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杜晨飞转错账并且这六千块钱还好巧不巧正好落在自己账户里的概率有多大呢?

  盛欢虽然心里爽,但脑子还健在。

  就在这时,他看见平儿背着个小书包屁颠屁颠的下学回家了,那小子胳膊不长块头不大,怀里满当当的抱着一个黄澄澄的电动可达鸭。

  盛欢瞅着那只可达鸭,眉头一皱,觉察到事情并不简单。

  “开心哥哥!”平儿注意到他,当即笑的见牙不见眼,也没想着要藏什么,反而献宝似的奔上来道:“快看我的可达鸭!可爱不可爱!”

  盛欢歪了歪头。

  “可爱,可爱炸了。”他说:“开心哥哥告诉你个好消息呗。”

  “什么好消息呀?”平儿不觉有异。

  “开心哥哥有钱交房租了,不用去睡大街了。”盛欢说。

  “真的吗!!”平儿看起来比他还激动,一蹦三丈高,“顾大哥说到做到,真的很腻害耶!!”

  盛欢:“。”

  果然跟顾沨止有关系!

  搞了半天,顾沨止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小奸细,这小奸细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转播他的日常活动了。

  就离谱!

  花一个可达鸭就买到了他所有的消息,他也太不值钱了!

  盛欢活活被气笑了。

  他气咻咻的摸出手机,“刷刷刷”的调着通讯录。猛然间,他的指尖顿住,耳畔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凄厉尖啼。

  很短暂的一声鸟鸣。

  盛欢并不知道那是什么鸟,但他清楚的知晓,每一次,每一次他看见那些纷杂陌生的画面之前……都会先听见这古怪的鸟鸣,宛若某种征兆的前奏曲。

  而后,他的眼前闪过几帧清晰的画面。

  画面的视角里他是坐在一辆跑车的副驾驶座上,子弹从后方袭来,击碎了车后玻璃,紧接着贯穿了整个车厢,于他眼前疾驰而过,直向驾驶员的肉体凡胎而去!而驾驶员不是别人,正是顾沨止!

  盛欢狠狠的打了个哆嗦,瞪着双眼,背心冰凉。

  这么久以来,他预见过的灾难性事件数不胜数,每一桩每一件,只要他看见就一定会发生,躲是躲不掉的。

  他垂眸,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如有自我意识般的找到了顾沨止的名字,并拨出了语音电话。

  “嘟——嘟——”

  “喂?”

  男人低醇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

  盛欢咬了一下牙根。

  “顾沨止!”他绷着声线喊道:“你人在哪儿?”

  对面停顿了一阵没出声,大抵是愣住,片刻后才道:“在外面,怎么了?”

  “地球那么大,哪边算外面?”盛欢说。

  “我想想。”顾沨止说:“IFS国际金融中心在我的南面,唔……你分得清东南西北么?算了,南面就在我左手边,我头顶有棵梧桐树。”

  “我来找你。”盛欢的口气急躁。

  “怎么了?有事?”顾沨止像是没有接收到他的恶劣情绪,话语始终平静如水,不愠不怒。

  “你有事?”盛欢反问。

  顾沨止扭头,看了眼距离他仅一步之遥还没来得及进去的某房产销售处,懒声道:“没事啊,随便逛逛。”

  “我来找你。”盛欢说。

  顾沨止“唔”了一声,道:“虽然听起来可能不太识趣儿,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发生什么事儿了?”

  不得不说,顾沨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一流,盛欢张了张嘴,有关“杜晨飞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给我转这么一笔6450金额的冤枉钱”的内容浮上舌尖,滚了几滚,却最终还是被他吞回了肚子里。

  他不能主动提及这件事,这等于捅破了他跟顾沨止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他如果提了,顾沨止一定会回答“因为平儿告诉我你很缺钱”,那么接下来被引出的问题就会是“你为什么这么缺钱?”,“你之前的五百万用去哪儿了?”,甚者可能是“黑市给你的佣金还不够你付房租吗?”

  这不是送命题吗!

  不行!盛欢猛地甩头,他决计不能开这个豁口,哪怕他们两个一起揣着明白装糊涂,至少还能给彼此留点儿相处时润滑以用的颜面。

  更何况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要暗鲨顾沨止啊!他不能让顾沨止有事!这才是当务之急!

  “想见你了。”盛欢说。

  他说完这四个字,耳根微热。

  很难为情啊!他揉着耳根懊丧,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光天化日的为了跟顾沨止碰上一面,居然要说这么肉麻的话!

