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我见风雪>第111章 双更合一

  西淮和银止川在镇国公府内闷了几天,期间西淮时常面对着银止川发呆,再或者是怔神。

  有时候银止川发现他蹙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地望着自己时,冲他看过去,西淮又收回目光。

  第九天,西淮终于受不了了,同银止川说:“我要出去给小番茄买一些新鲜的小黄鱼。”

  银止川懒洋洋的,应说:“你去啊。”

  “——门口守着的就是李斯年,你冲他打个招呼就行了。”

  于是西淮就提上一个小竹篮,出门买鱼去了。

  只是数天没出府,此时再看着这星野之都,仿佛有一种天地颠倒的陌生感。

  最初中毒而亡的那些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大街上没有明显的横尸,但是弥漫着一股恶臭。

  丧葬店铺门口排着长队,每个人都面死如灰,神情呆滞。只站在那里等待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这种蛇毒极其奇诡,中毒后,并不会叫人立刻身亡,而是有一段缓慢的延漫过程。

  在这过程中,伤口处会不断流出腐血,如果碰到身上同样有破口的人亲属身上,那么这位亲属也会同样染毒。

  西淮这么一路走过来,见几乎每户人家门前都点着魂灯,灯芯若隐若现的,在白昼的天里,升起袅袅的烟。

  显得又诡异,又寂寥。

  “西淮公子。”

  正当西淮看着周围景象怔神时,耳旁倏然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

  西淮一顿,回过头,见一个戴着帷帽的年轻人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那人这次没有穿深青的官袍,而是一身很低调的常服。连脸也用帷帽前的纱挡起来了。

  西淮略微顿了一顿,还是认出了来人,迟疑问:

  “……林御史?”

  林昆稍稍颔首:“有缘了。”

  御史台,镇国公府,观星阁,都是在那场礼祭大殿上被占卜出会出亡国三星的地方,西淮和林昆更是都被下令禁足。

  没想到却会不约而同地在外头遇见彼此。

  西淮将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问道:

  “林御史出来这是……?”

  “随意逛逛。”

  林昆答:“你出来买东西?”他视线同样落到西淮手边的小竹篮上,说道:“不如同路走一段儿吧。”

  礼祭大殿上的蝶梦玉,本就是西淮动过手脚的。上面出现的三个地点,也是他想要除去的三个人而已。

  否则用脚指头想,都会明白林昆怎么会出叫盛泱亡国的人?

  ——这样一栋摇摇欲坠的大厦,银止川林昆等人早已是它最后的支撑梁柱。

  故此,此时西淮和林昆在一起走着,难免心中一时有些心事重重的,也略微提防着林昆。

  加上他人本就少有言词,更是显得仿佛十分冷淡一般。

  “西淮公子似乎不太喜欢我,是么?”

  同行片刻,林昆倏然开口问。

  西淮确实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此时闻言,稍稍一顿,略微笑说:

  “怎么会?”

  “恐怕这次如果不是我戴着帷帽,西淮公子一时没有认出我来,公子也是会伺机避开的吧?”

  林昆显然还记得上次他们同行前往平民棚,西淮全程避着他的事情。

  “林御史取笑在下了。”

  西淮稍稍行礼,脸上带着一种礼节性的微笑:“我只是一个出身赴云楼的小倌,身份卑贱,与林大人同行只会觉得赧然,又怎么会刻意避开林大人?……只是林御史这只帷帽,确实叫我没有认出您。”

  “是么?”

  林昆淡淡笑了一下,平静说:“只是我现在如果不带这帷帽出门,走在路上是要被人砸臭鸡蛋的。”

  他是极其清雅冷逸的人,平常一身普普通通的深青色官服就穿得鹤立鸡群,而今俊秀的面孔却整个被帷帽的轻纱遮的严严实实。

  要在过去,街上谁喊一句“御史台的林大人出行啦!”,恐怕整条街的人都会赶过来围观,想要亲眼瞧一瞧这位清正廉洁、出身世家却甘愿以权势对抗权势的御史大人是何模样。最夸张的时候,说是万人空巷、前呼后拥也不为过。

  却没想到现今已经整个颠了个个儿。

  但是林大人万幸心态还算平稳,此刻说起自己会被人砸臭鸡蛋的事,神情中也毫无波澜,平平淡淡。

  西淮沉默了一下,片刻后说:“万民迂腐,希望大人不要往心里去。”

  “万民迂腐啊……”

  林昆喃喃着这句话:“所以不值得保护,是么?”

