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一个坏人罢了。
村里人对自己、对小墨做了这么多罪无可恕的事,现在他只是需要一条性命而已,很公平的,对吧?
俞阡边这样想着,边靠近那个男人,手里攥着的麻绳很快被汗濡湿了一截。
那个男人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死了也是为民除害,对吧?
况且只是一条性命而已,自己已经很仁慈了,对吧?
再说了,小墨可是神,是仙,会仙术。为了救神仙而丧命,应该感到荣幸,对吧?
——嗯,对,没错,就是如此。
俞阡稳了稳心神,眼神坚定。先将麻绳缠上男人那截细长的颈项,再全力压住对方的后背,让他无法挣脱,最后猛地收紧。
不过片刻,那人都没挣扎一下,就渐渐没了呼吸。简直快得不可思议,快到俞阡跌坐在地面上时,表情还有些恍惚。
“对了,小墨!”他突然回神,向身后的男人跑去。
小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幅度极小地抬起头,眼神无波无澜地望过来,只不过片刻后就失了神韵,身形也逐渐缩小,紧缚着的链条随之发出咣当的声响。
在对方跌倒之前,俞阡伸长手臂,紧紧地将孩童模样的小墨拥进怀里,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又缓慢地吐出。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我发誓,再也不会下山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将你锁起来取血,我和小动物们,都会保护好你的。”
俞阡慢慢起身,一手抱着小墨,一手推开门露出一条细缝,见外面没有任何人的踪迹,才悄声走出木屋,最后反手关上门。
早已躲进土里的硕鼠见状钻出一个脑袋,继续为他带路。
黝黑的丛林里没有人家,也没有亮光,好在天上有一轮弯月正在投下光辉,让他不至于迷失在深处。
不知走了多久,俞阡的双腿都快没了知觉,眼前终于出现了熟悉又亲切的山洞。里面的布置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动,仍是那个,温暖的、只属于他和小墨的小家。
脱下鞋子,解下外衫,他搂着小墨躺进柔软的被褥里,明明精神和身体都已经很疲惫了,他还是不愿闭眼,努力瞪着眼睛紧盯着小墨的睡颜。
好怕这是一个梦,好怕一醒来会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柴房,身边空无一人,没有小墨,没有温暖,没有希望,什么也没有。
再看一眼,就一眼,最后一眼,一眼就好……
*
酒过三巡,张际中已有了两分醉意,但面上还是装作神志不清的样子,伸长胳膊故意推倒了一只酒杯。
陶瓷破碎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吓得醉醺醺的赵里正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望向声音来源处。
“张老爷?可是已经吃饱喝足了?我这就叫家俊带您去卧房休息。”赵里正支起绵软的身体,颤步走向对桌的男人。
“喂,家俊,你怎么先睡下了,快去送赵老爷回房,主人家要有个主人家的样子,你这样成何体统!”
男人趴在桌上已经睡了好一会儿,猛然被摇醒时,脑子还有些晕乎:“里正?我不是赵家俊啊,我是赵礼,您认错了。”
“啊?”赵里正揉了揉眼睛,凑近去看,对方那张脸依旧是模糊不清的样子,“该死的,小兔崽子死哪儿去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回张际中的身边,不好意思道:“那小子不知去哪儿了,我送您回卧房吧。”
“无妨无妨,我、我一个人去也行,时候不早了,里正也快回去睡吧,睡完了第二日会头疼的。”张际中两手使劲撑着桌子,双眼迷蒙道。
“诶是是。”赵里正连忙应了,一步一晃地往家里走。待到见不到张际中的人影了,他立刻恢复清明的样子,谨慎地打量了四周一番,随后悄声来到一间木屋跟前。
“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屈指在门上敲了一串节奏,才道:“是我,快开门。”
木门从里拉开,里面的人伸出脑袋左右看了看,才飞快地合上门。
“可有人来过?”赵里正急匆匆地走向屋子深处的床榻,掀开厚厚的被褥,现出底下一块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木板。
木板之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储物空间,里面摆满了形状各异的小金瓶,瓶里又灌满了来自那怪物身上的血液。这些东西可是村里最大的秘宝,可不能叫外人发现了。
“一个人也无。”那人垂着脑袋,恭恭敬敬地答道。
“很好,明日你去找家俊领赏钱。”赵里正将金瓶数了一遍,还是原来的数目,心里终于踏实了不少。
屋外一棵老树后。
张际中眯了眯眼睛,笑得意味深长。这地方,确实有点意思。
他于虚空中挥了挥小臂,很快便有四个蒙面的黑衣人从各处窜出来,无声无息地靠近那间木屋。
靠得最近的那人听了半晌,伸出手指比了个“二”的手势,其余两人会意,齐齐点头,四人同时撞门而入。
“你们是谁!啊!!!”
