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姜子明一觉醒来没见到孙韫,倒是见床边整整齐齐叠着一套衣服,颜色乍看是白色但细细看了又隐约见是白色,这其门道有些意思,衣服的锦缎比他平日穿的衣服更加柔滑,款式也更为雅致,就是总觉得在哪见过。

  他洗漱完发现院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只好去孙韫屋里找到睡熟的胡萝卜,小妖怪修为不够,冬天嗜睡,开始小诸爱胡闹逗她玩,让她不得安宁,后来姜子明就在孙韫房间的角落里给她安个小床,小诸找不到她只能自己去玩了,她这才能四仰八叉的冬眠。

  姜子明伸手指头悄悄地挠了挠她小爪子,小声的询问她要不要去问道大会看看热闹。

  胡萝卜不知梦到了什么砸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看来是不想了,他给她盖好被子不打扰她冬眠了。

  “仙尊!”正要出门就见有人来了,姜子明一眼就认出了是之前给他报信汪爻事情的人,应该是汪爻的随从,他这次依旧是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用张嘴姜子明就直接问,“汪爻又怎么了?”

  “不是少主!”

  那能是谁?

  “大厨房有妖怪!”

  闻言,姜子明倒是不急了,梵天派上有禁制下有大阵的,随处可见修道者,一只妖怪不足为据,但是见他跑的满脸是汗,还特意来禀告自己,因为有着前车之鉴,他长了个心眼,“其他长老没空吗?”

  他连忙回答:“那妖怪是半人模样,把大厨房拆了个遍,长老们都在大会上,凤姑娘将其封在废墟里了,但妖怪道行不浅,现下察觉不到气息了,凤姑娘叫我请仙尊过去,说是事态紧急,需要您定夺。”

  姜子明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僵硬的问:“蜘蛛妖?”

  “像是又不像是,因为那妖怪一会人形一会妖态的。”

  “有多少人看见了?”

  “人都去大会上看热闹了,现下就凤姑娘和几个师兄在那守着。”

  姜子明略微放心下来,当即就捏个咒传自己过去,一大早就给他添麻烦,他一定要好好收拾他,起码让他一年不许出门,让他抄一百遍,不,一千遍门规!

  他转眼间就身在了大厨房门口,偌大的厨房只剩下一堵墙屹立不倒,其他的已然成了一堆碎石碎木,他低头一看,脚下踩着半块匾额,上面“第一”两个字勉强可以辨认出。

  凤溪子见他来了,收了阵法上前,“仙尊。”

  与她一同布阵的弟子也都朝他行礼,姜子明微微颔首示意,无需询问只需看凤溪子紧皱的眉头,他就知道是他的逆子不假。

  当下是先将小诸从这片废墟中找到,将他的妖身隐藏,否则这问道大会的紧要关头,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让凤溪子先将其他人带走,人走后他施法将所有东西抬往空中,大厨房的地面腾空,他好去寻小诸。

  灵气绕过毁坏的东西,最后停留在地面上的一个大坛子上,姜子明抬脚过去,所有东西都稀碎 ,唯独这个人一般大的坛子还完好无损。

  他揭开上面的木板一看,里间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蜷缩在里面睡得香甜,还砸吧着手,姜子明气的脑仁疼,他正要将这个逆子拎出来训斥一通,就见小诸眉心闪过一道光线,紧接着他睁开眼睛,身上凭空爆发出强大的妖气。

  坛子被震碎,小诸站立在地上,浑身戾气。

  姜子明立刻就意识到不对劲,施法控制住他,将他体内霍乱的魔气逼出,魔气被他一掌捏碎,小诸眼神恢复清亮,跌倒在他的脚边,弱弱的叫他,“爹爹救我。”

  他将小诸抱着,仔细查看他身上的气息确认无误后才松口气,梵天派居然有这么肆虐的魔气,妖气与魔气冲撞不可小觑,尤其是在一个幼妖身上,他难以控制,幸好凤溪子刚才替他镇住了,否则他刚才看见的就是支离破碎的蜘蛛尸体了。

  小诸眉头紧皱,扯着他的衣服哼叫,“爹爹,好疼啊!”

  气若游丝,姜子明慌忙起来,他已经查过毫无异样了,连忙再查一遍,着急的询问:“哪里疼?”

  “哪里都疼。”小诸睁开眼睛抬头看他,一脸委屈,眼睛里含着泪,可怜不已,姜子明看得心都再颤,好歹是他儿子,他当爹的没管好很愧疚,“撑着点,爹爹带你去找大夫啊。”

  他正要施法传送,手就被小诸拉住了,见他嘟着嘴,“爹爹不怪我,我就不疼了。”

  “……”

  逆子!

  姜子明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都冲上天了,含着泪的模样演的煞有其事的,他将人扔下,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不怪,爹爹怎么会怪你呢!”

  小诸看他明明是笑着说的,但不知为何脊背直发凉,他步步后退准备跑路再说。

  “小诸啊!”姜子明在乾坤袋里摸索了一会,终于找出顺手的一根鞭子来,小诸看他一甩鞭子,吓得差点现出原形,“扑通”一下就灰溜溜的跪在了他面前,一点一点的移近,泪眼婆娑的认错,“爹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姜子明一点不心软,之前是对他太过纵容了,他许久不犯错也以为上次炼丹房的事情他长记性了,没想到这次居然敢来掀厨房,实在是不打不长记性,他扬着鞭子呵斥:“错哪了?”

