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韫捏着一块糕点看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着,步步靠近姜子明,将手中糕点送进嘴里,一时不注意噎着了,拍了拍胸口。

  姜子明无奈的去拿案上的茶水顺便施法给他温热,替他顺顺背,等他能顺畅呼吸了才收手,瞥了一眼桌上被他一个人吃了大半的糕点,“虽然你在长身体,但甜食吃多了会影响胃口,还是少吃些为妙。”

  孙韫捏着杯子看他,什么都没说。

  月光从窗户倾洒桌上,桌上的文房四宝照的发亮,边上的修竹影子映在地上,偶尔风过摇曳,浅影轻晃,月光如华,美则美矣多了些寂寥。

  如今孙府祸不单行,他们走也不合适,不走也麻烦,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姜子明越想越惆怅,想去找孙韫问问他的想法,绕过屏风一看,榻上空空如也。

  他立即将衣服穿好,释放法力探寻气息,掳走孙修远的是何妖物尚未可知,这小子虽然讨嫌,但若出了什么事……不,决计不会,那小子可是有主角光环护身的,不会有事。

  虽然这样想着但他一点没放松下来,反而更加急切,一边穿衣服一边出去,前路未看清脚就先踏出,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一下子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堪堪往后退了几步,被拉了一下才稳住。

  等脑袋痛感减轻,他捂着脑袋望去,正是他着急要找的逆徒,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危机四伏,你乱跑什么!”

  孙韫被他突如其来的呵斥弄懵了,见多了他淡定自若的模样,忽见他气怒的模样还有点不知所措,再见他衣衫不整,看来真是急着寻自己,愣了半晌才闷声回答,“我有点热,去冲个凉。”

  姜子明这才见他穿的单薄,发梢还有水渍,心道:怪了,这天气虽有些热,但也不至于到半夜冲凉的程度。想着他上前一步,抬手探了探他额头,一阵冰凉,又替他把了一下脉搏,除了跳动较快之外,蓬勃有力,并无异样,他这才彻底放心,松了口气,“去哪也不说一声。”

  院中寂寥,风过叶摇,响动微弱,月光与烛光交缠,铺洒一地,如霜如水又似阳光,浅浅淡淡,影影绰绰。

  姜子明青衣未拢,风一吹一阵凉意。

  “仙尊救我!”

  一声惊呼打破了安静的气氛,师徒两还未彻底回过神,毛茸茸的东西从脚下掠过,紧接着一股灵力袭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孙韫立即挡在姜子明面前。

  来了诸多人,为首的是许久不见的凤溪子。

  “孙道友?”凤溪子微微吃惊,而后将手中制好的阵法收起,顺手将她身后要冲上去的人拦住,往他身后瞥了一眼,眼神带有些茫然之色。

  姜子明三下五除二将仪容整理好,不紧不慢的从后走出,与她四目相对。

  “仙尊!”

  凤溪子行礼后,她身后风风火火的人闻言连忙跟着行礼,不敢再造次。

  一群人手中都有法器,头发紊乱,他询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刚才那一声惊叫是胡萝卜的不错,紧接着这么多人出现,他估摸着就是追胡萝卜的,只是缘由是什么呢?他心中隐隐有猜测,但是不敢断定。

  凤溪子:“回仙尊,我们追寻一只妖物到此,冒犯仙尊还请见谅。”

  孙韫:“妖物?”

  凤溪子沉声回答:“晚辈听闻孙公子被妖物掳走,家师与孙家主是好友,便想着来尽绵薄之力,恰好听见管家在捉拿妖物,便同道友们一路追逐到此。”

  姜子明听完心中有了答案,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本座知晓了,适才有妖气从院角溜走,你们且去寻。”

  “多谢仙尊。”各门各派的弟子连忙道谢,而后迫不及待的去追寻妖物的踪迹,只有凤溪子站在原地不动,等人都走后,她依旧无动于衷。

  “凤姑娘不追妖物吗?”

  她站在斑驳的树影下,手心闪着微弱的光,身姿得笔直,风动影曳,面容上的树影时而动,时而静,眼神带着茫然,欲言又止,忽然疑惑的目光变得愣住,空洞了一瞬却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与不解。

  孙韫与姜子明随她的目光望去,门边站着一位少女,她的怀里抱着一只兔子,兔子耳朵动了动,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情来。

  “……”

  之前说它丹元受损,孙韫还道那不该影响脑子,如今看来,这兔子精确实是病得不轻,尤其是脑子。

  姜子明真是服了猪队友,无奈的拂袖道,“凤姑娘莫急,本座将事情同你说清,这兔子精断没有害人的本事,更不可能有害人的脑子。”

  胡萝卜:“……”怎么感觉他在骂我?

  屋子里四人,孙韫将事情大概和凤溪子说了一下,还和她说了一下仙乐府的事情,终于见这位愁眉不展的姑娘神色舒展了,但可把抱兔子精的小姑娘吓得不轻,整个人僵直着不敢动弹,向姜子明投来求救的眼神。

  孙韫起身将胡萝卜耳朵抓起,将她拎走,小姑娘这才脸色恢复血色。

  胡萝卜被抓着耳朵,面目狰狞,忍不住的开口叫:“放开我!”

  这一声更将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呆愣愣的看着会说话的兔子精,她虽然在孙府做下人,但干的一直都是伺候人的活,有关抓妖除魔的事情从未见过,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和妖怪共处一室。

  姜子明见面色惨白,轻声安抚她,“别怕,她不害人。”

  胡萝卜似乎为了扫他面子,故意撅着身子去咬了孙韫一口,恶狠狠的嚎叫,“你当我是病猫吗?哼!”

