好的坏的一切行为全部忏悔一遍,可他也知道这明明没什么用,没什么用。

  精神意识上的束缚仍在,心灵上也没有得到释放与救赎。

  花与君愣愣,嘴里一直在嘀咕着:“对,我一定不是最不幸的那个人,我一定不是最不幸的那个人呢,我一定不是最不幸的那个人。”

  说着他竟然爆发潜能,顿时就以最快的速度、变得力大无穷,一把扯坏了怜笑的红伞不说,还将伞面撕得破破烂烂。

  他明明是知道的,知道这把红伞对于怜笑来说有多重要,可他明摆着就要非要这么做。

  他恶狠狠地干了一件坏事,得意了,心爽了,平衡了:“怜笑,一起消失吧。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