  小诸头一次见他这么生气,看着化为废墟的大厨房也知道自己这回犯大错了,害怕的直哆嗦,但还是委屈的解释,“爹爹我没有要闯祸,是厨师叔叔说我可以喝的!我喝完就睡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下次不敢喝酒了,我知道错了,不要打我!爹爹!”

  他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会胡闹,上次炼丹房的事情他已经不敢胡闹了,还去给天璇长老捶了好久的腿,他不想再给厨师叔叔捶背了。

  “你!”姜子明恨铁不成钢,看他大颗落下的眼泪手中的鞭子硬是打不下去,最终收了手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果然不是严父那块料,于是恶狠狠的瞪着他,“等孙韫教训你!”

  闻言,小诸吓到了,连忙说:“爹爹,那你还是打我吧!”

  他阿娘就是一个笑面虎,面上说知错改了就好,结果捶腿这种惩罚就是他想出来的,禁足不说晚上还不准睡觉要抄书,还不如就被爹爹一顿鞭子的好。

  姜子明懒得理他,将飞来的纸鸟打开,才想起今天问道大会他要上场与风禾长老切磋,他看可怜巴巴的小蜘蛛精,严肃的警告他,“你回去不许乱跑,我等会再和你说这件事。”

  话音刚落,大腿就被抱住了,小诸不依不饶,“爹爹,我炸了厨房,您还是打我一顿鞭子吧,我不想捶腿,不想抄书!”

  “……”

  姜子明怎么甩都甩不开他,居然会想挨鞭子,真是匪夷所思。

  他耐着性子和他说,“等我回去再打,你先松手!”

  “爹爹!”

  姜子明太阳穴直疼,施法将他推开,连忙离开。

  “仙尊怎么还不来?”汪正信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伸着脖子往远处去看,这问道大会可是仙门百家的事情,不比梵天派自家的拜师大会,他知道吟蓝向来知轻重,怎么会不见身影,莫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台上台下的人都等着一睹仙尊容颜,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于是议论声四起,众说纷纭。

  终于见远处走来一道白色的身影,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白色一点一点走近,知道白色形成一个人形,行至台上,众人满眼期待之色一下转变成了茫然之色。

  这是仙尊?

  谪仙一般的仙尊?

  来人膀大腰圆,胡须与鬓角都快连接在一起了,不说容貌平平无奇,就说气质上也实在是与出尘沾不上边。

  唏嘘声中,汪正信僵着笑脸小声询问,“仙尊呢?”

  “不在宣云峰。”

  汪正信笑容消失,抬手让他退下,转身又换上活络的笑脸对着众多宾客说,“仙尊已经来了,诸位稍等。”

  席间一位紫衣中年男子赔笑,“倒也不急,离开场还有一盏茶的功夫,仙尊慢慢来也无妨。”

  有人能缓解尴尬汪正信感激涕零,忙抬手赔礼,“快给辞城主添茶,还有诸位道友。”

  他正赔笑,就见席上的长老和宾客神色都一怔,随即都一齐起身,齐刷刷的朝他作揖,吓得他愣住。

  “仙尊!”

  他猛然回头,见姜子明一身白衣,神色淡然的站在他面前,朝众人颔首示意。

  总算是来了,汪正信悬着的心落下,转身面向台下各门派的弟子,等他们行完礼后才招呼着问道大会开始。

  他却发现怎么台上台下都在窃窃私语,议论声一道一道的传入耳中,对象正是他身旁的仙尊,这般大胆的议论仙尊真是放肆,他回头一看,瞬间愣住。

  仙尊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个唇红齿白的孩子,仰着头看他,正甜甜腻腻的叫着,“爹爹!”

  “!!!”

  汪正信差点晕厥过去,怎么小诸也带来了!

  姜子明低下头看看跟着来的混小子,他一路已经甩掉很多次了,本以为已经将他彻底甩掉了,没想到这个小蜘蛛是个狗皮膏药,黏他黏得死死地,他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将他拎起来,咬牙切齿的说,“敢偷喝酒炸厨房,怎么不把家里的祖坟也炸了?”

  席间竖着耳朵偷听的长老大惊失色:“谁家?”

  汪正信足足吸了五口气才没把自己憋死,他欲言又止,几次张嘴都找不到话说,这孩子在梵天派所说是姜文昊的孩子,养在宣云峰而已,只有几个知道这个孩子叫爹的对象是仙尊,没想到他千算万算忘了这一茬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难以解释了。

  完了完了,仙尊要跌下神坛了。

  议论声越发大了,台下不明所以的弟子对仙尊抱着极大的崇尚,想的都是那小孩在虎口拔牙,乱攀亲戚,等着看他要怎么收藏。

  众说纷纭之中,只见空中落下一个身着梵天派制服的弟子,气质出尘,容貌俊逸,一出场就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与仙尊并肩而站毫不逊色。

  众人还沉浸在天降美人公子的幻想之中,只见小孩见那人如见救星一般,娃娃大叫,“娘!”

  公子伸手将小孩抱过去,,眉眼间是耐人寻味的笑意,在众人灼灼目光之中,尤其是眼前人的一脸惊讶神色之中,他不紧不慢的垂首行礼,“师尊。”

  汪正信脚下一颤险些摔倒,同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那声音连绵起伏,聚集在一起震耳欲聋,“啪嗒”一声脆响,最响亮的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