  西淮心里一顿。

  他心想和林昆说话真是太累了,这个人很聪明,也足够敏感,只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容易被抓住把柄。

  “西淮。”

  但他还没来得及即想好怎么回应,林昆就已经再次先开了口。他挑眉望着西淮,问道:“可以这么叫你么?——其实,我刚在望亭宴上见到你时,就注意到你了。你是很有才华的人,是么?……但是,你又很冷情。”

  西淮脸上流露出一闪而过的诧异神采,但是很快,他又立刻收住了。

  “噢?林大人何以见得。”

  “你从镇国公府出来,我一路上就在你身后了。”

  林昆说:“你看着路边成堆的冥间纸币,哀哭着出殡的人群,甚至脚下踩到混杂着香灰的污水,神情中都没有一点点变化。甚至连行走的速度都没有改变过——你只是看着他们,心里平静至极,不会被旁人的喜怒悲愁感染到分毫。”

  “林御史过誉了。”

  西淮却微笑道:“只是我来自很偏远的边陲小镇,如此死人出殡的场景,已经见过许多次。而今看来,就比较习以为常了。”

  “噢,是么?”

  林昆轻声道:“但你真让我想起一个人……虽然我一直没能见到他,但是已经仿佛早已是神交。”

  “南有叶家,北有林”的俚语,仿佛是早已流传整个盛泱的常识。

  早在林昆还是孩提时代,就听闻有这样一个和自己家族诗名并列相称的存在。他的父亲更是直言,天下文人,唯有叶清明一人之名有资格与他并提。

  他八岁时作《六合论》,传遍整个星野之都,无数士子传唱。

  却随即又听闻秦淮的叶逐颜同样作《神女赋》,被誉为天赐之才。

  文人总是自傲的,林昆蔑视整个翰林,却唯独对这个自幼负才,却命途多舛的叶家小公子充满兴趣。

  他想见他,甚至在城头沧澜流民聚集的地方专门设了粥棚,想若有机缘,能够见他一面。无论他而今是什么模样。

  林昆既担心他已经面目全非,泯然众人矣;又担心他遭到这样不公的命运,会对盛泱充满仇恨。

  时不时的,他也会理想主义地想,倘若这个与他才名并称的少年词人能够入仕就好了,如果在这个盛泱,有一个人能够明白他的孤独和痛苦,也许就是秦淮叶逐颜。

  如果他能够也入朝为士,那么独自苦苦支撑着整个盛泱大厦的自己,也许会轻松很多吧?

  “其实林大人说的对。”

  默了默,西淮却倏然开口说。

  他在面对林昆的时候,始终是那种疏离而谦卑的姿态,但叫人能够和明显地感受到,那是他掩在外头的一层壳。

  此时西淮再开口,林昆倏然就觉得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有些变化了,那仿佛是罕见地、将自己一直以来盖在外头的保护壳拿掉的一瞬间——

  “我确实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

  西淮说:“——因为我见过的卑劣、残忍已经够多了。这世间万民,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悲悯。有时候你觉得他们可怜的一瞬间,很快就会证明是自作自受罢了。”

  白衣少年的语气很淡,口吻也没什么变化。

  但那种平静自若的神态,又仿佛根本不似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应当拥有的。无悲无喜,冷郁寡情,就好像在胸腔里跳动的是一颗石子心。

  “万民迂腐,所以应当受苦。”

  西淮说。

  他余光中瞥到林昆怔愣的神情,微微笑了下,轻声道:“你以为有时候你为他们好他们就会领情么?不是的。”