“别过来!救——”
所有声音在弹指间消失殆尽。
张际中伸手抚平衣上的褶皱,不紧不慢地走进小木屋,同时从腰间抽出时常把玩的白玉扇,啪嗒一声展开,轻轻扇去鼻尖浓重的血腥气。
“啧啧,太血腥了。”他眼眸带笑,很快注意到赵里正身侧散落着几个金色的瓶子,吩咐道:“张大,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张大领了命令,大步走向那两具尸体,次啦一声撕下一块衣摆,随后用这块布捏起小金瓶,拔出盖子轻嗅了几下:“主子,是人血。”
“人血?”张际中半眯起眼睛,心道能用金瓶装起来的,必然不可能是普通的人血,肯定有些不寻常之处。
他紧接着吩咐张二从桌上取了一个瓷碗来,张大顺势将里面的血液倒进碗中,在五双眼睛的注视下,那只瓷碗内壁逐渐染上一层金光,最终变成了一只金碗。
甚至不止那只碗,连碗下垫着的被褥,都有隐隐变成金色的征兆。
张际中双眸发亮,脸上露出癫狂的笑意:“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好东西!那群愚民倒真是走了狗屎运,能得了这样的好东西。”
将所有金瓶收好,他对着四人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冷冷命令道:“半个时辰,不留活口。”
赵家村里的人醉了大半,连闷哼都没有发出,就悄无声息地没了呼吸。
仅有的几声呼喊,须臾间便消散在静谧的山谷荒野中。赵翠、赵礼、赵秀、赵家俊、柳汝烟以及剩下的所有人,无一幸免。
冲天的血腥气吸引来了很多飞鸟走兽,它们虎视眈眈地望着罪魁祸首,只等他们一离开,就扑上去,将尸体啃得支离破碎。
张五也是张际中的护卫之一,他年龄最小,阅历最少,这次只领到了照看主子吃穿住行的任务。
他手上抱着一床柔软舒适的新棉被,脸颊忍不住在上面轻轻蹭了蹭,目光却幽幽地投向山谷:“江南,真是个好地方啊,怪不得主子喜欢。”
张大等人带着一身血气回到木屋时,张五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那床柔软的棉被铺在床榻之上,张际中整个人深陷其中,他看起来不太喜欢,满脸的抗拒和屈辱,口中不断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咒骂。
“救、救、我,张大……”张际中听到了张大的声音,奋力地挣扎着,却被自幼习武的张五死死摁住,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你这是在做什么!”张大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具熟悉的身体,喉间剧烈地上下滑动,心头狠狠震荡了一下。
张际中双眼迷离,什么都没看见,仍在费力呼救。
张二性急,早已扑了上去:“主子,没人会来救你的,这村里的最后一个人,刚被我一刀解决了。”
张三也犹豫地上前,对着张五指责道:“你当真卑鄙,竟一个人吃独食。”
张五撩了一把碎发,嘻嘻笑道:“别急呀,这里荒山野岭的,只有咱们六个,想玩到什么时候就可以玩到什么时候,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
张四脱下裤子走向床铺,蹙眉道:“你轻点,主子经不起折腾。”
张大看着边喘气边呼救的张际中,嘴唇蠕动了许久,才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主子对你们这样好,你们怎可……”
张五立刻打断他的话:“就是因为他对我们太好了,我们才想这么对他。老大,你年纪最大,跟了主子最久,你先来。”他毫不犹豫地抽身,让出位置。
“我……”张大站在原地吞咽了好几下,目光始终黏在那具雪白躯体上,怎么都移不开。
直视着张际中希冀的目光,他捏紧了手心,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单膝跪在地面上,低头在对方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别怕主子,我们每一个人都很爱你,所以,我们会尽量轻些的。”
在五双盛满了欲色的眼睛的注视下,张际中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谷底。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会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应该是最适合张际中的结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