  虽然也不尽是违心的就是了……

  电话的另一头,顾沨止没出声儿。

  盛欢的心里忽而一阵下沉。

  顾沨止为什么不说话……?他忐忑的想,难不成……被自己的自作多情给膈应到了?

  他忽然意识到由始至终顾沨止都没有明确的对他说过“要复合”之类的话,只是他自己基于一些暧昧不明的互动之举,平白无故的臆想对方大抵对自己还残留着一些欲燃不燃的爱火。

  那他这么言语,岂不是显得很孟浪,又很不知廉耻?

  会被狠狠看低的吧……

  盛欢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去,他试图以局限性的疼痛来抵御心底油然而生的那份耻辱和不安。

  “你在原地别动。”顾沨止忽然说,他的声音在风声与引擎声组成的宏大背景音里逐渐变得潦草,“我开车来接你,十五分钟。”

  盛欢愣了愣。

  他晃神了。

  仿佛有一铲厚厚的土,填平了他心底凹凸不平的坑,那土浸润了春日里的第一场雨,松软绵密,有着甘甜的勃勃生机,是最好的安抚与良药。

  盛欢咬了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破防的太厉害。

  真是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情绪波动的?也太不争气了吧?

  他数落着自己,应答的声音却仍有些不易觉察的细微颤抖。

  “知道了。”

  -

  顾沨止是个极信守承诺的人。

  他说十五分钟到就十五分钟到,半分钟也没有迟到。

  面对着这辆与整条老街的画风都格格不入的跑车,盛欢禁不住扒了扒IFS到这里的距离,有种顾沨止是不是长翅膀飞过来的错觉。

  “发什么呆呢?”顾沨止下了车,单手抄兜走过来,信步闲闲,“晚上什么安排?”

  盛欢回过神来。

  跟前这位暂时完好无损的大帅比从头到脚乃至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在释放着魅力,盛欢望着他,语言组织能力骤然间就下线了。

  真的很难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啊……

  盛欢抓了抓头,忽然有点子想摆烂。

  “没有安排。”他干巴巴的回答道。

  爱咋咋地吧,你觉得我是在耍你玩也无所谓,反正我这人本来名声就不咋地,能见到你头首在位四肢健全就行。

  盛欢在心里嘀咕。

  “没有安排?”顾沨止的眼底果然闪过一丝诧异,他低头看了看表,倒也没有生气,温和道:“那——你介不介意在家等我一会儿,我先去办点事,现在四点四十,我五点半回来接你出去吃晚饭?”

  “你刚才不是说你没事儿吗?”盛欢拧着眉头道。

  “怎么说呢,是可做可不做的事。”顾沨止耸了耸肩:“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的话,这些事跟你的事比起来就都可以靠边站。”

  盛欢的心底微微一动。

  那种古怪的悸动感就好像是有一把小羽毛刷子在他心口最没有皮肤角质层包裹的软处不轻不重的扫过,又痒又酥,反复来去生出流动的炙热感。

  印象中,顾沨止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对他有求必应,百般包容……

  从前已经做过一回恶人了,一次已经让他们这么难以承担了,这次绝对……绝对不可以让顾沨止有事!

  “那你带上我。”盛欢冷不丁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语气过于坚决执拗,宛如命令,教顾沨止的眉峰轻轻上挑,饶有兴致的回望着他。

  真是厚脸皮啊,盛欢在心底纠结的呐喊,就硬蹭!

  顾沨止老半天不说话,他又开始被自己忽上忽下的敏感情绪折磨,不由得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怎么?不可以吗?难道你要做的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倒也没有。”顾沨止笑了一声,似乎心情不错,他掏出车钥匙抛起又接住,转身长腿迈开就往车的方向走,“来吧,上车。”

  时隔两日,盛欢又坐上了这辆昂贵跑车的副驾驶座。

  这回他有了经验,为了避免再发生上次乘车时那叫人尴尬的互动,他非常主动自觉的把安全带扣上了,临了了不忘扯两下确认牢固。

  顾沨止轻轻“啧”了一声。

  “所以你到底要去办什么事?”盛欢问。

  “买栋房子住。”顾沨止说。

  盛欢:“?”

  顾沨止顺手拧开了车载音响的按钮,正在播放的是Frank Ocean的《Thinkin Bout You》。

  “之前的房子被人占了,不买新居的话就只能去酒店开房了——”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嗓音在黑人男歌手舒适的假音唱腔下渐渐趋于暧昧,“所以,一起?”

  盛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