  “……他们蠢笨的心,肮脏的手,只会淹没你、拉住你。叫你从云端跌下来,感受什么叫好人没好报。”

  少年的目光微微朝旁侧瞥去,西淮示意林昆:

  “你看。”

  那是设在路旁的一所观星阁小祠,里面简单地供奉着几位星辰之神的画幅。

  早在这场灾异之前,观星阁的小祠是最受平民百姓追捧的,有事没事都要往里送供奉。

  或者说,与钦天监的强抢强要不同,因为观星阁确实会回应一些百姓的求助,所以在民间的声望一直很高。

  尤其是为黎民苍生与钦天监对峙,楚渊宁愿一人承担骂名也要取消河神祭,将牛羊和少女们还给原本的家庭,更是叫观星阁的名声在民间达到了顶峰。

  有过激者,甚至因为牙牙学语的幼儿念不对楚渊的名字而将其痛打;抢走贫民家中最后一点粮食,只为凑齐供给观星阁的“百家粮”……

  林昆还曾想过怎么化解这种过激的表现喜爱的方式,但没想到没等他来得及想出,星野之都就出现了异端。

  他也不用想了。

  “曾经所有对楚渊少阁主五体投地,甚至赞颂他为神明的人,都倒戈了。是罢?”

  西淮淡声说。“他们从前对观星阁有多盲目地吹捧,而今就对楚渊有多恶毒的踩踏。说辞态度的改变,也不过顷刻之间。……他们甚至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那些灾异,和观星阁有关,却就这么轻易地对曾经的施恩者倒戈相向。”

  他的目光落在路边曾经光鲜亮丽的观星阁小祠上,那里而今已经被人泼满了粪水,摆放桌椅全部砸烂,大门上也涂了墨迹。

  只从现在的残迹也能瞧出,曾经有多少成群结队的平民来这里发泄自己的怒气。

  “林大人是世家子弟,不知道这些脏污之事。”

  西淮淡声说:“但您是否知道,这场灾异发生之后,那些被从钦天监的扣押中解救出来的女孩儿也没有得救?——她们邻里的乡亲觉得就是因为她们没有遵从神的旨意,祭献给河神,所以给自己招致来如此大的祸患。所以,名单上的九十八位河神的新娘,前不久都陆陆续续被自己的亲人或邻里拉去沉湖了。”

  只除了照月。

  当初银止川让她一出来就赶紧离开星野之都,还真是正确的决定。

  林昆原本是挡在帷帽轻纱之后的面孔,闻言后似乎骤然一顿。

  “林大人啊林大人,你想要从云端拯救泥水里的人。可你明不明白,那泥水之中,有多少肮脏龌龊?”

  西淮轻笑,看着林昆,问他:“还记得那个匆匆赶去,与钦天监官员对峙的雨夜么?……为了这群无法教化的愚民,受了那样重的伤,林大人,你后不后悔?”

  但其实后不后悔,其实也来不及了。

  “所以我从不可怜苍生。”

  西淮说:“他们中,不是自作自受的悲剧,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而已。”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朱雀大道的尽头。

  街上一路走来,大部分商铺都已经歇业,终于找到一家贩鱼的小店还开着。

  西淮停了下来,看着始终沉默的林昆。

  “从前我很欣赏你的才气。”

  良久,林昆哑声说:“但而今,你的才华也许让我感到害怕。”

  “我只是一个靠出卖色相为生的小倌啊。”

  西淮却轻叹着,说:“林大人忌惮我什么呢?”

  他手中提着小竹篓,面容微微含着笑。真是毫无攻击力又惹人垂怜的模样。

  在那素雅白净的衣领下,甚至还遮着昨夜和银止川一夜放纵后留下的吻痕。

  “我只是一个不喜欢为苍生打伞的人而已……”

  西淮极低喃喃说:“在我心中,为他们打伞,无异于向饿狼投肉骨。还不如为一朵花,一个石像避雨。起码花瓣落在尘泥中,是真的很叫人心碎。”

  林昆已然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再会了,林大人。”

  西淮微笑说:“世道险恶,您若无事,还是早些归家。”

  林昆已经无法分辨他说话的含义,不知西淮是不是在说一个双关之语。

  “等等!”