  孙韫瞥了一眼手上的破皮,拎着她耳朵凑近眼前,张大嘴去咬她兔脑袋,吓得胡萝卜浑身哆嗦,“你有毛病啊!”

  “还闹吗?”孙韫可不想生吃兔头,只不过是吓吓她,果然效果明显,兔子精冷哼一声就不闹了。

  孙韫问道:“凤姑娘觉得这么傻的小妖精能害人?”

  凤溪子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枉费她修行多年,竟也似古板道者草木皆兵,实在不该,当重省道心。

  闻言,胡萝卜冷哼,“谁要抓那个死断袖,讨厌死了!”

  “什么?”凤溪子与孙韫异口同声,姜子明怕小姑娘害怕,一直关注着她,见她一下紧张的抓紧了椅子扶手,若非是坐着恐怕人都要晃动着。

  胡萝卜见他们都不知道,就嘚瑟起来,“那孙修远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是个死断袖!好男色还娶媳妇,成亲的日子还幽会老相好,真恶心。”

  小姑娘抓扶手的手指发白,紧咬着下唇似乎在忍耐什么。

  凤溪子大吃一惊,“竟有这等事?”

  “我亲眼所见,他大婚之日和相好拉拉扯扯,孙修远说什么府中有异动不能走,他那相好就很生气,质问他是不是后悔了,两人吵了好一会,后来又和好了,搂搂抱抱的好一会孙修远才回新房的,枉费新娘子独守空房那么久,他居然是去会情郎,你们说过不过分!恶心死!”

  胡萝卜说的绘声绘色,兔耳朵晃来晃去,趁着孙韫没注意,一下就跳到了桌上去,喝了一口凤溪子的茶水,润一润嗓子,正欲接着说就见小姑娘站起身来,一张小脸毫无血色,眼神带有些怨恨,屈膝行礼道,“奴婢去为贵客上一壶热茶。”

  凤溪子见她整个人状态不对,料想她许是第一次见妖怪,吓得不轻,让她出去避一避也好,故此颔首道谢,“有劳姑娘。”

  小姑娘匆匆离去,胡萝卜继续讲述她听墙角而来的八卦和见闻,姜子明则随着小姑娘出去了,孙韫瞥了一眼没追上去,坐下继续听热闹。

  姜子明追出去,见小姑娘扶着柱子垂首喘息,他怕吓着她,便放轻的声音询问,“姑娘可还好?”

  他声音轻缓柔和,不料还是将人吓着了,小姑娘状若惊弓之鸟,连连退却了几步才堪堪站稳,努力想冷静下来,偏脸上惊恐的神色难以自抑,便成了一副极其难看的表情。

  “你不用害怕,我已经拒绝了家主替他查清孙公子被什么妖物抓走,我不会害孙公子的,你放心。”姜子明言词柔和,眼神明亮,周身沐浴着清冷的月光,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衣袍上,风一吹高挂的灯笼晃动,他温柔的面容忽明忽暗,清冷又温柔的气质真真如谪仙一般,叫小姑娘心中莫名安稳了下来,紧张的情绪也稍有缓解,但还是警惕的望着他。

  姜子明见她神色缓和,便抬脚往前离她在近一些,轻声问道,“我只想知道,孙公子是否安好。”

  小姑娘闭口不答,依旧微微仰着头看他。

  姜子明也不急着逼问她,换言继续说:“他若安好,此事便可结了,若真是被妖物掳走,我若袖手旁观,我怕他凶多吉少,倒时你我追悔莫及。”

  小姑娘眉头紧锁,思索再三,终于张嘴,“公子安好。”

  “那便好。”姜子明垂眸浅笑,望着她黄裙上的黑墨汁,温声提醒,“姑娘去换身衣裙吧。”

  闻言,小姑娘忙低头看去,她裙摆与衣袖上沾有墨汁,洒洒几点,她微微一怔,她竟毫无察觉,抬头看眼前的人,神色动容,连忙行礼退下去换衣服。

  姜子明回屋,听见胡萝卜十分气愤,“我听说孙府宝物丢失,好多人都在搜查,我一时好奇就想去打听打听,谁曾想有人叫了一声,我就成过街老鼠了,一群人疯了一样追我,恨不得要将我千刀万剐一样,这女人最可怕,阵法符文都太准,要不是我机灵早就成死妖怪了,哪还能在这和你们讲这些。”

  凤溪子羞愧不已,站起身正经向她致歉,“是我冲动,对不住。”

  胡萝卜突然受她大礼,过街老鼠做多了,被人这般正经致歉,还是个修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算了算了,你们修士不就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嘛,不怪你,要怪就怪世道偏见深入人心了。”

  说罢,兔子尾巴甩了甩,哀怨道:“如今这孙府祸不单行,我是待不下去了,偏偏四处都是阵,根本就逃不出去,烦死了。”

  凤溪子:“先是孙公子被掳走,而后又是宝物失窃,两桩事前后发生,封府是必然,只是来做客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人配合也有人胡闹,现在孙府人心惶惶,除仙尊的院子还没搜过外,其他地方想必已经被翻了三尺深了。”

  姜子明正襟危坐,他只需稍稍静神,就能听到府上嘈杂的声响,四处搜寻中难免与其他人磕磕碰碰,遇到性子急的两方人士势必要争吵一番,故此这孙府的喜事可真算是办的着实热闹。

  胡萝卜摇头晃脑的叹息,忽然眼神就直勾勾的望着姜子明,一看就是起了坏主意了,“仙尊,你修为高,带我们出去呗。”

  姜子明还未拒绝,就听到院外里起了急促的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那些脚步停在了院外,进院的就只有两个脚步声,未见来人先闻其声,“深夜叨扰仙尊,请仙尊恕罪。”