  白衣少年临近离开之际,他倏然叫住他。

  “西淮……不是你的本命罢?”

  林昆问:“你从前的名字,叫做什么。”

  “太久的事情,我早已忘记了。”

  西淮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身来看着她,平静回:“但您如果要找叶逐颜,我不是。”

  “哦……”

  林昆低低答。而后蹙眉看着他。

  然而西淮再没有停留,就这么转身走进鱼铺中了。

  “笃笃笃。”

  西淮走到鱼铺前,轻轻屈指在木门上敲了敲。

  “谁呀?”

  门内随即问。

  “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锵锵。”

  西淮寒声答:“主人在么?”

  接着,便是靠近的脚步声,一人打开了门。只是很窄的一条,门内人让身叫西淮进去,而后又朝他身后警惕地看了看,确保无人尾随后,再关上了木门。

  “上次叫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进门后,西淮将小竹篓随手放在桌案上。显出一种方才和林昆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放松之态。

  守在鱼店里的竟然是那个神情永远驯服,肩膀上总是停着雪鹞的少年。

  他此时招呼着雪鹞,先是给它喂了一条小黄鱼,才又示意西淮带来的小竹篓,教它夹着后院水盆的鱼,一一叼过来放进西淮的竹篓里。

  “找到了这个。”

  雪鹞少年从怀里掏出几张信封,放到桌案上,推到西淮面前。

  同时的还有一块刻有“镇国公府”字样的玉牌,正是银止川之前送给西淮的那块。

  雪鹞少年这次在星野之都各个机构如出入无人之境,很是借助了这块玉牌的作用。

  “有被人发现么?”

  西淮问。

  “没有。”

  少年很老实地摇摇头,回答。

  “好。”

  西淮道:“……现在还不到和镇国公府闹掰的时候。”

  而后他便取过桌上的信封,径自看了起来。

  雪鹞少年名为冷四春,原本是王为良手下的一个秘密刺客。

  王为良为了培养他,甚至带他去过梁成,亲自到那公子隐慕子翎的手下偷师。学会了怎么操纵蛇蝎毒物,和部分巫蛊幻术。可以说公子隐会的东西,有七成他都仿得出来。

  这样得意的一个手下,不知道怎么被花辞树弄到了上京,忽悠成给花辞树办事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在王为良手下受了虐待的缘故,西淮总觉得他有点傻傻的,哪怕和莲生一起被人称为了“漠北双刃”,冷四春除了剑术、巫蛊术出众,对与人交往概不知晓。有些哪怕在上京地位不如他高的刺客,都时常会欺负他。

  西淮后来有几次看见他出任务回来,所有人都在等着领赏,只有他抱着剑,和自己的雪鹞一起蹲在门口的角落里看天空。

  这次因为要实时操纵蛇蝎毒物,冷四春也就留在了星野之都,藏匿在这个小鱼铺里。

  西淮对他的智力相当放心,就调遣他为自己调查王为良府邸蓄奴一事,好借此推出和花辞树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大概也不会深想,更不会说出去。

  “这都是从王为良府邸找到的么?”

  西淮大致翻了翻每个信笺的前后,发现其刻在封口处的火印都是相同的,显然来自同一个伙伴的交流。

  “嗯。”

  冷四春答:“都是从王亚父府上搜到的。”

  西淮:“……”

  这人都离开王为良府上多久了,还记得叫亚父。

  “这有什么用啊?”

  看着西淮聚精会神地琢磨着信笺,雪鹞少年也有些好奇地探过头。但是西淮并不理他,只道:“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呀。”

  雪鹞少年却说:“你是在查亚父蓄养花氏奴隶一案么?”

  “……!?”

  西淮登时抬起头:“你识字?”

  他听说冷四春不识字,才放心叫他去找信来着。

  少年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迷茫的神色:“我不识。但是……我认得自己的名字啊。”

  他手指向西淮手下的信封面上:“这个字,是‘花’……对不对?”

  “……”

  晦暗狭小的鱼铺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如豆灯火轻轻闪烁,西淮心思刹那千转。他倏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来面对冷四春,更不知道这是怎样一回事。

  是花辞树发现他在调查他了?还是冷四春在旁敲侧击地试探他?

  但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认得自己的名字、“花”字?

  西淮喉咙反复滚动,良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勉强开口。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冷四春,低哑问:

  “……你说什么。”

  “你……不是姓‘冷’么?和‘花’有什么关系。”

  “这是花君赐我的名字。”

  冷四春答:“在去上京之前,我叫花九。”

  西淮:“……”

  西淮万万没有想到,冷四春和花辞树是这样一层关系。他们是一族的?或者说,上京其实大部分刺客,都是花氏一族的?

  所以花辞树才那样一呼百应,又特意去将远在赤枫关的一个花九也招致麾下。

  ……西淮和大部分从燕启人那里被买回来的少年,都只是当做细作培养,从来没有进入内围,他竟一直不知道!

  西淮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与冷四春交谈起来。

  西淮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想弄明白的一切,竟然就这样轻易得到了。

  而冷四春又因长期和花氏家族的人待在一起,觉得告诉西淮的都是再常识不过的事情,根本没想过保密。一下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那麼你们从一生下来,就都是被关在笼子里的?”

  西淮不可置信问。

  “嗯。”

  冷四春答:“男孩大概会留到十五岁,女子则十三岁就会杀掉了。”

  “有例外么?”

  西淮问。

  “有罢……”

  冷四春蹙眉,似乎在竭力回忆,片刻后答:“长得好看,容貌出众者例外。亚父会把他们带出去……不知道做什么,然后有些再也没回来了,有些又被送回来。送回来的,则需配对,交合,直到怀孕。这也通常都是近亲的,比如我爹和我娘,就是亲兄妹。”

  “……”

  如此近亲繁殖,西淮怀疑,冷四春有些傻,可能就和近亲繁殖有关。

  “那他为什么要让你们近亲相配呢?”

  西淮疑惑说:“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么?”

  “我们的骨头呀。”

  冷四春答:“我们的骨头,愈是血脉纯粹,会愈是轻盈。无论是修习巫蛊,还是剑术,都是有极大的利处的。……但是亚父说,我们的骨头也还有别的用处。可以在战场上作箭。”

  肩膀上停着雪鹞的少年像是全然不知愁滋味,他一面与西淮说着,一面坐在桌子上虚晃着腿,喂小黄鱼给雪白的鹞鸟吃。

  “而且我们花氏一族向来出美人的。”

  冷四春笑嘻嘻说:“血脉越是纯粹的人,容貌也会越是出众。像花君,就是我和其他哥哥姐姐求也求不来的容貌和出身呀。”

  西淮有些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冲击,愣愣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理清冷四春告诉他的全部。

  也就是,从几十年前起,王家就开始蓄养奴隶了。从一出生就被关在笼子里养的花氏一脉,因为血脉特殊,拥有一种比常人更轻盈的骨骼,才招致的如此祸患。

  他们的这种骨头和血脉纯粹程度有关,越是族内婚配,不掺入其他外族血统,骨头就越轻,容貌也更出众。又因这种骨头被剖出来之后,会逐渐变得透明,仿若琉璃,所以又称“琉璃骨”,或“薄情骨”。

  由于族内婚配,近亲孕育后代的情况严重,这种一出生就拥有姣好容貌的花氏一族也有很严重的遗传病,常常一出生的孩子就伴有残疾,或者其他什么先天病,很快夭折。

  即便能侥幸活下来的,也十分短寿。通常不超过三十五岁。

  “但是……”

  西淮喃喃说:“仅仅是一个王家,怎么可能掩藏下这么大的秘密,而不被人知晓?花氏一族拥有琉璃骨,难道天下只有王为良一个人知道?”

  冷四春偏头望着他,茫茫然说:

  “我不知道呀。”

  可是,这个问题也很快在雪鹞少年从王府中弄回来的信封里揭晓——

  所有盖在信笺最后的印章,都是一方朱砂色流质小印。

  有一个人和王为良长期保持着联系,时间能一直追溯到九、十年前。

  他指挥王为良做了许多事,都是和花氏一族有关的。但是后来在五年前戛然而止。再没有任何联络。

  西淮将信笺翻过去,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而后手指在那落款处轻轻一擦而过。

  “朱砂流质。”

  他怔神想。

  这世间能用朱砂印的人很多,能用流质小章的人也有少一部分。

  但是普天之下,能在信封上盖朱砂流质印的人,就只有那么两个。

  一国之君……或东宫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雪鹞少年有名字啦。

  痴痴傻傻的小美人,冷四春。

  其实冷四春和姬无恨有交集,哈哈哈想不到吧。

  冷四春的故事是这样的,他的cp不知道该说是南宫无羁好,还是姬无恨好。

  因为在冷四春还是个没那么厉害的娇弱的小美人的时候,有一次出任务和别人打架,打输了,伤得快死掉。

  此时中陆知名驴友(划掉)游侠儿姬无恨路过,顺手救了他。

  并且觉得小东西挺傻挺可怜的,就当做自己的弟弟照顾了一路。

  (姬无恨是资深弟控,他很爱他弟姬祸,镜楼之主都让给弟弟,自己去飘荡江湖了。虽然爱的过于深沉,导致他弟感受不到,还因为一些误会和他反目成仇了。)

  冷四春是个小可怜,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对他好过,八岁以前都搁笼子里头的。

  一被姬无恨照顾了,所以就特别依赖他,傻傻的,很喜欢人家。但是姬无恨并无此意,他就是顺手,看路程快到站自己也不怎么顺手的时候,就分道扬镳了。连个告别都没有。真·来去如风。

  冷四春是那种细眉细眼的小美人,就是鼻梁细,眼睛上挑,单眼皮,还带银饰品。有点像少数民族的那种小哥哥。

  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美的,也穿一身白。

  他一直挂念着姬无恨,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找他。平时就听花辞树的话,到处杀杀人。

  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个正道,南宫无羁。

  南宫无羁是姬无恨的好朋友,也是江湖游侠。但是他和姬无恨不问朝政,只是游历不同,他心里比较有是非善恶观的。也就是会想替正道扫清一些障碍。

  比如花辞树。比如冷四春。

  他听说了冷四春和姬无恨的事情,就易容+变声,潜伏到了冷四春身边。说当初是自己救了他。

  冷四春因为和姬无恨相处时间不久,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加上心思单纯,傻儿吧唧的,其实很好骗,一下就上当了。

  就跟南宫无羁开始搞cp

  南宫无羁可谓把他骗的团团转。

  反正是搞得上京那边鸡飞狗跳,还利用小傻子干了不少有利于正道,但是对冷四春那边的人来说相当缺德的事情。

  哦,还给九九下了毒,要九九(冷四春,曾用名花九,小名九九)死。

  九九在最后生命的几天知道了真相,但是他这个时候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那个沉默寡言,但是随手救了他一把又不告而别的姬无恨;还是这个从一开始就抱有目的接近,浪到飞起又风流倜傥的南宫无羁。

  他最后也知道姬无恨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弟弟,抱着找一个替代品补偿弟弟的心理才救了他的。

  所以他也去看了姬祸。

  他最后临死之前去了一趟镜楼,想看看那个叫姬无恨禅让镜楼楼主之位,又走到天涯海角都不忘记的胞弟是什么样。

  自己是做了谁的替代品。

  想象一下孔雀蓝的天,镜楼年轻的主人从梦中惊醒,意识到周遭有人接近。

  然而他冷冷朝窗外看去,才看到坐在窗柩上的痴痴傻傻的小剑客。

  “原来他觉得亏欠、又不敢回来看的人,是这样子啊。”

  他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是有点像。”

  然后他就死啦。

  =v=这就是冷四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